通常來說,傑洛特一般不是那種等著工作機會上門的人。他的職業就是如此,必須一年四季在外奔波,存下一點點少得可憐的錢,或許還有一身難以愈合的傷。


    不過,現在情況卻有了些許改觀。


    “很抱歉,先生,您的描述和我們找到的那位女士並不相符。請迴吧。”


    “至少讓我看一眼她吧!”


    獵魔人上前一步,擋住內裏的房門,不讓他麵前這位穿著高領長袍的中年男人進入房間。高大的身材顯然在這種時候發揮了優勢,尤其是那雙可以變得毫無感情的貓眼。中年男人咽了口口水,沒說更多,老實地離開了。


    “說真的,何,我現在覺得我像個黑幫打手似的,完全就是個看門的。”


    送走今天上午的最後一個訪客,傑洛特轉過身來朝著坐在扶手椅上的法師抱怨著。何慎言原本正在看今天的維吉瑪報紙,聽見他的話後,便從那些文字中將頭抬了起來。


    他上下打量著傑洛特,嘴裏念念有詞:“......嗯,其實還不太像。”


    “你說啥?”


    何慎言聳了聳肩:“你看,如果你真的打算將自己裝扮成黑幫打手的話,你就不應該再穿這種襯衣和馬褲了。我建議你去買兩件緊身襯衣,打開領口,然後在胸膛上紋身......”


    “行了,行了。”傑洛特打斷了他的施法。“我知道了,但我並不想成為黑幫打手。說真的,你覺得這樣有效果嗎?”


    “這才剛剛過去一天,傑洛特。有點耐心。我們一個上午就見了八個人,按照這個進度,遲早會找到那一家的。”


    “可萬一他們根本不上門怎麽辦?”


    傑洛特來到客廳,地板被他的靴子踩的砰砰作響。他隨手扯過一把椅子坐下,又拿起一壺涼水完全喝光,咳嗽了兩聲才接著說道:“......萬一他們覺得那可憐的女人是個累贅,是‘家醜’,我們不就斷了線索了?”


    “不會的。”何慎言搖了搖頭。


    他很平靜地說:“在維吉瑪城內居住的貴族一共有四十三家,還算富裕的商賈則有一百二十三人。就算始作俑者心裏有鬼不敢來,我也可以用排除法找到他們......嗯,不用精神觸須搜索來解決這種事,我反倒覺得感覺好了很多。”


    說著說著,他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或許我以前的確對它們依賴太大了......”


    傑洛特翻了個白眼,他對於何慎言這種在反思中進步的行為壓根一點想要學習的心思都沒有。如果他有,他就不至於在這些年裏一點錢都存不下來了。


    過了響午,約莫午後一點左右,樓梯再次傳來了腳步聲,略微顯得沉重。過了一會兒,他們的房門被敲響了,敲門之人用的手勁很大,整個門都在砰砰作響。傑洛特站起身,過去打開了門。


    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極其強壯的男人。


    兩肩極寬,寬鬆的長袍都被撐得緊緊的。他留著棕色的短發,鼻梁高聳,眼神陰沉。隻一眼,傑洛特就斷定這個男人有軍旅背景,而且層級還不低。那種短發是軍隊裏的人才會留的,就是為了在夏天戴頭盔時不至於熱出痱子。


    “叨擾您了。”和他陰沉的表情不同,男人的話顯得很有禮貌。“我叫做古斯塔夫·拉·瓦雷第。”


    “我注意到了您在報紙上和各大告示板上刊登的信息......”


    他微微欠身,讓自己顯得不那麽有威懾力。男人低下頭來,對傑洛特輕聲說道:“我能進去看一眼,確認一下那位可憐的女士是否是我失蹤的妹妹嗎?”


    “讓他進來,傑洛特。”


    獵魔人微微側過身,好讓男人進去。他注意到這家夥的黑袍腰間鼓鼓囊囊,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古斯塔夫走進房間,剛好看見放下報紙,坐在扶手椅上的何慎言。法師對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後者坐下。同時開口問道:“古斯塔夫·拉·瓦雷第先生,您的姓可是很有意思啊。”


    “隻是個姓氏而已,不值一提。”古斯塔夫仍然冷靜又謙和,態度放的很低。“先生,我看得出來,您應該和我一樣同為貴族吧?來自東方的先生,我請求您,讓我看一眼她。”


    他堅決地吐出一個短句:“就一眼。”


    “你的要求很正當,古斯塔夫先生。但那位女士恐怕不方便見人。”


    何慎言熟練地說著謊話:“這幾天她可是把我和我的同伴折騰地夠嗆,我們甚至找了幾位梅裏泰莉女神的嬤嬤來,都沒能讓她好轉。女神保佑她們,那幾位嬤嬤說,最近還是不要讓她見生人,除非清醒一些後。”


    “不過,我倒是可以讓您隔著門看她一眼。”何慎言指了指屋內緊閉的一間房門,那上麵有個送飯進去的小窗口。“為了給她送飯,我們特意做了這個小小的窗口,您可以在那看一看,確認到底是不是她。”


    “感謝您。”古斯塔夫聲音沙啞的說,隨後,他站起身來,便朝著那門走去。


    傑洛特發現他的擔心完全多餘,古斯塔夫顯然是個講規矩的人。完全沒有想要破門而入的打算,他站在房門前,彎下腰,將那低矮的送飯口輕輕打開了,對於他這樣高大的人而言,從這口中窺視內裏之人分外不容易。


    然而他卻顯得很有耐心,古斯塔夫一點點地,安靜地,觀察著裏麵那個女人。


    她縮在牆角,用背對著門。地上是散落一地的生活垃圾,一些食物被灑在了牆上。衣裙很髒,黑發也是如此。她抱著自己瘦削的肩膀,縮在那個小小的牆角......像是一個嬰兒。


    當古斯塔夫再站起身來時,他幾乎無法保持完整的站立。這個強壯如山一般的男人沉重而快速的唿吸著,像是一座熔爐——一座搖晃的熔爐。傑洛特看見他的表情,無需多說,獵魔人在瞬間便明白了許多。


    “是她......”古斯塔夫臉色煞白地低聲說道。“先生,我確定了,那就是我的妹妹。”


    他勉強一笑,還保持著最基本的禮貌。無需任何多言,他將手伸向了鼓鼓囊囊的腰間。從中掏出的並不是武器,而是一個飽滿的錢袋。根據那大小來看,傑洛特保守估計起碼有六百奧倫之巨。


    隻是尋人的話,這份報酬可謂是相當豐厚,然而古斯塔夫卻並沒有止步於此。他將錢袋鄭重地,用雙手遞給了何慎言,不管他接沒接,便接著往下說道:“還有更多錢,先生,您要什麽我都給,我隻有一個請求。”


    他的態度很低,且誠懇無比。幾乎沒什麽可挑剔的。而且,古斯塔夫有這個自信——他的姓氏便是他自信的根源,這個東方人無論要多少錢他都給得起,而他也相信,對方不是一個不識時務的人。


    “我無法滿足你的請求,古斯塔夫先生。”


    麵對他遞出的錢袋,何慎言卻搖了搖頭。不顧麵色變化的古斯塔夫,他抬起手打了響指,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古斯塔夫迴頭看去,內裏已經空無一人。那些食物留下的殘渣與牆壁上的痕跡也都統統消失不見。


    那個房間現在變得整潔而幹淨。


    古斯塔夫就連聲音都在顫抖:“這是什麽?”


    “一個戲法而已,你的妹妹現在還在下水道裏拿自己的血液喂養屍嬰呢。”


    “屍...屍...屍.......”古斯塔夫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了,他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單詞都說不出來,滑稽無比。


    “現在——”何慎言做了個手勢。“——坐下吧,古斯塔夫先生。我想你應該有很多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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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聽完古斯塔夫講述完的‘故事’後,傑洛特滿心隻有一個想法。


    你們貴族真會玩。


    他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獵魔人,在他的生涯裏,他和許多女術士與國王打過交道,自然也清楚那些自詡為血脈高貴的人到底有多麽低賤。但這可能是傑洛特第一次覺得自己對他們的評價有失偏頗了。


    古斯塔夫的家族對他和他妹妹所做的事,簡直是......


    畜生。


    貴族們希望自己與後代保持血脈純淨,因此他們會選擇一些不那麽世俗也不那麽道德的方式,讓每一代都能保證有一個血脈純淨的子嗣。而古斯塔夫拉·瓦雷第與他的妹妹,剛好便被選中擔起了這個責任。


    ——真實情況其實是另外一碼事。


    拉·瓦雷第這個姓氏屬於當今泰莫利亞的國王弗爾泰斯特,傑洛特在1256年與他有過一麵之緣。但那就是另外一碼故事了,不過,關於弗爾泰斯特王,我們倒是有另外一碼事可以講。


    他是個無可救藥的好色狂,在還是王子時私生活就混亂無比。他愛上了自己的親妹妹,更是在老國王去世後要迎娶她成為王後。為此甚至推掉了與瑞達尼亞王室定下的婚約。此事遭到了他母親與貴族們的強烈不滿。


    然而弗爾泰斯特一意孤行——結局自然不怎麽美好,他的妹妹因為難產而死,那個孩子生下來就是個死嬰。弗爾泰斯特將這兩人埋葬於泰莫莉亞王宮地下墓穴的石棺裏。


    葬禮後,一直過了七年都平安無事,直到某個滿月的夜晚。宮殿內突然開始充斥起吼叫和人們的尖叫聲,一片混亂。死嬰在石棺中長大,變成了吸血妖鳥。


    再然後,就是獵魔人前來的故事了。


    由於弗爾泰斯特的所作所為,拉·瓦雷第家族的‘血脈純淨’被打破了,他作為國王和這一家族中最為顯赫之人卻沒能誕下一個純淨的孩子,於是,拉·瓦雷第家族內的那些老人們便將目光瞄到了古斯塔夫這一分支上。


    古斯塔夫並不愛他的妹妹——我的意思是,沒有男女方麵的愛。他是個正常人,也是個正直的人。年少就一直渴求參軍,並為之一直努力。他的妹妹也有自己喜歡的人,然而,在古斯塔夫參軍的前一夜,有些事卻被永遠改變了。


    他和他的妹妹被下藥了。術士特供的魔法靈藥,經過百年驗證,極其有效。


    第二天早上,古斯塔夫頭疼欲裂的醒來,人已經到了軍營。對發生了什麽完全一無所知。直到他退役迴家,發現親妹妹不見了,家裏甚至鬧得人心惶惶,在他的一再追問之下......那些人告訴了他全部的實情。


    起初,古斯塔夫想要自殺。可後來,他改變了想法——就算要死,也得將他的妹妹接迴來再死。


    他受正常的教育長大,對這種事完全無法接受。參軍迴來得知自己和妹妹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了個孩子,生出的還是個畸形兒。而那個畸形兒則被扔進了下水道,妹妹因為此事精神失常了三年,在一個雨夜逃出了家。


    他的父親因為此事心髒病發而死,古斯塔夫卻始終未曾去他的墳墓前祭拜。


    此時,這個強壯的男人坐在沙發上,雙眼噙滿眼淚,肩膀顫抖:“我不原諒他......!絕不!他為了一個愚蠢的東西,將我們的人生徹底毀了!”


    悲慘的故事。


    傑洛特同情地搖了搖頭,雙手交叉,環於胸前。獵魔人的站姿很放鬆,但心情卻很沉重。他瞥到何慎言的臉,便知道後者其實也並不如何開心。


    但他們又能怎麽辦呢?這是一樁爛賬,還是家事。


    “我都說完了,先生。”古斯塔夫低垂著頭坐在沙發上,吐出這句話後,便一言不發了。


    何慎言歎了口氣,在心裏默默抱怨,中世紀也太封建了,你們起碼搞點資本吧!尤其這還是個魔幻中世紀......怪不得那女人能接近屍嬰,她不正常的腦子裏估計將所有屍嬰都當成了自己的孩子,這種反應讓屍嬰們也將她當做了母親。


    “站起來吧,古斯塔夫先生。迴家去,去拿一把劍,穿一件方便行動的皮甲。三點鍾,我們在維吉瑪下水道的入口前見麵。”他做了個手勢,簡短地說。“是時候將你妹妹帶迴來了,我的朋友還有一筆委托沒做完呢。”


    “我寧願不做那筆委托。”傑洛特說。


    ------題外話------


    下一章預計晚上才會更新,店裏承辦酒席,過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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