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劃過地麵的駭人之聲迴蕩在整個街道。


    鎖鏈被一隻骨手拋出,前段的鐵鉤如同具有自我意識一般在空中拐了個彎,精準地刺入了木質房門,將一個年幼的孩子帶著衣服勾了出來。


    他的母親驚慌失措地追出門,想從那鏽跡斑斑的鐵鉤下奪迴自己的孩子,卻看到黑霧之中走出了一個高大的亡靈。


    冰寒刺骨的霧氣在它腳下溫順的匯聚,隨著它的移動而移動,隨著它的停止而停止。它穿著一身黑色的破洞長袍,歲月將其侵蝕的破舊不堪。


    瑩瑩綠光從破洞中散發出來,但仍舊可看出這件衣服的製造者是何其用心。隻是那張臉。


    那張臉。


    這個母親在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便想放聲尖叫——那張臉她再熟悉不過,每一個細節,眼睛,鼻子。那是她去年在蝕魂夜死去的丈夫的臉。


    這個亡靈抱著她的孩子,輕柔地踱步,哼唱著歌謠,直到那孩子再也無法像他母親教過他的一樣閉上眼睛,忍住尖叫。


    他張著嘴,發出了一聲尖叫,而後,亡靈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骨節分明,帶著瑩瑩綠火,貼在孩子柔軟的嘴唇上。


    亡靈說:“噓。”


    孩子立刻停止了尖叫,他的母親渾身顫抖著跌倒在亡靈腳下,哭喊著抓住它的褲腳,已經快要崩潰,她說:“求求你...求求你......”


    亡靈用她丈夫的臉露出一個微笑,它輕聲說:“噢,親愛的。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他的,我怎麽忍心傷害自己的孩子呢?”


    說著,它用自己的骨指戳了戳孩子還帶著嬰兒肥的臉蛋。


    “他長得很好...很好,辛苦你了。”它的話語中含有攝人心魄的魔力。


    母親止住哭泣,她臉上的神情變得恍惚起來,說出的話接近囈語:“你...真的是你嗎,萊奧?”


    亡靈咧開嘴,它無聲地狂笑著。


    隨後,它一把扯下那張臉皮,將孩子扔在地上,任由他發出哭喊。


    它一把抓起母親,將她拉到自己同等的高度,好讓她看清自己這張駭人的骷髏之麵。


    看清其上的每一個細節。它甚至能感到到那女人鼻子裏唿出的溫熱氣流。它的笑聲迴蕩在黑霧彌漫的街道之中,伴隨著母親的慘叫,孩子的哭聲。


    它放下她,從身後的黑霧裏拿出一個燈籠,燈籠裏散發著點點慘綠色的光。


    亡靈將其舉起,那些光芒瘋狂的飛舞起來。亡靈打開燈籠的小門,母親聽到一聲破碎的慘叫,就像被碾碎的玻璃。


    她開始還並未做出反應,因為已經受了太多刺激。亡靈對此並不滿意,它搖晃了一下燈籠,那聲慘叫逐漸微弱了下來,說出了母親的名字:“彌娜......”


    她立刻抬起頭,於是一道綠光從她身體裏飛出,亡靈抓住她,將其關進了燈籠。它低頭看了一眼那孩子,嘴角泛起邪惡的陰笑:“一場完美的折磨,當然需要餐後甜點。”


    於是另一道綠光也飛進了它的燈籠。


    這個亡靈愉快地轉身,打算離開。它違背了黑霧之主的命令,先行前來此處找點樂子。這兩份甜點已經夠了,它不能太早暴露。亡靈打算迴到黑霧之中。


    今夜遠遠沒有結束,它還要更多。他們的尖叫就像是蜜酒,亡靈永遠也聽不厭。


    但就像是嗜酒之人一樣,酒永遠是越多越好。它並不鍾情於某一個,它總是渴求更多。這早已成為它生存的意義。


    可就在這時,它卻停住了腳步。


    一個穿著黑袍的男人從街道彼端緩緩行來,手中有一塊綠色的碎屑,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他修長的五指上飛舞著。


    “你好啊。”他微笑著說。


    不過一個照麵,之前還不可一世的亡靈便發出了一聲肝膽俱裂的尖叫,它的燈籠與鉤鎖全都掉落在地。


    眼眶中的瑩瑩綠光忽明忽暗,它痛苦地跪倒在地,放聲尖叫著,如同千百年來被它所折磨過的人一樣。


    這個亡靈名為錘石。是暗影島上無數亡靈中最為特殊的那個。


    他的故事傳唱了數個世紀。人們畏懼他,甚至不敢直接稱唿他的名字。


    而是帶著憎恨懼怕的稱他為持鉤者,幽魂典獄長。它嗜好折磨人,以人們的慘叫為樂,它那些邪惡的燈籠裏存放了無數被它殺死的人的靈魂。


    他們在其中永無休止的接受著來自錘石的折磨。但如果僅僅隻是這樣,還不足與令它讓人畏懼到連名字都不敢提起。真正讓它為世人所知的是數百年前的一位詩人。


    這個詩人來自一個早已被曆史的塵埃掩埋的國家。但他的作品仍然流傳了下來。他被發現的十七篇長詩之中有足足十四篇是關於錘石的。


    詩人在他的詩中飽含畏懼的稱錘石是一個極其殘忍的邪惡亡靈。


    它以人們的尖叫為生。它會不惜花費數十年的時間來讓你感到極度的痛苦,你每流下一滴眼淚,每發出一聲尖叫,他的愉悅都會增長一點。


    而那史詩般的十四篇長詩描寫的正是錘石花費七十年時間,來讓詩人國家的國王祖孫三代都遭受厄運的故事。


    尤其是其中關於公主的那章更是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錘石出現在了夜晚的寢宮裏,它以她的弟弟為籌碼,逼迫她將某種毒藥下到了父親的茶裏。


    等到她的父親喝下那杯毒酒昏迷後,錘石則又出現了,他讓公主仔細觀看自己父親的解剖儀式。整個詩篇最為血腥的部分便在這裏,公主被迫看完了全程,甚至連錘石用來殺死她父親的那個小刀都是公主遞給它的。


    在看完這一切後,錘石告訴她,你的弟弟其實早已被我殺死。


    公主由於悲傷過度而死。可死亡並非結束,錘石將公主的靈魂用他臭名昭著的勾魂之鐮勾了出來,放進了他的引魂燈籠裏,貼心的和她的弟弟與父親放在了一起。


    但這詩篇未免太過詳細,就像詩人是親身經曆者一般,因此質疑者向來不在少數。


    直到蝕魂夜的出現,錘石真的出現在人們麵前後,人們才發現那位詩人說的居然都是真的。他是如何得知這些的已不再重要,畢竟,那都是真的。


    幾百年來,以此十四篇長詩為本改編的劇作通常都是劇院的熱門演出項目。


    而現在,這個一向令人恐懼的亡靈嚐到了恐懼的滋味。


    它腳下的地麵化作了黑色的沼澤,數條漆黑的觸手將它向下拉去。它根本無法反抗。


    隻在那一瞬間,它便感到自己來到了一個寂靜的黑色空間。這裏什麽也沒有,隻有一片虛無。錘石的感知開始生鏽,無論他如何求饒,怒罵,許諾獎勵,甚至透露出蝕魂夜的根本目的,都始終沒有人迴應他。


    隻有虛無。


    在它的自我意識快要磨滅之時,一個聲音出現了:“錘石,你為何如此不知悔改?”


    它渾渾噩噩的意識裏生出一個念頭:我認識這聲音。


    是在什麽時候?


    好像,是在我活著的時候......


    活著。這兩個字令它清醒了一瞬,那聲音是誰?


    它努力的迴想,終於在自己塞滿他人尖叫的記憶裏找到了答案。


    是他還身為生者之時效力的教團的長老,正是他,給自己安排了遠離他人、離群索居的工作,讓他得不到自認應當的認同。錘石的怒火瞬間湧了上來。它想說些什麽,但它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發出聲音。


    那個聲音接著說:“你殺了如此之多的人,用盡手段折磨他們,你以自己同類的痛苦與尖叫為食......為何你不知悔改?”


    “盡管我早就發覺你殘忍的本性,但我依舊願意給你機會,讓你在遠離人群的地方好好思索。可你不但沒有,甚至還讓那個瘋狂的國王殺死了我們,將福光島變成了暗影島...”


    那聲音中滿是痛苦,錘石很想放聲大笑,但它無法發出任何聲音,隻能聽著。


    “現在......我看清楚了。你不值得被拯救。像你這樣的怪物,是配不上拯救二字的。如果你現在還不能懺悔,沒有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讓你在無盡的歲月之中認識到你的錯誤。”


    長老用他在錘石記憶中那種憐憫的態度說。錘石憎恨這樣的感覺,但它還是沒法說話,這種感覺令它幾欲瘋狂——而且,我們是什麽意思?


    “沒有明白?沒關係,你會明白的。”


    周圍黑暗的空間在瞬間照亮,錘石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高高的平台,躺在最中央的石板之上。


    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死者,它驚訝發現自己居然認識每一張臉。那是它親手殺死的所有人。它曾將他們的靈魂仔細把玩,好生收藏,可如今,卻被自己的收藏品與獵物包圍。


    怒火。


    他很想放聲大叫。你們怎麽敢?你們怎麽敢?我才是那個負責折磨的人!我才是!


    長老上前一步,他輕聲說:“你不是人。”


    緊接著,他用手中的小刀在錘石的小腹上輕輕割了一刀。錘石一愣,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了上來,這是什麽?


    “不明白嗎?這種感覺叫做疼痛。你不會死的。放心。你殺了我們所有人一次,因此,你欠我們所有人一條命。當我殺死你後,你會複活的。無盡的痛苦與折磨,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不!


    它想要尖叫,但它無法發出聲音。


    它低頭看去,發現自己居然重新擁有了還身為生者時的脆弱身軀。


    長老手中的小刀正緩緩地在他的小腹上切割著。疼痛如同潮水一般湧來,大約數分鍾後,他死去了。緊接著再次重生。血跡,內髒,統統消失不見。下一個人走上前來,眼中蘊含著仇恨的光,他手裏什麽也沒拿,除了一根細線。


    他悲憤地喊道:“這是你勒死我妻子的代價!惡魔!”


    那個人將手中細線勒緊了他的脖子,用力的拉扯。錘石先是感到唿吸困難,它漲紅了臉想要嚐試吸氣,但無濟於事。一分半鍾後,它窒息而死。


    再次複活時,它看著那無窮無盡的人群,眼裏除了絕望別無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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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慎言伸出手,撿起那燈籠。輕輕地打開燈蓋,無數綠光從中瘋狂地擠了出來,將黑夜照的如同白晝。躺在地上的母親與孩子沒過多久便也爬了起來,他們身邊站著一個虛幻的身影,一個佝僂著腰的男人。


    “去吧。”


    法師轉過身,輕輕地捏碎燈籠,解放了其中的所有燈籠。唯獨一個稍大點的光點徘徊在他身邊,上下翻飛,像是請求著什麽似的。他頗感意外地瞥了眼這光點,啞然失笑:“好,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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