鏈鋸劍砍了個空,女人消失在原地,隻不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她便出現在了洛肯的身後。吐氣如蘭,看似柔弱的雙手仿佛某種黏膩的爬行動物似的纏上了他的肩膀。不過稍微收緊,就立刻讓精工動力甲傳來了不堪重負的哀鳴。


    令人不快的寒冷感爬上洛肯的脊背。他的臉部肌肉因為過度的憤怒而開始緩慢的顫抖......此刻,他又聽見了那東西的聲音。


    “你難道一點懷疑都沒有嗎?”她靠在洛肯耳邊輕輕地說。“他為何這個時候需要你?為什麽又要派你一個人來執行如此危險的任務?他明明就有更好的人選......”


    猩紅一片的目鏡捕捉到了女人的身影,洛肯以閃電般的速度用右手拔出爆彈槍,對著身後連開三槍。


    血肉被打穿,她的鮮血灑在地麵之上,在眨眼間便腐蝕出了幾個大坑。


    女人發出一聲嬌俏的呻吟,美貌的臉突然變得異質起來。像是蛇一樣的鱗片浮現在她的眼臉旁邊,舌頭變得細長,眼眸逐漸變成一團曖昧而混沌的紫色。


    “你知道嗎,孤獨的狼啊......我們其實是一樣的,我也不被我的同類所理解。他們都隻貪圖一時的享受,隻有我——”


    她用那雙手臂牢牢地捆住了洛肯,尖細的舌頭在他的頭盔上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痕跡:“——隻有我,會選擇慢慢地吃掉你們。”


    人造肌肉以最大出力開始運轉,洛肯本身的力量再度被增強了一杯不知。精工動力甲的伺服單元開始狂躁地發出噪音,洛肯本人也以狂怒咆哮出聲。


    他怒吼著掙脫了女人的束縛,轉過身,鏈鋸劍朝著她的脖頸砍去,本應該無堅不摧的單分子劍刃卻在接觸到她那白暫修長的脖頸時發出了砍在坦克上的聲音。女人甚至沒有選擇反抗,她依舊微笑著,細長到令人覺得不適的舌頭在空中擺蕩。


    “來不及的。”她突然說。“你的任務注定失敗,你的名字也注定被塵土掩埋。正如你的軍團一般,將永遠被釘在你們的曆史上供人鄙視。”


    阿斯塔特根本不聽她的話,雙手握持鏈鋸劍,爆彈槍被他隨意地扔在了地上。他微微抬起鏈鋸劍,以尋求更好的發力方式。以最大的力量竭盡全力地將那些鋸齒壓在她的脖頸上,可是,她依舊沒有受傷。


    我甚至傷不到她?


    這個荒謬的想法在他腦海中出現了,在一瞬之間又被洛肯以自己的意誌掩埋。他咬著牙再度抬起雙手,打算繼續嚐試。而女人顯然不想再和他玩下去了。她的皮膚開始寸寸龜裂。


    像是陶瓷的碎片一般一點點剝落,掉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濃重到仿佛要把人溺死在裏麵的麝香味開始彌漫,她終於不再掩藏自己,徹底拋棄了人類的形體。從那缺口中鑽出了一個令人作嘔的東西。


    它有著螃蟹般的身體,卻更加細長,人類的四肢在身體周圍柔弱無骨似的抖動著。一個肥胖的女人頭顱被釘在它的前胸甲殼處,還有一個老者的頭顱。他們呆愣無神的眼睛盯著地麵,而這怪物帶著濕漉漉的身體在地上爬行了一圈後,它抬起了頭。


    洛肯毫不畏懼地與它相對視,眼中除了殺意再無其他。這殺意甚至能透過他猩紅的目鏡傳達給惡魔,它抬起一隻屬於人類女性的手,潔白皮膚閃著光,手腕處甚至還帶著一串瑪瑙石手鏈。那隻手隨意地舞動了一圈,比劃出了一個下流的手勢。


    打不過——加維爾·洛肯很清楚這一點。他是個訓練有素的阿斯塔特,是一名影月蒼狼。他能夠對付惡魔,但這種他傷都傷不到的東西顯然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可惜的是,他是個固執的人。


    放棄從來不在選擇之列。加維爾·洛肯,最後的影月蒼狼朝著它發起了衝鋒——然後,隻不過一個照麵,他就被打飛了出去。洛肯甚至都沒看清楚它是怎麽出招的,天旋地轉,下一刻,他已經身處空中了,左臂傳來劇烈的疼痛。


    他跌落在地,目鏡上的壓力指數上升到了一個極其危險的數字。係統不斷地向他示警,洛肯煩躁地用僅剩的右手摘掉頭盔,他不需要這東西一直不停地提醒他——他難道看不見自己的左手正在那東西的嘴巴裏?


    它低沉地笑了,咀嚼著洛肯的手臂,陶鋼連同血肉一同像是棉花似的被它輕而易舉地撕碎後吞下了腹。而那女人的聲音還在這黑暗的空間之內迴蕩:“疼嗎?親愛的,沒有關係,很快,你就隻能感受到快樂了。”


    鮮血滴落地麵,洛肯搖了搖頭,抵禦著腦海中傳來的眩暈感。他竭力站起身,發起了另一次衝鋒。這次要好一些,他稍微接近了它,也看清了一些它的動作,隨後再次飛了迴去。他的胸口處傳來劇烈的疼痛,保守估計,剛剛那一下至少讓他斷了四根肋骨。


    該死的。


    冷著臉,無視了疼痛,洛肯再次爬起身。他仿佛不知疼痛與疲倦為何物一般發起了第三次衝鋒——這次,仿佛是因為他鋼鐵般的意誌力影響到了現實一般,地麵居然開始為之震顫。


    ......什麽情況?


    洛肯困惑地站在原地,那該死的東西不知道用什麽手段讓他中了毒,他很確信這點。否則他的大腦不會感到如此昏沉,甚至無法進行順暢的思考。盡管如此,他卻仍然為這種情況感到疑惑。


    我出現幻覺了嗎?為何會這樣?


    他慢慢地睜大眼睛——為何我看到一輪熾熱的金色太陽?這太陽......甚至還在向我靠近?


    下一秒,一聲如雷般的咆哮在他耳邊炸響:“邪魔!”


    洛肯搖晃著倒在地麵之上,他竭盡全力不讓自己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腹部傳來火燎般的疼痛。他的眼前逐漸被金光覆蓋了,一個穿著藍色盔甲的高大戰士正朝著他奔跑而來。那個惡魔發出了一聲他從未聽過的驚恐尖叫,下一秒,他看見了一把燃燒著烈焰的劍。


    逼不得已,洛肯移開了視線。隻不過是一秒鍾,他的眼睛就傳來了灼燒一般的刺痛。如果再看下去,恐怕會瞎。洛肯再次搖了搖頭,眩暈的感覺已經被他改造過後的器官處理的七七八八了,耳鳴卻仍然存在。


    在嘈雜的聲響與自己體內骨骼傳來的摩擦聲中,洛肯聽見那個戰士的咆哮,與那個怪物的尖叫聲。


    在三分鍾後,他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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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出血太劇烈了,大人,傷口周圍全是毒素,止血凝膠不起作用!”


    “靈能應該可以起到作用,如果我用靈能清除掉他傷口周圍的毒素,止血凝膠能起作用嗎?”


    “值得一試,大人。”


    “很好。”


    昏迷著的洛肯聽見幾句隱隱約約的話,他感到有人在小心地觸碰他的傷口。一陣劇烈的疼痛讓他從昏迷中驚醒,因為疼痛而產生的本能般尖叫被他咽進了喉嚨裏。洛肯的眼前一片黑暗,他並不能很好的看清眼前的事物。


    隻是感覺,有一個男人在擔心地注視著他。


    “你是誰?!”他高聲喊道,同時舉起手做出了防禦般的姿勢,神誌已然恍惚。耳邊再次傳來了當年伊斯特凡三號上的聲音,轟炸聲,慘叫聲,叛徒們的笑聲。還有那個他曾經視為父親之人冰冷如冰的聲音......


    “既然你不肯加入,洛肯,那伱就和他們一起死吧。”


    “不!”加維爾·洛肯狂怒地咆哮起來。“不!不!”


    直到一隻溫暖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令他渾身一顫。一個令人信服的聲音對他說道:“已經沒事了,士兵,冷靜下來!你需要治療!”


    ......治療,什麽治療?治療誰?我嗎?他眼前的黑暗終於退卻了,一張擔心的臉看著他,在和他對視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清醒過來了嗎?士兵?”


    “......我,我這是在哪?”


    “巢都中層,士兵。”男人露出一個苦笑。“你能坐下來讓這位修女為你做些治療嗎?你的手臂可還在出血呢。”


    洛肯低下頭,看到一名修女正拿著止血凝膠站在他身邊,滿身的鮮血,此時正怒氣衝衝地看著他。影月蒼狼飽含歉意地張開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隻得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


    一邊接受治療,他一邊和那男人交談:“您是誰?”


    “一個和你一樣的士兵而已,沒什麽好說的。”


    在洛肯逐漸清醒的大腦中,他一點點迴憶起了當時所看見和聽見的場麵。他的眼睛一點點瞪大了:“——不,大人,我......”


    他聲音幹澀地說:“您,您是?”


    男人看著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再次拍了拍洛肯的肩膀:“治療結束後來那邊找我,到時我們再來談談這些問題。”


    他指了指另外一邊的出口。


    洛肯點點頭,隨後被修女拍了拍肩甲。那依舊滿麵怒氣的修女冷淡地說:“躺下來!”


    他依言照做,看見昏暗一片的天花板上吊著一盞搖晃的燈。心中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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