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亞德中士正在進行一場看不見盡頭的戰爭,他很熟悉這種感覺。但他並不熟悉他的對手。


    他在與一群死人戰鬥。


    普利亞德中士兇狠地遞出動力劍,動力劍將他麵前的那具枯骨從上至下砍了碎片。用這把武器來對付從泥土裏爬出的骨頭架子簡直是大材小用——它們之中沒有一個能撐住一招,但普利亞德仍然打的十分艱難。


    他的這把動力劍源自一次任務的獎勵。但普利亞德並不喜歡那些奢華的裝飾,於是拜托技術軍士兄弟將它們全都去掉了。這把劍的護手與握柄沒有任何裝飾,劍身筆直而永遠銳利。


    一如他本人,沉默、單調。但永遠善於殺戮。


    他的武器的確可以對這些死人造成一擊斃命的效果。可它們並不是孱弱的骨頭架子,這些骨頭架子的力量大得驚人。甚至能與他相匹敵,中士不得不小心應對這些死人,竭盡全力不讓自己陷入包圍圈。他很清楚,被數量如此之多的且力量巨大的敵人包圍是什麽後果。


    在戰鬥的間隙,他仍然不忘記於通訊頻道內唿叫自己的兄弟們。雖然依舊沒有迴應,但普利亞德中士堅持這麽做,隻是頻率從一分鍾一次變為了兩分鍾一次罷了。對於阿斯塔特們而言,一心兩用是最簡單不過的事。


    他一路殺出了那小小的村子,可是,這些死人正越聚越多。它們從地麵爬出、從岩壁裏鑽出、甚至從樹幹的縫隙裏擠出,擋在普利亞德麵前,攔住他的去路。


    普利亞德深吸了一口氣,唿吸格柵幫助他更好的過濾了這來自異星的空氣。他目鏡上的壓力指數已經模糊了,每時每刻都在飆升或跌落,像是已經失靈。但普利亞德卻並未感到有絲毫變化,重力依舊如常。


    他揮劍。


    一具肋骨間尚掛著血肉的骷髏被他用動力劍腰斬了,隨後踩碎了頭顱。它們空蕩蕩的眼眶裏空無一物,甚至不曾發出聲音,隻有骨頭互相碰撞的詭異聲音在迴蕩,仿佛某種絕望的喘息。


    在十分鍾後,他才艱難地來到了懸崖邊。背後的動力背包自動打開,其中伸出了一根攀爬釘。粗大的黑色管狀物體被他狠狠地插在地麵之中,隨後,圓柱體的頭部裂開一道縫隙,一根堅硬的合金長繩被他從中抽了出來。


    讓阿斯塔特們采用懸崖速降通常而言很不現實,但鋼鐵之蛇戰團的首席技術軍士是個很喜歡搞創新的兄弟,這點在他從機械修會進修完畢迴歸後更加明顯了。普利亞德中士手裏握著的這根合金繩就是他的傑作。


    雖然戰士們隻在很少的情況下才會用到它,且往往並不是拿來進行速降。但無論如何,此時,這東西幫上了大忙。


    普利亞德開始以標準的速降姿勢快速向下降落,內置的合金繩最大程度為七百米,且能與他的盔甲內置伺服器連接。目鏡的左上方正顯示著餘下長度,他很快就迴到了地麵。不出意料,這裏已經空無一人了。


    通訊頻道裏依舊無人應答,普利亞德知道,自己還有一條退路——他可以唿叫那位閣下,但他不想這麽做。


    他的任務是偵查,而這任務還未完成。


    普利亞德思考了一會,趁著這個間隙,他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動力甲係統。目鏡向他顯示,且保證了完全密封。數據證明了他沒有那些糟糕的東西的影響,可他知道,這是暫時的。


    他重新開始攀登,任務就是任務。如果沒有路讓他前往山頂,那他就自己造一條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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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血味濃得仿佛能把人溺死,吉瓦多倫感到自己唿吸進肺部的每一口空氣都是由黏膩的鮮血組成。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但不得不忍受。頭盔的唿吸格柵在被摔在地上時就壞掉了,實際上,在正麵承受了那樣的一擊後,吉瓦多倫很驚訝自己還活著。


    他知道自己幹了什麽——他向一名惡魔化的原體發起了攻擊。


    這和找死沒什麽兩樣,但如果再來一次,吉瓦多倫還是會這麽幹。


    在他麵前,正發生著一場史詩般的戰鬥,可惜觀眾隻有吉瓦多倫一人。


    “我會把你的腦袋掛在我的肩膀上!”


    怪物嘶吼著揮動利爪,但真正的殺招源自於它背後那對巨大的黑色雙翼。它們銳利的尖端以某種堪稱不可能防備的角度朝著安格朗迅速襲來,就差那麽一點,安格朗就被擊中了。


    好在他從未放鬆過警惕,甚至是提起了十二萬分的注意力。安格朗依靠自己的閃電巨斧抵擋住了這一擊,其上的閃電也再次蔓延至怪物全身。可它卻硬生生頂著那些閃電繼續發起著攻擊,皮肉不斷地焦糊,又在極端的時間內自愈。


    但方式卻並不美觀——血肉從他身上掉下,在地麵上腐蝕出巨大的坑洞。嘶嘶作響。很明顯,這是血神給予它墮落的無數獎勵之一,其目的隻有一個——祂希望這個怪物能為祂帶去更多顱骨。


    安格朗見此一幕,冷哼了一聲。他深知,和這個怪物已經不再需要浪費任何口舌——它已經無藥可救了。安格朗隻有一樣東西給它。


    死亡。


    這個惡魔的優勢在於力量與那絕對不能硬接的利爪攻擊,而安格朗的優勢則在於每一次都能給它造成大量傷害的閃電斧與靈活性。他有耐心,也有信心能夠一點點地將它肢解在這裏,但戰鬥的局勢並不總是平等的。


    就像此刻,惡魔似乎玩夠了。它低沉地哄笑著,巨大的利爪扭曲變形。變為了一隻適合握劍的手,但過程並不令人感到舒適。它的骨頭甚至在此過程中甚至會穿透出皮肉,顯得分外駭人。


    而後,它抬起右手,從虛空之中抽出了一把黑色的符文大劍。此劍的護手被做成了恐虐的符號,握柄末端有一張大張著嘴的猙獰顱骨。劍身猙獰又不詳,遍體漆黑,那些符文卻顯露著血紅色的光。


    光芒大盛,完全照亮了它的身體。安格朗也得以完全看清它的臉。


    那些曾是屠夫之釘的東西變得更加粗大了,猶如它的頭發一般梳在腦後。隻是這頭發上卻有著細小的人骨做著裝飾,它那張與人類已經完全無關的臉呈現出不規則的猙獰形狀,下巴裂開,尖銳的骨刺突出。


    “來吧,我的複製體,祂把你造出來的目的不就是這個嗎?你想殺了我,而我也想殺了你......”惡魔揚起頭,用努凱裏亞的語言對安格朗說著挑釁的話。


    它原本期盼著能夠從安格朗身上看見一點憤怒,但它失敗了。安格朗平靜的仿佛壓根聽不懂它說的話——如果他沒用努凱裏亞語迴應的話。


    “我不是你的複製體。”他說。然後向前走了一步。“我也不會成為你。”


    巨斧與大劍互相碰撞,那一瞬間的力量對碰甚至讓躺在遠處的吉瓦多倫都感受到了。角力持續了一段時間,最終,安格朗獲得了勝利——斧刃上的閃電在近身戰中實在太占優勢了,惡魔不得不采取另一種策略。


    它的自愈已經開始跟不上閃電肆虐它血肉的速度了。


    “是嗎?你頂著我的臉,用著我的聲音,說著我家鄉的語言——卻說與我毫無關係?”惡魔獰笑著揮舞大劍,劍身上的符文亮起又熄滅,血腥味更加濃重了。


    它將自己的半邊臉隱藏在劍刃之下,以恐虐信徒們反常的輕聲細語說:“一個騙子,造出了另一個騙子——我曾經受他愚弄,但我不會再屈服。”


    “來吧,讓我看看你是否懂得榮耀的真諦。”


    “榮耀?”安格朗笑了。“你在和我談論榮耀?一個像你這樣全身心地屈服於邪神的怪物居然會從嘴中說出這兩個字?真令我感到驚訝。”


    惡魔依舊用劍遮著自己的臉,它,不,他那仿佛永不停歇的憤怒暫時平息了,一直顫動不休的肌肉也停了下來。惡魔安靜地說:“我當然知道榮耀是什麽,不僅於此,我還知道勇氣是什麽。”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吉瓦多倫,用那遍布細密獠牙的嘴低聲說道:“他令我驕傲。”


    “因為他拒絕了你。”


    “是的。”惡魔再次笑了起來。“正因如此,我才為他...驕傲——!”


    它再次咆哮起來,那一閃即逝的人性仿佛不過是安格朗的錯覺。怪物又迴來了,帶著比以往更加可怖的怒火與對鮮血的渴望。安格朗幾乎都能察覺到一雙眼睛正在周圍的黑暗中盯著他,帶著毫不掩飾的渴望與貪婪。


    “很好。”安格朗舉起巨斧。“來吧。”


    他們再次廝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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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慎言不是神——雖然他可以一念之間改寫現實,毀滅星球,創造生命,複活。但他依舊不能被稱之為神明。


    神明這個概念對於法師而言極其嚴肅,就目前而言,他還稱不上一位神明。


    而坐在金色馬...不是,坐在王座之上的那位都不能做到全知全能,何慎言自然也不能。他沒法在如此混亂的宇宙內預測未來,尤其是幕後黑手很明顯來自亞空間時預測未來。


    在他將安格朗送至吉瓦多倫身邊的那一刻,星球上的其他阿斯塔特就全都與他失去了聯係。何慎言嚐試著追蹤,但他們的行蹤被隱沒了。這發現令他十分不快地皺起眉。


    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他們並非完全失去了蹤影。那幕後黑手有意識的留下了一絲痕跡,位於亞空間之內。


    這是陽謀。


    如果他選擇進入亞空間帶走他們,那麽,接下來一定會發生兩件事。第一件事,複仇號遭到不知何處而來的襲擊,盡管以複仇號如今的火力而言,何慎言很懷疑祂們要準備什麽東西才能威脅道這艘星球戰艦。


    第二件事,他一定會再次被‘祝福’一次。


    法師眯了眯眼,一旁的因賽爾戰團長沉聲說道:“您不必如此,閣下,他們乃是阿斯塔特,早就——”


    “——他們是否有覺悟是他們的事,因賽爾。但任務是我安排的,我必須要對他們的生命負責。”何慎言平靜地打斷了他。


    他斬鐵截釘地說:“今天沒有人會死。”


    “犧牲是常態,閣下,您大可取消這次任務。僅僅隻是一個疑似存在的stc完全不足以讓您以身犯險。”因賽爾苦口婆心的勸說。


    他生怕這位活聖人親自去往那顆星球,雖然說起來很殘酷,但在他心中。這艘船以及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上這位的一根手指。


    “誰說我要以身犯險了?”


    何慎言卻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他的瞳孔開始燃燒,金色的光芒有如實質一般透過複仇號在外側真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光——龐大到難以置信的魔力與靈能混雜在一起,通過大裂隙這道位於物質領域之上的傷痕狠狠地轟擊在了亞空間之內。


    “法陣中樞,讓所有人都準備好——我們他媽的要玩票大的。”何慎言咬牙切齒地說。


    “您要做什麽?”


    “我要——”他仰起頭,金色的光透過皮膚照了出來。他的骨骼、內髒都在這光芒下清晰可見。因賽爾顫抖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正在見證一幕神跡。


    “——把叛徒們——”


    他的聲音正變得越來越遙遠,仿佛是從一個遙遠的星係傳來。令人難以置信的事隨著他的下一句話一同發生:“——從他們的老巢拽出來!”


    “轟——!”


    真空無法傳聲,這是事實。但因賽爾卻聽見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緊接著,光芒黯淡,何慎言像是沒事人一樣坐迴椅子上,他喘著氣,說:“準備作戰,因賽爾。祂們想讓我進入亞空間?”


    他冷笑著說:“我不管那四個混蛋中是誰做了這件事,我不在乎。祂們要麽把人交出來,要麽看著祂們的人被我們一個個殺光。”


    “恐虐的信徒就用遠程火力轟成渣,納垢的信徒用特製淨化彈,色孽的信徒我會單獨處理——它們會感受不到任何愉悅。至於奸奇的信徒,這個你們也不必擔心。”


    “祂們想要戰爭?戰爭開始了!”


    因賽爾側頭看向舷窗,原本空蕩蕩的宇宙裏現在擠滿了叛徒們的艦船。戰團長的兩顆心怦怦直跳了起來,他知道,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規模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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