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安笑如暖陽,肯定的說:


    “我親眼見過姐了,姐說分家了,她就會迴來!”


    哇……大哭,沈氏控製不住的大哭,白芷還活著!


    沈氏一會笑一會哭,手足無措的站起來,走來走去,嘴裏說道:


    “對,你姐有家了,你姐迴來在也不走了。就是喝西北風,我們一家子也要在一起,不分開。“


    見娘聲音越來越大,爹迷迷湖湖的快醒了,忙拉住娘,小聲交待,不能讓人知道。


    不然,爺爺又要將姐嫁馮家傻子,換銀子。


    對!


    沈氏明白的,但笑容怎麽也掩蓋不住,打心眼裏欣喜。


    瞬間,沈氏有了無限動力,


    擼起了袖管,露出兩截幹瘦的手臂,蹲在一口大木盆旁,舀起沈三舅舅打迴來的水,翻出破舊布。


    來迴的擦洗,裏裏外外、角角落地。


    等眾人歸來,見著一大兩小,氣氛輕鬆,正歡快的擦洗中。


    崔山子在底下遞稻草時,沈氏還過來笑盈盈的打著招唿:“辛苦三弟了。”


    這一臉的笑意,鎮得崔山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想不明白,剛剛還在悲哭不止的二嫂,怎麽一掃陰霾,高興的跟過年似的。


    五個男丁,都是重勞力,一天的功夫,把屋頂修整好,把院子和裏屋鏟平整。


    崔二房這個光景,沒有可招待的餐食,大家都不知禮的,眾人辭別,都迴家用晚飯。


    第二日午時。


    沈大舅舅帶著沈三舅舅,大包小包的,吃的用的,往屋子裏擺。


    有桌子、椅子、鍋、盆、碗、菜、米、佐料……


    總算像個家了!


    傍晚。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


    冬天的村子,沒有了綠樹如蔭的點綴,顯得有點破敗,僵化的土地,硬凍而幹裂。


    方元璟遠遠的目送白芷。


    白芷在落日的餘輝中一點一點縮小,小小的身影從田地中穿到村尾,成一個黑點,至到看不見人影。


    方元璟才駕著馬車轉身去了縣裏。


    沒錯,方元璟也下山了,暫住在客棧,與白芷約定好了,明日一起迴月湖村。


    白芷提著大包袱踏過彎道小徑,穿過草叢,一路避開可能會遇見的行人。


    進了村子,找個隱避處,脫下水靴,換上布鞋,思考了半晌,又從空間裏添上衣服、精米等。


    走近。


    映入眼簾的是低矮破敗的三間屋子,茅草鋪就的屋頂,黃泥糊就的牆壁已經開裂。


    小舅舅說村尾的三間破土房,這應該就是了。


    危房?


    白芷不禁在想,突來一陣大雪,這房子會倒吧?


    推開籬笆門,走近院子。


    不。


    不叫院子。


    院內空無一物,半圓型圍的籬笆牆,木棍東倒西歪,不從門子進,四周跨過殘垣斷根都可進入院子。


    防不了小偷。


    防不了動物肆虐。


    院子裏幹些什麽事,一覽無餘。


    一聲“咚”的木桶砸落在地的聲響,傳來擅抖的聲音:


    “白芷……”


    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量中等,穿著粗麻布對襟衣裳的中年婦人站在最左間房門口。


    那婦人衣裳上打著成片的補丁,手藝在好的繡娘也救不了成片成片的補丁,突顯各排針腳歪歪扭扭。


    婦人的頭發亂糟糟的,有幾縷掛在耳朵後麵,又有好幾縷濕漉漉黏糊糊的掛在臉上,遮住了半邊臉,露在外麵的臉上沾著一塊黑乎乎的鍋底灰。


    依然如記憶中一樣,臉色蠟黃,幹瘦得顴骨凸起,眼窩深陷。


    肚子裏有寶寶?


    就這黑瘦幹扁!


    婦人淚水簌簌一直往下掉,哭包子,一點也沒變。


    眼淚滑過,眼睛下方一大圈濃鬱的陰影,眼睛滿是血絲,滿臉的倦色,疲憊不堪,估著有幾夜沒合眼。


    怎麽迴事,自己才與這婦人相處兩日,竟恍如隔世,酸瑟不已。


    一陣風吹來,白芷感覺臉上涼絲絲的。


    一摸,是水!


    有眼淚?


    止不住的眼淚。


    一定是哭包子娘傳染的。


    “嗯,是我!”


    沈氏往前走兩步,又不敢置信的,全新降藍色的外衫,頭發梳理整整齊齊,披在後肩。


    清麗的少女,是自己的白芷?


    少安說白芷還活著,這幾天就迴來,可,總要親眼見過才算數!


    “娘!”


    聽到了。


    剛剛叫我娘。


    我的白芷,真的迴來了!


    沈氏衝過去,一把抱住白芷,活生生的,真的是自己的白芷。


    “我的白芷,你可迴來了,讓娘看看。”


    滿是繭子的雙手撫過白芷耳邊。


    白芷歪著頭,無聲的笑著,眼淚從眼角不爭氣的流下,自己可不是愛哭鬼,怎麽就酸……


    白芷望著婦人滿眼都是自己的倒影,又輕啟嘴唇:”娘。“


    ”誒……“


    沈氏瘦削的肩膀輕輕顫抖著,看了看白芷的雙手,又看了看頭,一點一點的觸碰……


    白芷忍不住,傾過去,抱住沈氏,垂下頭歪在沈氏肩上,感受著那一絲絲溫暖,從白芷的身上緩緩傳入內心,一點點驅散走她內心的孤寂。


    對。


    孤寂。


    她貪戀這份溫馨而又溫暖。


    現代的母親,在自己六七歲已過世,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多年,但奶奶更喜歡後媽生的弟弟妹妹。


    她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自己一個人可以活得很好。


    不高興了,拉起箱子跑到外公家,外公外婆當她是個寶。


    對就是這個感覺,跟外婆一樣!


    外婆會一把抱住她:“我的乖崽迴家了!”


    ……


    少安聽見哭聲,跑出來。


    眼晴一亮,歡唿:“姐姐!”


    跟在後麵的少言畏縮的退迴房間,可憐的小蘿卜頭,驚恐,怕人!


    白芷蹲下,揉了揉枯黃稀少的頭發,莫名的有些心疼,輕輕的說:“不認識姐姐了?”


    少言往前走幾步,打量許久,眼晴一亮,竄入白芷懷中,緊緊的抱住白芷的脖子,哇一下,大哭。


    “我以為姐姐不要我了!我都找不到姐姐!”


    來到堂屋,舊得漆都剝落了的桌子上,一盞豆油燈跳躍著,微弱的燈光堪堪隻能照出篩子大的一塊地來,屋裏其他的地方,全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在這樣的冬季,清貧的農家小院,豆油燈搖曳的昏暗小屋裏。


    如此破敗不堪,疼愛自己的娘親、弟弟們,如果沒有自己,將一輩子要生活在不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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