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管事一行人已離去,似風一般出現,又似風一般飄散。卻沉重的留下餘威,如風一般吹落在月湖村的每一個角落。


    特別是,無銀錢還債,那就得“賣人!”,這“賣人”二字重如千斤般的敲在崔家人頭頂,也敲在圍了一大圈的鄉鄰們頭頂上。


    月湖村雖說貧困,但民風純樸,鄉親們自給自足,到也能過活,非不得已,那家會賣兒賣女。村子裏那幾家賣兒賣女的,至今讓人看不起。


    沈氏透過窗,自然聽到了賭場管事的威脅,聞言“賣人”二字,當即搖搖欲墜,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腦子從未有過的快速運轉,白芷的交待似在眼前,“如崔家以後遇著事,沒錢,沒有銀子,能換錢的就是人!人!二房的人!”沈氏用手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就是死,也不能讓崔家把自己兩個兒子賣掉!


    “賣人”兩個字也如魔咒般,緊緊盤旋著崔老漢,因滿麵愁容而使的本就很深的皺紋變得更加縱橫交錯,看起來更加的蒼老不少。


    “崔大強還是讀書人,跑大賭場賭大錢,欠了一百五十兩!”


    “我剛來,聽說崔家那個讀書人欠的?真的是一百五十兩?天啦!敢欠這麽多銀子!”


    “這那裏有這麽些錢來還?可真敢借,看都是什麽人,兇神惡煞的,說打東西就打東西……”


    “我可得好好教教家裏孩子,打死都不能進賭場!沒有銀子,人都要賣掉!”


    “賣人,那是什麽人家才能幹出的事!對對……”


    “沒人性呀!”


    崔家這臉皮,掉在地上,個個見著都使勁踩上幾腳。


    崔老漢抬手欲解說兩句,看著眾人議論紛紛,字字句句敲在崔家眾人頭上,蒼白無力!


    隻得低頭,讓人看不清神情,背著的雙手,鬆散的拳頭,又握緊了,強迫自己隱忍了下來,垂眸中掩去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倉皇狼狽。


    崔大強不斷聽著眾人指責,無地自容,趕緊拋眼色示意陳氏,陳氏轉著彎走過來,崔大強立馬從崔老漢身後,像個鵪鶉一般轉躲在陳氏身後,落荒而逃。


    走進房門,唆……一聲,把門閂關閉,鑽到床上,雙手捂住耳朵,不想聽到一字一句對“崔大強”的指責、不屑、嘲諷……


    越不想聽到,可那一句句一字字的不屑、嘲諷……比任何時候都清晰的飄進耳朵……


    崔大強好歹是個讀書人,素日裏有些名望,一字一句的嘲諷一點一點的壓跨了崔大強。


    才一會兒,像破敗的被子,千瘡百孔,沒有一點精氣神,萎靡不振。


    哎…陳氏給崔大強拉好被子,走到窗前,凝視窗外。相公好好一個讀書人,雖說犯了點錯,但……看著如此相公萎靡不振,到底不忍在埋怨。


    自己好好的一個童生娘子,曆來風光,娘家誰不說自己嫁得好,相公是個讀書人,兒子念書爭氣,閏女討人喜歡……


    可今天,像耍猴一樣,被人圍觀,指著鼻子罵,被人看戲……以後還怎麽在月湖村生活,還怎麽好意思竄門………


    陳氏滿腔滿眼的狠意中夾雜著幾分戾氣,白芷!那死丫頭,狠不得白芷就在眼前,一把把白芷撕碎!


    這廂。


    趙氏收到信,抱著孩子往崔家院子趕。


    迴到崔家院中,就看著滿院狼籍,無一塊好物什,身有淒淒然,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淚。


    自家爹都經常教育自家弟弟們,這賭場沾不得,家無萬貫財,又無權無勢,與這些個亡命之徒牽扯,那就是敗家之象。


    二房的崔田柱看著眾人議論崔家,老實的漢子,臉有羞憤,蹲在牆角愣了半晌,看著滿院狼籍,似乎找到的自身的價值,連忙起身收拾院子中破壞的物件、農具,分類歸置。


    看著不斷在眼前晃動的崔田柱,李婆子突然像爆發的豹子一般,跳起來錘打著崔田柱,什麽髒話狠話都從嘴裏禿嚕出來:


    “都是你們二房遭賤的,怎麽打的不是你,都怪你們二房,好端端的那死丫頭為什麽跑掉,早上好好的嫁去馮家,那來這些個事。


    天打雷劈的死丫頭,最好是死在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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