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畫中,黑霧迎麵而來。


    似乎預示著一場艱難的戰鬥即將爆發,帶來一場漫長而艱苦的考驗與折磨。


    但季遐在進入畫中的一刹那,就果斷地拉開了黑弓。


    他當然已經意識到了。


    通常人的印象中,實力相近的對手意味著雙方都奈何不了彼此,意味著漫長而危險的戰鬥。


    但是對於季遐目前的戰鬥方式而言,強弱勝負隻在瞬間。


    上次隻是因為一瞬間的判斷失誤,被石從武打得狼狽不堪,讓季遐一度信心受挫,以為自己是不是錯估了實力,有可能介於‘烏獲’與‘力黑’級之間的石從武比他強出很多。


    但是迴頭一想,也能想到。


    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或者在高空走火圈鋼絲一樣——


    若是能夠贏,那必然能贏得幹脆利落、無比漂亮。


    若是實力不濟、或者運氣不好,或者隻是一瞬間走神,就會出現差之毫厘、被打得找不著北的情況。


    而這便是季遐如今的戰鬥風格——勝負往往隻差一點點,因此產生的卻是一邊倒的勝負優劣。


    上一次季遐被打得很慘,而到了今夜,季遐已經有所成長了。


    他已經快了一點,也同時準了一點。


    雖然隻是一點點而已,但是在戰鬥開始的一刹那,季遐就進入了狀態——


    上次他麻痹大意,剛進去還沒看到敵人,就被一箭穿喉。


    這次季遐落地之後,果斷撤步一躲,一根箭擦著他的臉頰飛了過去。


    黑霧中,季遐倒是沒有直接看到敵人的位置,不過他通過弓目看到了,對手已經舉起了弓,將第二根箭對準了他……


    嘣!


    嗖!


    電光石火間,兩根箭交錯飛過。


    季遐胸口中箭,直接被利箭貫穿而出。


    石從武剛剛鬆開弦,也未能及時躲閃。


    利箭從它耳邊飛過,直接切斷了它的半個耳朵,然後唿嘯飛過。


    勝負已分。


    當然,話雖如此,真正的勝負卻也並沒有決出來。


    畢竟戰鬥結束得很快,瞬間的箭矢交錯,雙方本該是同歸於盡的結果。


    卻因為季遐自己在夢境中不會死亡,而他在最後關頭,將箭稍微偏了一點角度,隻是讓箭擦著石從武的耳邊飛了過去。


    當然,戰鬥也沒有因此而直接結束,看起來像是雙方誰都沒事一樣,季遐馬上掏出提前準備好的‘返魂香’,迴去的一刹那,還在擔心著,如果石從武糾纏過來的話該怎麽辦。


    不過還好,也許是感受到了剛才那一瞬間的殺機,石從武放下弓,沒有立即返射。


    等到它理解了目前的狀況、重新舉弓時,季遐已經聞到了返魂香的味道,從這片空間中消失,然後迴到了自己的夢中。


    戰鬥結束了。


    小藍迴頭問了一句:“沒事吧你?”


    “沒事。”


    季遐隨手擰開了一瓶飲料,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咕咚咚喝了兩口,感覺狀態已經迴來了。


    倒是可以繼續迴去,再跟石從武打兩迴合,實際上剛才撤退也確實是有點草率了……


    不過季遐終於懂了。


    實際上,他之前就略有所悟,隻是未能將自己的所得歸納出來——


    他的‘快速開弓’已經差不多完成了,無論是準頭、速度、還是其他技巧都已經差不多了。


    但卻仍然在某個地方有所疏漏,之前季遐沒想明白,與剛才同歸於盡的戰果之後,季遐突然頓悟了。


    實際上早就意識到了,被他忽略的東西就叫做‘危險’。


    在與縱風鳥人戰鬥的時候,季遐就為了能夠一擊必殺,從山壁上跳了下去,在射死敵人的同時,卻自己墜向了石台下方的哥布林群落。


    而在與黑影戰鬥時,他為了等待時機,忽略了黑影可能會在那時殺傷旁邊的其他人的危險。


    若是以絕對的‘殺傷’為目的,季遐的做法當然沒有錯,但有時候他必須得首先排除危險——跳進哥布林當中、或者放任黑影自由活動的影響不大,尚且也非常非常危險。


    但如果是麵對石從武這樣的敵人,季遐必須得首先射箭威脅敵人,否則就算兩敗俱傷,那也是不能算贏。


    也許,這就是‘快速開弓’所差的最後一塊拚圖了吧?


    在大部分情況下,追求殺傷當然沒有錯誤,但若是在一些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或許可以適當放棄一擊必殺的思路,轉而用自己的箭構成更大威脅,以攻代守,用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當然,光是明白了道理還不夠,接下來需要的是大量的訓練,而可以想象的是,這一步比起上一步,似乎更加需要經驗的積累,或許他還需要在實戰中累計一些經驗。


    至於現在,季遐得把剛才戰鬥的心得先想辦法消化掉,自然也不用現在就急著找人打架,在開始練習之前,季遐才帶著黑弓登上了星河。


    因為戰鬥都很快,今天花睆沒有幫上忙,季遐來到星河的時候,花睆還沒到,季遐等了一會兒,剛好看到她站在小船的船首,遠遠地揮著手。


    “今天你來得好遲,我都已經巡迴了兩次了。說起來,昨天說好的祭典照片帶來了,你要看嗎?”


    花睆好像不知道白天發生的事,見麵後,還要按照昨天的約定,與季遐分享說好的照片。


    季遐和她坐在船上,看花睆給他的幾張老照片,照片是黑白的,相紙很厚實,不僅有花睆說的祭典照片,還有些別的風景照片——


    那是所謂的‘龍公村’,看起來是一座山中的土丘,矗立在無邊的樹海之中。石砌的平台上搭著好幾層建築,建築樣式精致小巧,如同一座裝飾美麗的小島。


    而在祭典日,會在各處掛上形狀複雜的小燈籠,裏麵的人與花睆一樣,長著龍眼與龍耳,還有龍形的尾巴。


    “好看吧?其實村子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不過我幾歲的時候,村裏的長老們帶頭改造,把村子改成了與伊甸城很像的模樣,就變成這樣了。”


    季遐好奇:“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伊甸城是什麽樣的。”


    “就是這樣的,伊甸城也是山城,布局是層層升高,不過咱們村子隻是仿造,實際上沒有伊甸城那麽大。”


    “哦……”


    說著話,白天的事也仿佛記不得了,最後花睆給季遐看了她小時候和那個朋友的合影,看起來就是兩個可愛的小姑娘。


    當然,可愛是可愛,嚇人也嚇人——


    兩個長相可愛的小姑娘長著龍眼、對著鏡頭笑著,她們的眼睛仿佛有某種威壓,即便是在黑白照片上,也會給人一種奇異的驚悚感。


    季遐看了一眼,似乎仍然沒有忍耐住驚訝,花睆有所察覺,之後就不讓他看了。


    “好啦,你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開船咯?”


    不過她還是很愉快,季遐想了想,問道:“你喜歡你老家嗎?”


    “喜歡啊,不過要讓我一直住在那裏,我可受不了。”


    “那你將來打算怎麽辦呢?想去伊甸城嗎?還是繼續做巡女?”


    “沒想過,不過現在這樣就挺好的,當巡女雖然薪水不高,但是比老家好。”花睆說道,“家鄉的老頭子們都是一群老頑固,如果是在老家,我跟你在外麵說了幾句話,迴家可能就要被抽竹條了呢。”


    季遐若有所思,點了點頭,看著巡女兜帽下、近在咫尺的潔白的下巴與白皙的脖頸,陷入了沉思……


    因為白天見了不少美女,現在也不至於太不莊重。


    不過想到這裏,季遐又想起了之前吃羊腿時的迷思……


    之所以突然想那些,其實是因為白天的經曆,小錢塘非要把自己的妹子賣給季遐,季遐當時是有些懵,下意識地不想答應,甚至開始考慮著要把小錢塘好好教訓一頓,讓他不要再搞這種害人的把戲。


    不過季遐沒有這麽做——


    季遐想到了之前給小藍贖身時的那一係列見聞,又想到了伊甸城裏這種漠視凡人的風氣。


    他當然知道——這種事實際上非常普通。


    對於花睆,季遐懷抱著相當程度的好感,一方麵是她曾經幫過自己,一方麵也是她現在正在為季遐提供占卜支持,另外也是因為她長得好看,至於那些‘鄉下人特征’對季遐來說也完全不是問題……


    在伊甸城的環境下,或許季遐確實可以把她買下來,就當是買個喜歡的物品獎勵一下自己了……


    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會有人因此來指責他。


    但又不太可以,若隻是想要個漂亮的姑娘來滿足自己的欲望,季遐可以不用那麽麻煩。


    若是一個格外想要的女人,隻是用蠻橫的手段讓她馴服,讓她來到自己家裏……


    多少有點讓人遺憾,哪怕實際上隻是一時的感覺,也因為過去的習慣和道德而隱隱不安。


    所以……


    季遐看著花睆愉快地整理照片,心中有所思。


    既然覺得不好,暫且還是保持這樣的狀態比較好。


    畢竟,就算不用那種卑劣的手段,也不是不能通過其他方式來正常相處。


    畢竟昨天都送她花了,這總不是錯覺了吧?


    “怎麽啦?接下來準備做什麽,要練習嗎?”


    花睆顯然不知道季遐在想些什麽,溫和地對他說著話。


    季遐說道:“我打算要練一練弓,你有空的話……”


    花睆果然沒有意見:“那你可以在船上練習,我幫你護法。”


    便自顧開始撐船,季遐卻又說道:“護法就算了,不過我倒是還有一件事沒跟你說。”


    卻拿出拿出門禁卡遞給她。


    “你看看這個。”


    突然拿出這個東西,花睆看了一眼,沒反應過來。


    然後又迴頭看了一眼。


    季遐問她:“你猜這是什麽?”


    花睆疑道:“是鑰匙?”


    “你再看看。”


    花睆大驚:“是我家的鑰匙,你你你,你怎麽會有?”


    “你哥賣給我的。”季遐說道。


    花睆接過門禁卡,顯得有些茫然,季遐說道:“你都不知道嗎?總之你哥看起來不是個好人,我建議你以後小心點他。”


    花睆這才說道:“他混幫派把錢輸光了,來我家隻是暫且借住。”


    “我已經給他了一點錢,讓他去城裏自己住了,以後你不用被他騷擾了。”


    “這,這怎麽好意思,”花睆低下頭,“我本來想自己賺錢幫他的,他家帶來我伊甸城,這是我應該做的。”


    花睆看起來很緊張,表情反而有些不安。不過季遐心裏想著自己的事,看她這幅樣子,反而釋然了徹底釋然了。


    於是季遐直接把門禁卡交給她,沒有再深入說明鑰匙的由來,也沒跟花睆過多討論她家的家事。


    季遐首先打算先練一練弓術,把今晚的收獲好好消化一下,而這件事應該適合上天來做——


    在星河之上,他能感受到自己身邊的那些香火煙霧。


    季遐可以和那天晚上大戰小別致時一樣,將香火凝聚成形來練弓,然後在射出去之後直接收迴……這樣的話,可以省下訓練用箭的花費。


    當然,這件事隻要在星河之上就能做。


    非要賴在巡女船上就顯得有些愚魯了。


    就像是非要在隨機預約的自習室裏訂一對相連座位的可笑情侶、以及中學生下課了硬要結個伴去上廁所一樣。


    不過還好,巡女沒嫌棄他耽誤自己工作,季遐就厚著臉皮留下來了。


    射了幾箭,季遐又看到花睆無聊,就提議道:“你要不要玩遊戲?我記得你之前挺愛玩那個的。”


    花睆搖頭:“不不不,那個手機太貴重了。”


    “我現在不用,你就拿著玩吧!”


    季遐倒是現在才想起來,所以花睆折騰了一個白天,還賺了兩塊錢……玩的是個什麽傳奇霸業,看起來她還挺喜歡玩這個的。


    不過今天季遐也看到了,那什麽霸業是幾個人氣最高的遊戲之一,被物管說是‘投入最大、最難的大型遊戲’之一,隻可惜,據說已經開服一年多了,遊戲內容都已經到了末期。


    季遐摸索著金幣,要不要給花睆買個女孩子玩的換裝或者種菜遊戲給她打發時間。


    雖然隱約覺得這種時候給人玩遊戲是不是有點直男,但是一時間也沒想到什麽別的更照顧人的辦法……


    不過花睆很高興。


    “那好啊,我,我幫你賺錢。”


    說著,她有些期待地將雙手合在身前……怎麽看起來好像很想玩的樣子?


    季遐把手機給她,本來還想建議她玩點別的,便也沒再說什麽。


    就見她熟練地點開傳奇霸業,低下頭開始戳屏幕,都顧不上跟季遐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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