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慾也沒關係,她有的是時間與耐心將他從高嶺上摘下來。


    知道他被她看得不自在,曼殊便自然而然地拉迴了視線,臉上並無半點與外男交涉的嬌羞與不適,那樣的隨性自然,就好像在此前常常「調戲」其他長得好看的男子。


    這樣的認知,讓易白再一次止不住地皺了眉。


    要說他有潔癖,那還真是絲毫不摻假的,從居住環境到吃食再到自身衣著,絕對不允許有一點點的不幹淨,這是外在潔癖,而精神潔癖更嚴重,這也就是他一直以來無法直麵自己身世的原因。


    他可以容忍自己出身卑微,小門小戶也好,平民百姓泥腿子也罷,但他受不了卑賤。


    卑微與卑賤,一字之差,雲泥之別。


    或許這世上的規則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可以把自己給不同的男人,而一個男人又可以娶不同的女人,但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他樂意見到的,他不喜歡母親婚前失貞,不喜歡她另嫁他人,更不喜歡她在為人妻之後被她的第一個男人強要而有了他,就好比他不喜歡一個男人今天碰了這個女人,明天又去碰另一個,雖然那些女人都屬於這個男人。


    可有人告訴他,那是身為男人的「福利」。


    易白想,與這個時代規則格格不入的想法大抵就是自己禁慾的原因,那些所謂的「福利」,他壓根就不想要。


    所以,在被一個疑似「放蕩過頭」的女人摸了手,易白覺得渾身都不自在,甚至很憤怒,可對方是帝王,他暫且還無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站離她遠一點,再遠一點。


    腦子裏這麽想,他也確實在無意識的狀態下這麽做了,而且迅速地掏出雪白的帕子在被曼殊摸過的那隻手上使勁擦,把手都給擦紅了才肯罷休。


    而那方質地不凡的帕子,被他像扔廢棄物一樣扔在地上,不用看他什麽表情也能想像得到這裏麵包含著多少的嫌棄與厭惡。


    倘若換了南涼這邊的女子遭受此待遇,怕是早就委屈得眼淚汪汪或者直接哭得梨花帶雨了。


    曼殊卻不這麽認為。


    她的反應,甚至出乎了赫連縉的意料。


    因為,她關注的重點與尋常女人的思維不一樣。


    尋常姑娘麵對這種事的第一反應是被對方狠狠嫌棄了,然後擔心名聲傳出去不好聽以及自尊心受挫的那種心理會慢慢作怪,讓她們的情緒處於隨時都有可能崩潰的邊緣,這種時候隻要再來一句稍微刺一點的話,準能摧垮她最後的矜持。


    而曼殊,她隻是在研究她家未來皇夫的潔癖到底有多少度。


    彎腰,慢條斯理地把那方帕子撿起來,撩到鼻端輕嗅片刻,上麵沒有任何香薰,是幹爽的味道,當然,他也沒有從手上擦下什麽汙漬來,可見那雙手有多幹淨。


    據她所知,在男權之國,男子被越多的女子看中喜歡,他們的尊嚴越容易得到堆砌和滿足,況且自己還是女帝,不管是容貌還是身份都比南涼一般女子高出太多,不小心摸了他的手,卻換來他厭惡的反應,便足以說明,這個人的潔癖相當嚴重。


    有潔癖?好事兒啊!在麒麟國,基本見不著這樣「另類」的男子。在那裏,男性大多被奴役,可比南涼女子的地位卑微多了,出類拔萃的男兒百裏挑一,有時候一千個都不見得能挑出一個來,而這一類基本都是選入皇宮伺候女帝的。


    不過,曼殊今年十九歲,還沒大婚,後宮也沒有皇夫公子之類的郎君。


    大祭司說,等她過了二十歲生辰就得選皇夫了。


    在來南涼之前,曼殊對自己的皇夫沒有任何憧憬,因為按照歷任女帝的慣例,司禮官會為她安排好一切,隻需要在最後確認人選之前讓她過過目就行了。


    可是來了南涼以後,她突然改主意了。


    曼殊不懂什麽叫一見鍾情,不過她在見到易白第一眼的時候沒想那麽多,隻是覺得這個男人長得真好看,好看到讓她衝動地想要私人收藏據為己有。


    因為他好看,所以不管他品性有多惡劣抑或為人有多糟糕,她想,她應該都是願意包容的。


    直接把這帕子當做未來皇夫送的見麵禮,曼殊大方地收下了,在對方錯愕的眼神注視下迴以一抹佻達的笑容。


    易白有些臉黑。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主動拉男子的手,被嫌棄了也不覺得羞恥,言行舉止處處透著與時下禮教嚴重的不符。


    赫連縉適時咳了兩聲,打破這僵局,「對了易白,你究竟得罪了什麽人,他們又為何要刺殺你?」


    易白搖頭,「草民也不知。」他很少出府,偶爾出來,要麽是去靈雲觀與化塵仙長喝茶下棋,要麽是去悟道,他自認為沒開罪過任何人,沒想到竟會在無形中引來殺身之禍,實在防不勝防。


    好在他這幾年在陸家也沒閑著,自保的功夫練了不少,否則就憑一個護衛都沒有的他,早就死在剛才那兩撥黑衣刺客手裏了。


    「要不要朕讓人幫你查查?」赫連縉問。


    易白還是搖頭,「多謝皇上美意,既然是刺殺草民的,那想來都是私人恩怨,就不勞煩皇上出手了。」


    有些私人恩怨,皇室的確是不方便插手的,否則隻會越攪越亂。


    易白顯然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會出言拒絕。


    赫連縉欣賞地看了他一眼,「那既然這樣,你和我們一起下山吧,免得一會兒又有刺客追殺。」


    這一點,易白倒是沒反對,點點頭,「謝皇上。」


    他本來是去靈雲觀的,這還沒到一半路就遭遇追殺,衣袍上沾染了血跡,實在不宜就這麽去見化塵仙長,為今之計,唯有先迴府,再讓人去靈雲觀帶信說明自己去不了的原因。


    化塵仙長是高人,應當能理解他的難處。


    易白騎來的馬兒早就被刺客砍殺了,女帝倒是想帶他一程,不過她覺得對這種心無雜念的人不能操之過急,得一步步來,索性自己沒開口,遞了個眼色給赫連縉。


    赫連縉會意,對著易白道:「上馬,朕載你迴去。」


    帝王嘴裏說出來的,不論好壞都是聖旨,易白遵從地上了赫連縉那匹馬,三人很快沿著小路迴到官道上,沒多久就到了京城。


    陸修遠聽下人說易白迴來的時候衣袍上沾了不少血,嚇得臉色大變,第一時間去找他。


    易白剛好沐浴更衣完,見到陸修遠急吼吼衝過來,他淡笑,「我沒事。」


    陸修遠眉頭深皺,「阿白,到底怎麽迴事兒?」


    易白也很茫然,「我不清楚,去靈雲觀的途中遇到了刺客,人數還不少,我自認沒與南涼任何人結仇,就是不曉得對方的目的到底為何,好在……」原本想說麒麟女帝和康景帝路過搭了把手的,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那個女人,實在不像個女人,不提也罷。


    「好在什麽?」


    「好在我最終沒受傷。」易白道,「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兄長交代。」


    陸修遠滿臉懊惱,「要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就該讓隱衛跟著去保護你的。」


    對此,易白倒是沒什麽好說的,畢竟提出要一個人去靈雲觀的人是他,最後險些遭了刺殺的人也是他。


    「阿白,你真的沒受傷嗎?」陸修遠想起家僕的描述,還是止不住地膽戰心驚,阿白自保的功夫並不弱,而且阿白好潔成癖,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身上沾染一點點汙漬的,而他今天身上有血,那就說明刺客人數眾多,亦或者是他自己不敵,中了招流了血。


    不管是哪一種,陸修遠都心中有愧。


    「沒事。」易白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當時皇上和那位麒麟女帝剛好路過,幫了我一把。」


    陸修遠萬分詫異,「皇上和麒麟女帝?」


    曼殊一大早就離開了鏡花水居,這件事他是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入宮去見康景帝,哪曾想這倆人去了城外?


    想起麒麟女帝,易白腦海裏總會浮現她把自己的手拉過去好一番端量然後跟他說這麽漂亮的手應當精細保養的那一幕,一時有些心浮氣躁。


    陸修遠察覺到他不對勁,忙問,「怎麽了?」


    易白迴憶起陸修遠之前跟他說的話,「鏡花水居奉旨接待的那位客人,是麒麟女帝嗎?」


    「嗯。」陸修遠道:「沒想到你們會陰差陽錯在外麵遇到,可見也算是緣分了。」


    緣分?


    易白一點也不想要這種蹩腳的「緣分」。


    身為女子,沒有一點女子該有的矜持,若當時隻有他們兩個人也還罷了,偏偏康景帝也在場,她還敢拉自己的手,不是輕浮是什麽?


    「之前還想著哪天得空了與她手談一局試試對方的棋力為兄長扳迴一句,如今看來,不試也罷。」易白撂下一句話,轉身進了屋,留下一臉茫然的陸修遠。


    他隱約猜到這裏麵有故事,不過阿白不願意說,他就尊重他,不過問,想著等下迴見到曼殊親自問她對阿白做了什麽就知道了。


    不過這麽一想,預感不太好啊,那個女人……哦不,那個披著女人外皮的男人,她可不存在女兒家所謂的矜持嬌羞,該不會才第一次見麵就「輕薄」他家阿白了吧?


    陸修遠越想臉越黑,阿白,人如其名,對於七情六慾,那就是一張白紙,曼殊還真狠得下心「辣手摧花」啊?


    作為鏡花水居的主人,陸修遠想要見到麒麟女帝並非難事,況且曼殊壓根不會在他麵前擺什麽帝王架子,見到他就跟見到鐵哥們似的,一點都不女人,一點都不女帝。


    「難得你會主動來找,說說吧,什麽事?」曼殊在客棧後院的水榭裏撒魚食,頭也不迴地說。


    陸修遠道:「聽阿白說了,那天在城外是女皇陛下和我國皇帝陛下出手相救,草民感激不盡。」


    「嗯?阿白?」曼殊轉過身,怎麽聽起來有些耳熟?


    「就是之前草民和女皇陛下提起過的表弟,易白。」


    曼殊怔然,南涼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要早知道易白是他表弟,那她何至於因為再見不到對方而苦惱得跑來後院餵魚?


    「他真是你表弟啊?」曼殊放下裝魚食的捧盒,饒有興致地盯著陸修遠。


    「是。」


    「嘖……緣分。」曼殊感慨。


    陸修遠嘴角微抽,「女皇陛下那日救了阿白之後,沒跟他說什麽吧?」


    「沒說什麽啊!」曼殊仔細想了想,「我就是覺得他長得好看,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對了陸修遠,你平時是不是虐待他了,否則他的手為何保養得不夠精細?」手背的手感倒是不錯,就是掌心有一層薄繭,她倒不是嫌棄他不夠精緻,而是心疼他都做了些什麽。


    陸修遠:「……」


    難怪阿白提起女帝的時候是那副表情,被她盯上,還真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啊!這才第一次認識吧,直接就給護上短了,那要真成了……呸呸,阿白怎麽可能跟她成。


    「女皇陛下,這是男權之國。」陸修遠隻能這麽提醒,「在這裏,男兒當頂天立地,至於你說的那種成天不務正業隻懂得窩在後宅保養的郎君,那是你們麒麟國的特產,南涼可有不起。」


    「這樣啊!」曼殊也不懊惱,豪爽地笑了兩下,又說:「可是我看中的人,捨不得他受一點點的苦呢,你說該怎麽辦?」


    陸修遠麵皮有點抽,「女皇陛下若是看上阿白的話,那還真是……」


    「如何?」


    「道阻且長。」去江南的時候,一路上心慕阿白的姑娘不知凡幾,何曾見過他對誰側目,況且眼前這位又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阿白能動心才怪了。——雖然他很想有個能讓阿白動心的姑娘出現,這樣他就不會想著迴道觀了。


    曼殊挑挑眉道:「道阻且長又如何,本帝會乘風破浪。」對於貌美的郎君嘛,就該用寵的,多寵寵就乖了。


    若是易白親耳聽到她的心聲,一準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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