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瑤最近特別「出名」。


    先是一夜之間頭髮掉光,再是收到了賢王赫連鈺的退婚書。


    雙重打擊險些讓她想不開直接割腕自殺了,黃氏勸了多少她都沒聽進去,剛開始瘋子似的哭哭鬧鬧,後來索性連哭鬧都不會了,整天窩在床上,頭上戴著帽子遮擋住沒頭髮的缺陷,表情癡呆,好似心不在焉,又好像心思都放到了別的什麽事上。


    「瑤姐兒,這是剛燉的燕窩,你好歹吃一口吧!」


    黃氏頭髮都快急白了,以前哪曾得見過自家女兒這般模樣。


    欺負人欺負慣了,如今突然被人欺上門來,況且對方還是一朝親王,那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實在讓人窩火。


    不就是沒了頭髮麽?又不是不能再長,賢王你至於如此決絕狠下心退婚?難道不知被皇家退婚等於毀了這姑娘的一輩子?


    要說赫連鈺本人,那是相當滿意這樁婚事成不了的。


    當初說要娶雲雪瑤並非一時腦熱,而是為了平衡他在永隆帝心中的定位,可現在他都被削權了,娶不娶雲雪瑤那都沒差,本來就對這個沒腦子的女人無感,沒必要上趕著娶迴去給自己添堵,心裏別提有多感謝把雲雪瑤頭髮弄掉的那個人了。


    原是想靠著女兒成為人上人的,可現在所有的美夢和計劃都落空,黃氏心裏不是沒想法,雲雪瑤這樣子,等同於毀容不說,還被皇子退了婚,往後還有誰家肯要?


    這邊正煩心呢,貼身嬤嬤陰著一張臉走進來,「太太,二老爺迴來了。」


    黃氏心神一動,莫不成二爺知道了瑤姐兒的事,提前下衙?一時心裏忐忑不安起來,靠著兒子升官發財太久遠了,女兒又靠不住,如今二老爺就是她的天,可見這位的態度有多重要。


    對著光滑如鏡的小幾整理了一下儀容,黃氏起身,囑咐嬤嬤,「看好瑤姐兒,我親自去接爺。」


    嬤嬤應聲,忙過去招唿著雲雪瑤,隻是臉上依舊那麽不自在,欲言又止過後還是選擇了閉嘴,有些話,由她們做下人的說出來就太過了。


    黃氏沒察覺到那嬤嬤的臉色,邁著步子來到院門口,瞧清楚外麵站著的人,麵皮忽然就僵了。


    「爺,這位是?」


    「婢妾見過姐姐。」不等二老爺雲吉發話,那貌美女子兀自上前來,一記請安禮行得中規中矩。


    這聲「姐姐」一出,黃氏哪裏還不明白這位是二爺帶迴來的女人,臉色陰沉難看到極致,挺了挺腰杆,「我可不記得自己何時多了這麽個妹妹,爺就不打算介紹介紹麽?」


    雲吉上前,像是擔心黃氏會突然發狠動手打人似的把那女子護在懷裏,看向黃氏的目光則是帶著挑釁和不屑,「這是靖巧,剛入府,不太懂什麽規矩,要有說錯話做錯事的地方,太太你大人有大量,擔待著些就是了。」


    這是擺明了要護著那個女人。


    才剛入府呢,就護犢子似的護著,往後指不定還想怎麽著,黃氏越想越氣,「府上規矩都擱那擺著呢,不會就學,不懂就問,但若是說錯話做錯事,那我這個做正妻的,少不得要按照規矩辦事,免得讓人曉得了,還以為咱們二房的人沒教養,爺,你說是吧?」


    一巴掌打了二房所有人的臉,包括她自己,雲吉都不要臉,那她還顧什麽麵子。


    自從老太太放權以後,掌家這種事就悉數落到範氏頭上,範氏雖然對人對事都不那麽刻薄勉強還算公平,但二房的日子一直緊巴,上次因為雲安浚初入官場四處打點了不少,這兩日更是在雲雪瑤身上流水般的花錢,黃氏這個嫡妻更是當得憋屈,用點錢還得掐斤掐兩,除了公中那點份額,想再給自己添置點什麽都得掂量著來,雲吉不體諒也就算了,竟然還拿錢出去找女人?


    那後院還有個林姨娘都讓她火不過來了,這又上趕著來一個。


    黃氏看向靖巧的目光似淬了毒。


    其實男人三妻四妾在她眼裏算不得什麽,隻不過雲吉每次找女人都剛好觸到她黴頭上,想讓她不火大都難。


    雲惜蓉下個月就要出嫁了,這當爹的不想著操心操心,倒是把大把時間拿去尋歡作樂,莫說黃氏脾氣不好,就算是沒脾氣,也能給他磨出脾氣來。


    「行了!」雲吉一瞧,哪裏還不明白黃氏那點子小心思,「嫡妻就該有嫡妻的氣度涵養,別跟我說什麽你眼裏揉不得沙,那是小肚雞腸,妒婦才會幹的事兒,讓人把沉香閣收拾出來,往後巧姨娘就住沉香閣。」


    這都還沒怎麽著呢,就給直接抬為姨娘了?


    黃氏一聽,臉色更難看。


    沉香閣雖然不是正院,可她記得分明,當初瑤姐兒很喜歡那個院子,想搬進去,跟他求了好久都沒結果,如今一來就讓給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欺人太甚!


    黃氏眸中燃燒著熊熊怒火。


    靖巧見勢不對,忙道:「爺不必刻意安排,以前的姐姐們住哪兒,妾身跟著住哪兒就是了。」


    這話一出,誰是解語花,誰是小肚雞腸的悍婦,立見分曉。


    就連雲吉看向靖巧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溫柔下來。


    黃氏隻覺得氣火攻心,自己到底是嫁了個怎樣的男人?婚前就貪花好色沒個度,婚後還不知檢點,二房的境況已經到了何種艱難的地步,難道這些他都不打算考慮的麽?還是以為兩手一撒把什麽都扔給她就能萬事大吉天下太平了?


    她不是神,是人,人都有個脾氣的吧?林姨娘那件事就算了,左右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再加上雲惜蕊遠嫁去了登州,雲惜蓉馬上要嫁入許家,許家的聘禮,就當是給她這麽多年受的委屈一點點補償,哪怕是看在這層麵子上,她也暫時不會與林姨娘和雲惜蓉計較,可這個靖巧算怎麽迴事?二爺一把年紀老牛啃嫩草還啃得理直氣壯?


    真當她娘家無人了?


    冷冷瞥了一眼被雲吉護在懷裏的靖巧,黃氏道:「左右二爺才是二房主子,你要如何安排,自己看著辦就是了,妾身要帶著瑤姐兒迴娘家一趟,不得空。」


    擺明了要叫板,同時也是在提醒雲吉,別以為她好欺負,好賴也是黃首輔家的庶女,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她就算再不受寵,真攤上事兒了,娘家還能真的袖手旁觀不成?


    聽她提起娘家,雲吉眉頭便狠狠皺了一下。


    兩人成婚這麽多年,因為林姨娘而鬧過的次數不少,但每每隻要她搬出黃首輔,他就沒轍。


    沒辦法,在林姨娘這件事上,他始終矮了半截身子,黃氏娘家又不是一般的小門小戶,在這種本身就自己理虧的情況下,他怎麽都沒法挺直腰杆子與她對峙。


    記得某次他在門外偷聽到黃氏與雲雪瑤的對話,說娘家那頭根本就沒打算管這對母女,往後不管做什麽,都得靠她們自己。


    也正因為如此,雲吉才敢放任自己拘束了多年的心,尤其是遇到了靖巧這樣「善解人意」的,更覺得自己前幾十年都是白活,想方設法要把可心人兒弄進府來,一來膈應膈應黃氏,二來,他也確實缺個這麽溫柔漂亮又會體貼人的枕邊嬌嬌。


    當下又聽到黃氏刻意拿娘家來壓自己,雲吉覺得特別可笑,看向黃氏的眼神都充滿了諷刺,「你又想作什麽妖?」


    黃氏略震驚,以往雲吉聽到「黃首輔」三字,腦袋都會不由自主地低下去,今兒卻長本事了,沒反應不說,還問她又想作什麽妖?


    黃氏冷笑一聲,「妾身不過一個婦道人家,還能做什麽,瑤姐兒出事兒了,親爹不管,親娘總不能再袖手旁觀了吧,否則傳出去像什麽話?」


    原本這些,黃氏是不想當著這個女人的麵與雲吉說的,隻是想到雲吉做得實在是太絕了,家裏出了這麽大事兒,他兩手一攤不管也就算了,還在這節骨眼上跑出去找女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黃氏嫁入雲家這麽多年,與雲吉鬧了也不是一次兩次,卻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覺得又恨又憋屈。


    雲吉摟住靖巧肩頭的手微微攥緊,十多年了,哪次鬧起來不是黃氏壓著他?原以為這次能翻身喘口氣兒,誰料還是被她死死踩住,這個女人何其會拿捏他的軟肋,知道他不管怎麽胡鬧都不敢讓家族名聲傳出去不好聽,所以就可勁兒折騰,偏偏,他還拿她毫無辦法。


    收迴手,讓人把靖巧帶下去安置,雲吉眸中含恨,負手背對黃氏而立,「說吧,這次你又想怎麽解決?」


    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黃氏又豈會錯過此等良機,「瑤姐兒被賢王府退婚了,你得想辦法為她保一門親。」


    雲吉頻頻皺眉,「她都那樣兒了還怎麽保親?」


    黃氏瞪眼,「你總不能讓她一輩子待在家裏吧?」


    雲吉有些頭疼,若是雲雪瑤還和從前一樣青春貌美,那憑藉侯府貴女的身份和相貌,要想找門親便輕而易舉,可現在不同,雲雪瑤那鬼樣子,連她老子見了都得大喘氣兒,外麵的男人,誰有這肥膽兒往上湊?除非,人家圖的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她背後勉強稱得上「有些背景」的背景。


    這樣的話,倒也不算沒有合適的人選。


    雲吉眼眸一閃,點頭應聲,「那就這麽定了。」


    黃氏麵色一緩,「真能保?」


    雲吉道:「這事兒你就別管了,到時候等著送閨女出嫁就成。」


    這話怎麽聽著不大對勁呢?「爺,你到底給她安排了什麽人家?」


    雲吉怒目,「雲雪瑤這樣子,人家不挑她就不錯了,你還想讓她去挑夫婿?」越說越激動,「你不成天把娘家掛嘴上麽?要不,讓她返你娘家去?」


    黃氏臉一垮,說得好聽,那可是首輔之家,瑤姐兒這樣的,就算沒毀容也入不了老太太的眼。


    瞧她反應,雲吉諷笑一聲,「你也知道自家女兒不夠格?」


    黃氏心高氣傲慣了,豈會輕易低頭,「就算瑤姐兒如今容貌有損,那也是東陽侯府出去的姑娘,你總得找個說得過去的夫家才行,否則豈不是給自家臉上抹黑?」


    雲吉反問,「你們母女給二房抹的黑還少麽?」


    「你!」黃氏氣極,「說瑤姐兒的婚事,你扯我頭上做什麽?」


    還不是被你逼的。


    雲吉在心裏腹誹了一句,倒是沒說出來,自己這個嫡妻什麽脾氣,他受了十多年,早就了如指掌,當初林姨娘那件事,她就隻差掀了東陽侯府的房頂了,如今他帶迴個巧姨娘來,若非看在雲雪瑤急需議親的份上,她絕對沒有這麽好的忍耐力。


    「瑤姐兒這樣,隻能嫁給庶出。」雲吉不緊不慢地道。


    黃氏胸口堵著一口氣,雖然她很想讓女兒嫁得好,更想她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但那些如今都離得太遠了,以雲雪瑤的境況,連退而求其次都夠不上,隻能往次堆裏相對看得過去的挑。


    可嫡庶一字之差,差了個天上的地下,黃氏還是不甘心,「有沒有嫡出?就…條件還看得過去的那種?」


    「有啊!」雲吉瞥她,「嫁過去給人做填房。」


    黃氏眼一亮,「填房怎麽了,總比那永無出頭之日的庶子媳婦強吧?」


    雲吉揉著額角,「你那女婿,年歲比你都還大,你也幹?」


    黃氏噎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說說,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我原先不就說了,隻能選庶子。」


    「你就是不盼著女兒好!」黃氏含恨,「嫁給庶子能有什麽出息,她這輩子得玩完。」


    「哦?既然你那麽有出息,不如你自己去給她安排,讓她嫁個既體麵又風光的夫家,給你長長臉豈不更好,還來找我做什麽?」


    「雲吉,你以為三言兩語就能把我打發了是吧,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幫瑤姐兒安排個像樣的夫家,這事兒就沒完,你帶迴來的小賤人,她也休想過得安穩!」林姨娘以及其他幾位沒出過子嗣的姨娘也就算了,一大把年紀還找個年輕貌美的,他那張老臉上也不怕臊得慌。


    雲吉額頭上青筋直跳,「你威脅我?」


    「狗急了還跳牆呢,這事兒關乎瑤姐兒的一輩子,我能不著急麽?左右我就這麽個盼頭,你要是給我搞砸了,我也不介意鬧上一鬧,到時候看是你這個老牛啃嫩草的有臉,還是我這個維護家族名譽的正妻有臉。」


    雲吉心中暗罵一聲潑婦,「再怎麽說,你也得給我時間慢慢訪,瑤姐兒才剛被退了婚,哪那麽容易就能找到下家的?」


    這一句,總算讓黃氏寬了心,「那就勞爺費心,你要把這事兒辦妥了,我也不為難你那位心肝肉,要是辦不妥,那咱們走著瞧!」別以為她沒娘家撐腰就是好欺負的。


    目送著黃氏迴房,雲吉恨得牙根癢,若不是老夫老妻這麽多年,又看在她給自己生了個兒子的份上,他真想一紙休書砸她身上去,看她還仗著黃家的背景耀武揚威。想歸想,要真落到實處,雲吉大抵也是不敢這麽做的,畢竟老太太還沒作古呢,要真驚動她老人家來管這些事,可就不是一紙休書能輕易解決的了,到時候丟盡臉麵的還是他。受了氣,心情不爽,馬上直奔巧姨娘的院子尋找軟玉溫香派遣排遣。


    ——


    相比較雲家二房的雞飛狗跳,駱家簡直就是冷戰場。


    國舅爺外出迴來曉得了駱雨珊的事,一個勁怪駱太太疏忽大意害了他的掌上明珠。


    駱太太冷著一張臉,不想多解釋什麽,反正每次解釋都隻能衍生出更多的矛盾來。


    在她看來,駱雨珊就是個難成氣候的花瓶,如今麽,連花瓶都算不上了,頂多是片瓦礫,她讓她學琴棋書畫,請教養嬤嬤來悉心調教,可不是為了讓她去別人跟前炫耀的,她要她成為諸皇子眼中最獨特的那道風景,迷住他們的眼,等將來不管是誰繼位大統,她都能成為高高在上的皇後母儀天下。


    隻可惜,駱雨珊爛泥扶不上牆,不懂得她的用心良苦,非得把自己作成現在這個樣子,攔都攔不住。


    「雨珊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就沒派人查一查因由嗎?」國舅爺咬牙含恨,不明白這天下怎麽會有如此狠心的母親,若非這位是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嫡妻,他險些以為駱雨珊是半路撿來的孩子。


    「爺能耐,爺去查好了。」駱太太板著臉,什麽天之驕女,什麽掌上明珠,她寧願自己沒生過那樣的女兒。


    「你!」國舅爺濃眉深皺,「雨珊是你親生女兒!」


    「爺見過哪家親生女兒不聽娘話的?早就提醒她多少迴了,人往高處爬,就算是交朋友,也得挑著有質量的交,她總是不聽,常與那些個沒什麽本事又整天做夢的攪在一起,以為憑著自己的身份就能壓人一輩子了是吧?永遠看不到比她優秀的人都還在孜孜不倦地努力著,整個兒一井底之蛙,嗬,這迴可好,夥同那麽一幫人把許家那位姑娘推下水,她倒是帶著人一走了之算完事兒,連無形中得罪了大人物都不知,也活該她會得此報應。」


    「得罪了大人物?」


    「還不是你那外甥皇三子晉王。」駱太太一想到這事,頭皮都在發麻,「那天我身邊的嬤嬤不小心看到的,開初我還不信,後來讓人私下裏一打聽,晉王與這位許姑娘的確是來往頻繁,雖然不確定到底有沒有那方麵的關係,可你見過晉王對哪個姑娘這般親密過,很明顯許菡在晉王眼裏就是不一樣的,也不怪人家得了晉王青眼,那氣度,那涵養,一看就不是你捧在掌心的那位明珠能比的。爺還讓我去查,你怎麽不想想,你那寶貝女兒都幹了些什麽蠢事,她得罪了許菡,不就是變相得罪了晉王麽?沒要她小命隻是掉她一腦袋的頭髮就算是天恩了,竟然到現在還不知道反思,成天要死不活的,真想死的話,你成全她好了,我就當沒生過這逆女。」


    一溜串數落的話說下來,駱太太都不帶喘氣的,反而越說越有勁,恨不能掐死還在房間哭鬧的不孝女駱雨珊。


    國舅爺臉色不怎麽好,駱太太趙氏雖然一向對女兒嚴苛,卻不至於說謊唬人,可見這些都是真的,雨珊的確是無形中得罪了晉王。「這孩子,怎麽偏偏在生辰宴上鬧出這種事來。」


    「她最近鬧的事還少麽,就差滿城風雨了。」趙氏怒其不爭,「要再來一樁,怕是連皇上都得請你國舅爺進宮喝茶了。」


    皇上親自請,還能有什麽好事?他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一向寵慣了那個女兒,如今讓他突然轉變態度,到底需要個適應的過程。


    趙氏憤憤,「要我說,也別讓她繼續待在這府中丟人現眼了,直接送去莊子上,什麽時候能改好,什麽時候再接迴來,一輩子不學好,那就永遠都別迴來了。」


    國舅爺剛想開口說句什麽,趙氏就搶先,「你也別怪我心狠,皇後娘娘可是你親妹妹,你就算不為自家女兒想,也該為她多想想,這一天天的淨是事兒,名聲傳出去損的是誰的臉麵,連我一個外來的媳婦都能想到,就不信你這個做國舅的能無動於衷。」


    搬出駱皇後,果然是最好的擋箭牌,國舅爺沉默了片刻,兩手一攤,「既然你都想好了,那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女兒再受寵,也終究比不過皇後在皇族的聲譽,國舅爺雖然溺愛駱雨珊,卻還不至於到昏聵的地步。


    送駱雨珊出府的這天,她是千百個不願意,哭著喊著求趙氏讓她留下,趙氏鐵了心要她走,又怎麽可能動搖,從始至終臉上冷硬的表情都沒變過一絲。


    駱舒玄也在一旁求情,「娘,大夫都說了妹妹的頭髮兩年就能長出來,你就讓她留下吧,頂多兩年之內她不出去拋頭露麵了,這樣都不行嗎?」


    「舒玄!」駱太太狠狠瞪他一眼,「連你也不明白我為什麽要送她出去麽?」她的這些兒女,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長點腦子讓她少操點心?


    駱舒玄垂下腦袋,他何嚐不明白母親對於妹妹的期望,隻是覺得雨珊原本可以很好地成長的,就是因為父親的放縱和母親的嚴苛相互矛盾才讓她喘不過氣,久而久之形成了叛逆的性子,說到底,雨珊能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並不全是她自己的責任,爹娘也該好好反思。


    國舅爺沒露麵,早早讓人備了銀票等在半路悄悄交給駱雨珊,雖然不得不攆她走,但銀錢用度上,他這個當爹的還是看不得女兒受苦。


    其實趙氏想都不用想也能猜出國舅爺一定偷偷給駱雨珊塞銀兩了,她沒說破,反正已經把那逆女送出去,往後在外麵要如何生活,全憑她自己。


    倒是駱皇後,聽說駱雨珊被送出了國丈府,還忍不住嘆息了一番。


    剛好赫連縉也在未央宮,聽到駱皇後說駱雨珊可憐雲雲,不屑輕哼,「那種女人,死有餘辜。」


    「縉兒。」駱皇後皺眉,「怎麽口無遮攔的?」


    「兒臣難道有說錯?」赫連縉挑眉,「母後你自己又不是沒女兒,難道從來沒暗中比較過麽?那駱雨珊隻是有個貴女的名頭,她哪裏有貴女的做派,比起咱們雙兒來,根本就是天差地別。」


    駱皇後不置可否,駱雨珊很多時候的確是有些恃寵而驕,這一點,雙兒與她就不一樣,雙兒天生是公主,可從小到大都沒因為這份榮光而驕縱過半分,以前雙兒還沒出嫁的時候,每年她的宮裏挑人,小宮女們都爭先恐後地去搶名額,還不全是因為雙兒從不擺公主架子,更不會輕易打罰下人的緣故,在她的宮裏當差,可比伺候其他的主子輕鬆多了。


    赫連縉想到那日菡兒落水時的情形,心底有些發寒,若非雲初微先一步對駱雨珊小懲大誡過,他一定不會放過那個女人。


    不過麽,去了莊子上也好,往後便有的是下手機會。


    ——


    冬月二十二,許茂身著喜袍,騎著高頭大馬帶著迎親隊伍上雲家二房的門親自將雲惜蓉接迴了許府。


    這兩人的婚事雖然早就傳遍,但等到真正娶親的這一天,還是引起了不小的波動。蓋因許茂長得一表人才,一直是不少世族眼中的乘龍快婿,哪曾想這肥肉都還沒到嘴,直接就飛別人碗裏去了,雲惜蓉要是個正經貴女也還罷了,偏偏是個庶女,這巴掌打得,讓早早覬覦許茂的那幾位臉都腫了,一個個摩拳擦掌,想在許茂的婚禮上弄出點動靜來。


    赫連縉早料到有這一招,所以提前安排人等著,不等暗中使壞的那幾個人動手,就先放翻對方。


    許茂根本就不曉得這些事,隻是覺得婚禮進行得非常順利,順利得讓人覺得莫名有些詭異。


    因為當初他迴府跟他祖母說的時候,許老太太是相當不滿意的,好歹自家孫子是個新科進士狀元郎,怎麽能娶一個庶出姑娘做正妻,這不是成心膈應人麽?


    然而今天在禮堂上,許老太太分毫沒露出不悅的表情,還全程陪著笑臉,這讓許茂心中的狐疑越發深重。


    至於雲惜蓉本人,送進新房揭開蓋頭以後對許茂的態度也算和善。


    在東陽侯府的時候,她是個性子比較冷的,但也隻是對二房那些個成天算計自己的人。


    許茂能娶她做正妻,簡直是天上砸下來的餡餅,雖然兩人之間沒感情,雲惜蓉卻也懂得審時度勢,許茂一表人才,又不是什麽七老八十的糟老頭子,她若是還不珍惜,隻怕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兒了。


    許茂的大婚,雲初微同樣沒去。


    應該說隨著月份逐漸增大,蘇晏就不同意她去人流混雜的場合了,剛好雲初微也追求清靜,便留在府上養胎。


    這日,許菡帶著雲惜蓉來了國公府。


    雲初微看著雲惜蓉調侃道:「這會兒,我是該叫你一聲二姐姐呢,還是叫你大嫂?」


    許菡忍不住輕笑起來。


    雲惜蓉一陣臉紅,「微妹妹想怎麽叫就怎麽叫吧!」


    「二姐姐,菡姐姐,坐。」雲初微示意白檀過來奉茶,調侃歸調侃,這層親是抹不掉的,許菡和許茂雖然認了範氏做幹娘,可那畢竟是幹親,比不得血親。


    「許大哥已經成家了,什麽時候輪到菡姐姐呢?」雲初微挑眉,想著赫連縉差不多也該行動了吧?


    「我…我還早。」許菡輕咬著下唇,麵上浮現可疑的緋紅色。


    「妹妹都十八了。」雲惜蓉道:「早上我去給祖母請安的時候聽她提了一嘴,說準備再給你議親呢!」


    提起這個,許菡有些頭大,「該不會還是上次那個秦公子吧?」


    「怎麽了嗎?」


    「我……」許菡欲言又止,倒不是秦方不好,隻是她已經有意中人了,斷不能再這麽耽誤人家。


    「還能怎麽。」雲初微直接說,「菡姐姐有意中人了唄!」


    雲惜蓉驚訝地張了張嘴,「是嗎?」之前有問過許茂,許茂都說不清楚的,難不成這小妮子竟是瞞著家裏人的?


    許菡羞憤欲死,瞪了雲初微一眼,「微妹妹,你就會取笑我。」


    「我這哪是取笑。」雲初微一本正經地道:「菡姐姐這年齡要是再不議親,再晚些可就沒人要了呢!」


    許菡絞緊繡帕,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可自己隻是個姑娘家,總不至於親自跟王爺提出來吧,況且自己這出身又比不得京中世家貴女,哪能夠格做他的正妃?可若是不做正妃居了側室甚至是侍妾之類的……


    甩甩腦袋,許菡盡量不讓自己去想,心情卻越來越沉重。


    早就該想到晉王殿下這般身份三妻四妾在所難免的,隻是為何真到了這會兒心裏會如此的難過?


    雲初微偷偷瞥了許菡一眼,見她臉色忽然凝重起來,大概也猜明白了怎麽迴事,雖然她知道赫連縉除了許菡之外不可能再喜歡別的女人,可赫連縉將來是要做帝王的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對於帝王來說基本上是不可能實現的,就算不喜歡,他也必須為了維持前朝的穩定而納一批又一批的女人為妃。看來,菡姐姐日後少不得要和一群女人爭風吃醋了。


    雲初微心裏默默嘆了一句。


    ——


    許菡的擔心,赫連縉也有,雖然他明白如果自己提出大婚的要求來,他母後絕對會給他挑選一堆京中貴女,可那些貴女裏麵絕對不會包含許菡。


    許菡的身份,的確沒辦法夠到親王妃的位份。


    所以,他再一次使了苦肉計,隻不過這一次比較狠,丟了半條命。


    永隆帝知道以後,陰著臉發了一通火,朝會上的文武百官全成了他的發泄對象,之後又讓人準備儀仗,帶了幾乎一整個太醫院的太醫,急吼吼地來了晉王府。


    赫連縉失血過多昏迷不醒,躺在床上沒法動彈。


    永隆帝讓太醫們輪番上陣給他看,都說失血過多情況不穩,需要靜養,否則容易危及性命。


    永隆帝的眼神,就好似憤怒的雄獅,嚇得一眾人噤若寒蟬。


    「到底怎麽迴事?」逮著白述就質問。


    「晉王殿下是在去龍泉寺迴來的途中遇刺的。」白述低聲道。


    永隆帝眉目一縮,「這逆子去龍泉寺做什麽?」


    「殿下說,讓住持大師給解一解姻緣。」


    永隆帝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向來不近女色的逆子,竟然想起來要去求姻緣?可是這代價未免太大,一卦要了半條命。


    「可解出什麽名堂來了?」


    「大師說,殿下的姻緣線極短,還波折橫生,難以化解。」


    「胡說八道!」永隆帝破口大罵,他兒子可是龍子,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還姻緣線波折橫生,龍泉寺那幫老禿驢是打算還俗了吧?


    白述乖乖閉了嘴,想著殿下果然神機妙算,連皇上的反應都給算得一絲不錯,隻是,半條命換一個女人,真的值得麽?


    「龍泉寺那幫老和尚還說了什麽?」永隆帝偏不信這個邪。


    「大師說,殿下如果大難不死,那就必有後福。」


    連這個也算到了?


    永隆帝眸子眯起,難不成這裏麵有什麽陰謀,還是說,是他另外那幾個兒子特地給這逆子設下的局?


    「來人,給朕查抄龍泉寺,要放走一個可疑的人,朕唯你們是問。」


    「皇上三思啊!」身後一眾人憂心忡忡,就算真的是某位皇子給晉王設下的局,也不該這麽勞師動眾的去查,那龍泉寺可是香火最鼎盛的皇家寺廟,一旦帶兵查抄,今後香客流量減少不說,還會引起百姓恐慌,為了一個整日裏不修邊幅的紈絝皇子這麽做,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那就讓大理寺去查,要是查不出刺客背後的人,一個個就等著摘烏紗吧!」


    於是,重擔又落在了赫連鈺的小舅舅史太卿頭上。


    對這件事,赫連洵保持無所謂的態度,赫連鈺就不一樣了,他是曾經領教過赫連縉手段的人,知道這次的刺殺並不像表麵那麽簡單,極有可能又是一出苦肉計,如果真是,那麽赫連縉極有可能把兇手嫁禍到他頭上。


    幕僚建議道:「殿下,咱們不如先下手為強,晉王不是昏迷不醒麽,那就讓他永遠都別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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