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你在胡說些什麽?」駱皇後臉色驚駭,不受控製地後退了一步,「你父皇雖然上了年紀,身子骨卻硬朗端健,四年後他總不至於就能衰老到駕崩的地步吧?」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赫連縉道:「所以才會終日惶惶不安。」


    駱皇後忙捂住他的嘴巴,低聲警告,「縉兒,這些話你千萬不能到你父皇跟前說,否則要惹大禍的。」


    「兒臣知道。」


    駱皇後縮迴手撫著胸脯順氣,「那你現在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無心儲位?」


    這種時候,赫連縉根本沒得解釋,隻是冷靜地道:「如果當上太子能讓父皇母後免災,能挽迴雙兒青燈古佛的命運,我自然是千百個願意的。」


    駱皇後的眼神豁然一亮,聰慧如她,怎麽可能還聽不出迴來,縉兒正是因為做了個怪異的夢,所以才會在醒來後想方設法偽裝自己,為的就是給敵人使用障眼法,然後暗中一步步謀劃。


    總算吃了顆定心丸,駱皇後也不再過問他個中細節了,隻是安撫道:「隻要有你這句話,本宮便放心了,至於你父皇那邊……」


    赫連縉打斷她,「母後,父皇英明神武,他怎麽可能察覺不到我在偽裝,否則這麽多年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地被兒臣氣到無可奈何了,憑他九五之尊的身份,要想處置一個叛逆皇子,真有那麽難嗎?」


    駱皇後嗆住,迴想了一下,才後知後覺赫連縉說的都是事實,永隆帝每次就算再生氣,那也隻是口頭上的生氣,整天喊著要打死赫連縉,實際上卻沒有哪次是真把他給打出毛病來的。


    「就算如此,那你也該懂得那是你父皇在變相維護你,你作為親生兒子,不能仗著他的寵愛就越發肆無忌憚,這是大不孝!」


    「兒臣知道,很多時候逼不得已惹怒他,不過是想做給在場的赫連鈺看罷了,兒臣並非那樣沒分寸的人。」


    赫連縉說完以後,大殿內就陷入了沉寂,見駱皇後還不走,赫連縉開口,「母後,你迴去吧,我自有分寸的。」


    駱皇後再三猶豫,還是問了出來,「縉兒都已經封王了,還不想考慮婚事麽?」


    赫連縉眉目一縮。


    駱皇後接著道:「如若你沒異議,母後便為你安排了,雨珊是個不錯的孩子,各方麵都挺優秀的,改日等你解了禁足,本宮便安排她入宮來你與相處相處。」


    「母後為什麽選擇了外祖家的人?」說實話,除了菡兒,其他的,就算是天仙下凡他也看不上眼。


    駱皇後無奈地嘆了嘆,「你性子紈絝,剛好雨珊是個端莊優雅的,與你正好互補,所以本宮便想著幫你們撮合撮合。」


    赫連縉滿臉地不贊同,「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母後你怎麽想的,雨珊是兒臣表妹,我怎麽能娶她?」


    「這麽說,縉兒不願意?」駱皇後並沒有強迫他一定要娶駱雨珊的意思,隻是赫連縉早該到了婚配年紀,卻遲遲沒納妃,始終是她的一塊心病。


    「當然不願意。」赫連縉直接否決,「父皇一向最不喜皇族與權臣聯姻,連雙兒都隻能嫁給平民,母後卻讓我娶外祖家的人,這不是擺明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要聯姻麽?父皇嘴上不說,那是看在母後你的麵子上,可麵對百官的質疑,你讓他如何解釋?還是不要讓父皇為難了。」


    雖然守仁伯府比起東陽侯府來差了一大截,可到底是國丈府,光是這名頭就能讓守仁伯府內的眾人身價抬高不少,再加上駱雨珊因著駱皇後的緣故被封了郡主,求娶的人更是踏破門檻,赫連縉若是在這種節骨眼上娶了駱雨珊,一定會給人留下話柄。


    駱皇後仔細想了一下,覺得赫連縉說的不無道理,「那你可有意中人?不能娶雨珊,總不能連正妃都不要了吧?」


    「意中人嘛,倒是有。」赫連縉也不隱瞞,「不過還沒到大婚的契機,母後就別操心了,這些事,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是誰?」駱皇後忍不住好奇。


    「暫時保密。」


    這說一半留一半的,讓駱皇後心裏不上不下,難受得緊,卻也曉得赫連縉那說一不二的性子,自己就算再怎麽問,他也不可能和盤托出,於是默默嘆了一聲,「那好,等你想納妃了,一定要提前告訴母後,我也好替你安排。」


    「嗯。」


    ——


    時間倒迴昨夜,中秋。


    蘇晏迴到國公府的時候,雲初微正在琴房裏撫琴。


    蘇晏聽著那曲子有些陌生,便問:「你新作的曲子?怎麽聽起來怪怪的?」


    雲初微忍不住笑問:「很難聽嗎?」


    「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怪。」蘇晏道。


    「這個呀,叫做『胎教音樂』。」雲初微解釋道:「樂譜很簡單的,可是你別看它這麽簡短,用處可大了,能舒緩我的情緒,繼而讓寶寶們感同身受,他們就會在出生之前朦朦朧朧地感覺到外麵的世界是很美好的。另外,還能喚醒寶寶的小耳朵,進而刺激他的感官,總而言之,這種樂曲能讓寶寶在胎腹中健康成長就對了。」


    蘇晏挑起眉梢,「就這麽簡單的幾個樂符便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


    「當然。」雲初微莞爾。


    「那你坐過去些,我彈給你聽。」蘇晏將她扶到一旁的軟椅上坐著,又在她腰部墊了個蜀繡軟枕。


    雲初微坐下以後,對他點點頭,「嗯,可以開始了。」


    就那麽幾個樂符,蘇晏早在聽的時候就記住了,也不用刻意再問雲初微一遍,指尖搭上琴弦便幽幽彈了起來。


    雲初微閉上眼睛去感受,時不時跟著輕哼。


    蘇晏反覆彈了四五遍,然後問她:「有沒有覺得放鬆了一點?」


    雲初微點點頭,「放鬆了好多。」


    蘇晏沒想到如此怪異的曲子竟能有這樣神奇的功效,「那以後我一有空就彈給你聽。」


    「好啊!」雲初微欣然應道:「那我再多弄幾曲,換著來。」


    雲初微知道,蘇晏心裏一定覺得這曲子很另類,這也不怪他會如此想,畢竟,讓蘇晏以古人的眼光去欣賞現代音樂,他能覺得好聽麽?


    不過雲初微真的隻是想通過曲子來和肚子裏的寶寶交流,她並沒打算把現代那些在古人看來驚世駭俗的東西灌輸給他,正所謂入鄉隨俗,古人有古人的三觀和認知,她既是從異世而來不慎闖入這個時空的,就該適應這個時空,活成這個時空裏的人,而不是每天標新立異,讓自己變成這個時代人眼裏的「妖女」。


    蘇晏收了尾音,走過來與她並肩坐下。


    雲初微將腦袋靠在他肩頭,「九爺今日入宮,皇上可曾說了什麽?」


    蘇晏道:「一開始是讓我匯報南境的軍務,臨走的時候,又問我最看好他諸位皇子中的哪一位?」


    雲初微眼皮一跳,抬起頭來,麵色緊張,「九爺是怎麽說的?」


    蘇晏嘴角微微勾起,「你猜。」


    「九爺的心思,我哪裏猜得到?」雲初微癟嘴,「不過嘛,我覺得你應該會以自己常年在外不常接觸這幾位皇子為藉口說不知道。」


    「聰明。」蘇晏伸手摸摸她的頭,「大體意思,和你說的這個差不多了。」


    雲初微鬱悶地道:「九爺都把兵權歸還迴去了,皇上他還想試探你什麽呢?」


    「上位者多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蘇晏道:「或許是想試試我到底站了哪一邊,又或許是咱們多想,他自己心裏沒底,隨口一問而已。」


    「我覺得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些。」雲初微伸手撥弄著他如墨的髮絲,「畢竟這位君主又不昏庸,他每走一步之前,必然早就謀劃好了接下來的幾步,否則他這『英明神武』的名聲從何而來?」


    「不管那些了。」蘇晏溫聲問:「今天是中秋,想怎麽過?」


    「中秋還能怎麽過?」雲初微眼皮翻了翻,「我已經把今天要做的菜餚清單送去廚房了,一會兒咱們都去娘的尋梅居吃飯,然後吃完飯再一起賞月聊天,中秋不都這麽過麽?」


    「來年想不想喝桂花釀?」蘇晏問。


    「想。」雲初微一聽就知道他要釀酒了,頓時興奮起來,「九爺如果釀酒的話,能帶上我嗎?」


    蘇晏瞅了一眼她的小腹,「你能做什麽?」


    「我…我能摘桂花啊!」雲初微眨眨眼,「活了十六年,我隻看過別人釀酒,從沒自己參與過,誰讓九爺有這麽好的手藝呢,不管,你不讓我去酒坊,就得同意我幫忙摘桂花,否則我不高興了,我一不高興,寶寶也會跟著不高興的。」


    蘇晏笑看著她,清淺且柔的眸光落在她因為撒嬌而微微嘟起的粉唇上,似乎越發愉悅,唇角又往上揚了幾分。


    雲初微有些晃神,即使同床共枕這麽久,可他的玉顏,她從來百看不厭,親昵地抱住他的胳膊,主動在他清俊如玉的側臉上落下一吻,「看在我心意這麽誠的份上,九爺就答應了唄,我保證一定乖乖的,隻摘自己夠得到的桂花,夠不到的那些,就讓下人們去摘,如何?」


    「嗯,那就看在夫人如此主動的份上,準了。」蘇晏對她的乖巧表現極為滿意。


    雲初微滿心雀躍,險些就大唿萬歲了。


    知道上一世發展軌跡的她如今可是很珍惜與九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的,不管做什麽,隻要能與九爺一起,她就覺得非常的幸福。


    「怎麽跟個孩子似的?」蘇晏看著她那滿足的小模樣,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雲初微揚眉道:「九爺聽說過一句話麽?」


    「什麽話?」


    「心是怎樣的,雙眼看到的世界就是怎樣的,如果九爺能一直在,如果你對我的寵長盛不衰,那麽,我願意當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蘇晏默了一瞬,「心是怎樣的,雙眼看到的世界就是怎樣的?」


    「嗯嗯。」


    「難怪我每次見你,都覺得你比以前更美了。」蘇晏微笑著說:「原來是我心靈太美的緣故。」


    雲初微額頭上爬滿黑線,沒見過這麽誇人的,「什麽嘛,我本來就很美啊!」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懂得謙虛,羞不羞?」蘇晏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尖,雖是聽似責備的語氣,可那雙漂亮的鳳眸裏,分明載滿了柔情,仿佛他笑一笑,整個世界都能春暖花開。


    雲初微笑著道:「在九爺麵前,要那些東西沒用。」


    蘇晏低低一笑,算是默認。


    他一笑,雲初微便覺得心尖尖上像被三月暖陽包裹著,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前後不同感覺的層次感,以前沒少見他笑,但那時不曾在意,等知道了前世那些事以後再來看他,尤其是他笑起來的時候,便會讓雲初微有一種置身夢境的錯覺。


    「九爺。」她輕輕靠在他懷裏,輕聲喊。


    「嗯?」


    「我餓了。」


    蘇晏替她理了理髮絲,對外道:「韓大姑姑,傳飯吧!」


    「請九爺和夫人稍等一會兒,老奴馬上就去。」外麵傳來韓大姑姑老成持重的聲音。


    蘇晏道:「把飯菜都送去尋梅居,我們過去吃。」


    「噯。」


    一刻鍾以後,婢女們拎著食盒紛紛往尋梅居而去,雲初微也站起身,跟著蘇晏朝著尋梅居走去,半道上見到陸川,雲初微和蘇晏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蘇晏道:「今日中秋,一起進去喝一杯吧!」


    陸川搖頭,「多謝九爺美意,不過小人早已戒酒多年。」


    關於這一點,雲初微聽府上的下人提起過,說路三這個人自入府以後,每日隻吃素菜,丁點葷腥都不沾,下人們得空的時候紮堆在一起嘮嗑就喜歡喝點酒,但路三從來不會參與,他這個人隻有在照顧花草的時候會特別專注,其他時候,他不大會主動搭理別人,為此,下人們還送了個「悶葫蘆」的外號給他。


    蘇晏瞭然,「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強求了。」


    陸川點了點頭。


    雲初微沒說話,跟在蘇晏身後。


    曲氏聽說這小兩口要過來吃飯,早就把自己收拾齊整端坐首位了。


    「娘。」


    一進門,雲初微就甜甜地喚了一聲。


    曲氏心頭高興,麵上特泛著幾分紅潤之色,「微丫頭,餓壞了吧?」


    她忙走過去坐下。


    曲氏道:「你如今呀,是一個人吃兩個人的飯,所以時常會餓,一旦餓了,你就讓人去廚房做,想吃什麽都行,就是別讓自個餓壞了,否則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雲初微笑看著曲氏,「娘,你最近不是在幫忙統計蘇家財產麽,本來就已經夠累的了,得空就好好歇歇唄,我這麽大個人了,總不至於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若還讓您操心,那就真是我的罪過了。」


    曲氏道:「剛接手,的確是有些不適應,不過我已經在努力了,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順過來的。」


    雲初微點點頭,又有些愧疚地道:「我懷著身孕容易犯困,看到帳簿上的數字更是容易犯暈,我怕給娘幫了倒忙,所以就不自告奮勇了。」


    曲氏微愣:「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本就不是你分內之事,你就別去摻和了,我不會怪你的,否則要真累到,我自己過意不去不說,老九指定也會不高興的。」


    「謝謝娘。」雲初微臉有些紅。


    曲氏招唿著小兩口,「飯菜上桌了,趁熱動筷。」說完,夾了一筷子雲初微喜歡吃的菜放入她的小碗。


    一頓飯,一家三口吃得其樂融融。


    因為剛接手蘇府庶務的緣故,曲氏連中秋都不肯休息,吃完飯就忙活去了,所以雲初微和蘇晏沒在尋梅居待多久就迴了燕歸閣,重新換了一套保暖的衣服,這才重新走了出來,蘇晏對著下人們吩咐了一番,很快有人送來小竹籃。


    雲初微接過竹籃,走到桂花樹下。


    中秋的夜,圓月皎潔,將整個院子都鍍上了一層銀輝。


    「月色真不錯。」雲初微贊道。


    她在看月亮,他在看她。


    月光下的她,青絲如縷,容顏清美,麵上笑容燦爛,看得他心神激盪。


    雲初微轉過頭來,笑彎的眉眼好似月牙兒,「九爺,咱們開始摘桂花釀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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