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交五更,雪開始歇了,也更加冷了。


    柳如是隻覺被人攔腰挽著,一路如騰雲駕霧般往前飛奔,如此過了約有半柱香功夫,那人方停了下來。


    柳如是定了定神,道:“謝謝尊駕救命之恩。”


    那女子笑道:“不用謝我,我也是奉人之命。”說著,把臉紗一拉,露出一張冷豔絕美的臉龐來。


    柳如是驚訝道:“怎麽是你?胡娘子又奉誰的命?”這人正是胡青霞。柳如是此刻方知,這位花魁狀元也是身懷絕技。


    胡青霞笑道:“自然是李公子,我奉公子之命,一路過去,本來想先救了李娘子,沒料到你這邊出事了……”原來胡青霞通知了韋天仇,兩人一道過來媚香樓救李香君。


    後來見李香君已被柳如是救了出來,於是便兵分兩路,韋天仇跟著李香君,胡青霞擔心柳如是有失,於是留下來保護。她記住李天涯的叮囑,隱藏行藏,不讓人認出來曆,於是盡量在暗裏守護,最後見柳如是遇險才出手。當然,小狐狸對柳如是也挺感興趣,想看看她的修為深淺。


    柳如是知道胡青霞口中的公子就是李天涯,又驚又喜又納悶,原來李天涯關心她呢,她呆了半晌,有點沮喪,她本想讓眾人驚詫一番,結果還是讓李天涯的人救了,滿不是滋味。心裏一陣狐疑,眼前這豔如桃李的花魅狀元居然稱奉他之命,這李子楚什麽時候又成了她的主人了?這兩人是什麽關係?


    這李天涯每次都有令人驚奇的東西呢。


    見柳如是臉色變幻,含顰蹙眉若有所思,胡青霞眼波流動,笑道:“有什麽疑問一會你自己問公子去,那吸血鬼這會兒也該到了。怎麽還不見人影?這小子太懶了,應該好好罵他一頓!”她與韋天仇約了在這裏相等。前段時間她傳授給韋天仇狐族的拜月法,現在韋天仇運功之後不需要再吸人血了,胡青霞也相當於韋天仇的半個師傅。


    話音未落,前麵隱約傳來打鬥聲,胡青霞臉色一變,拉了柳如是,跑了過去。


    前麵雪地上,韋天仇正與一個女道人打鬥。


    旁邊鷹、棠兩侍女,李香君也被八個人圍著。李香君坐在地上,兩女各自提劍戒備。那八人或道或俗,有男有女,都是統一的服飾,身披上銀下黑長袍,左胸口繡著一個黑色太陽。


    那女道人貌甚美,離韋天仇頗有幾丈距離,也沒執兵刃,一雙如玉般的纖手斜指,隨意揮灑,不斷從空中取用冰塊及雪片遠攻韋天仇,正是五行化用之法。她狀甚輕鬆,快敏無倫地在空中飛來飛去。這邊韋天仇追不上她,很是被動,吼聲連連,他臉色灰白,嘴角溢血,那血鴉杖也跌在雪地上,雙翅垂著,似乎已經受了傷。


    那女道人笑道:“不意竟在這裏碰到這等西方血魔,也是有緣,還不快快投降,歸順我風月宗?”說完一指,空中又霍然出現一個碩大如山的冰梭……


    這女道人正是曇陽子,旁邊那些人卻是其他宗門的精英,現在歸她統率。


    韋天仇瞪紅雙眼,竭力躲避,已經說不出話來。


    胡青霞暗暗驚愕,本來韋天仇就是以速度快敏見稱,且又有雙翼在空中飛行,怎麽現在好像是這女道人速度更快?對方似乎是一夥的,哪裏跑出來這麽些修真之人?


    她眼睛一轉,笑道:“哎呀呀,柳妹妹,這大半夜的,還道隻有我們有這種雅興,卻不料有人在這玩打雪仗,正是,莫道君行晚,更有晚行人,嘻嘻,好玩。”


    她嘻嘻笑著,與柳如是兩人俱貌美如花,若不是半夜三更,還真像是青樓女子出來賞雪遊街,這在秦淮河畔,風流佳人踏雪尋梅、風花雪月,也是常有的雅事。


    驟聞胡青霞的笑聲,曇陽子身子一頓,停下手來。


    韋天仇這才鬆了口氣,如釋重負,胸口劇烈地不停起伏,氣喘籲籲。對麵這貌美女道人給他的壓力太大了,他方才一直感覺周圍空中有一股無形的阻力,每一片雪花都似帶著如山之重,他整個人如陷入泥潭,一舉一動比平時要多花數倍的力氣,他驚駭不已。這就是五行秘法的妙用,曇陽子馭用冰天雪境,把漫天冰雪化為己用。


    曇陽子對胡青霞、柳如是打量一會,頓時眉眼放光,嫣然笑道:“嘻嘻,果然不愧是金陵秦淮佳麗地,隨處都是美貌娘子,請問兩位妹妹,從何而來?”


    胡青霞也是眼波流動,笑道:“難得這幾日下得好大雪,我們姐妹最喜雪景,如此難得的大雪夜,正約了其他姐妹,準備去秦淮河畔賞雪,卻不料碰到道長們在這裏玩雪仗。”


    曇陽子笑道:“哎呀,難得兩位妹子如此雅興,卻是我們粗魯了,那麽你們就請自便。”


    胡青霞笑道:“不巧得很,我約的姐妹就是她們幾個,卻不知為何得罪了道長?”說著,她指了指李香君幾人。


    她們兩個在這裏客客氣氣的說話,柳如是卻是老大不耐煩,已經徑自快步走過去,叫道:“鷹兒,棠兒,怎麽迴事?李姐姐怎麽了。”說著,衝過去扶起李香君。那八人望了望曇陽子,見曇陽子微微頷首,便也不阻擋,退在一邊。


    兩婢見了柳如是,說起經過,原來兩婢護送李香君往觀月樓,途中被一隊廠衛追上,兩婢邊戰邊跑,後又有幾隊錦衣衛圍住,脫不了身,正當危急關頭,幸虧韋天仇趕到,當場殺了幾個錦衣衛,嚇退了他們,護著她們且戰且走。


    到了這裏又碰到曇陽子等人,曇陽子見到三女,問了幾句後,卻說與她們有緣,要她們幾人歸伏風月宗,她們自然不肯,於是曇陽子等人把她們圍住,不讓她們走。韋天仇大怒,便與曇陽子打了起來。


    柳如是見李香君雙頰緋紅,眼睛緊閉,柳如是一探,熱得燙手,李香君額頭撞破,已經用手帕包紮住傷口,此時血已經止住,隻是她驚嚇過度,身子嬌弱,又在大雪天折騰了半夜,竟然發起燒來。柳如是忙脫下自己厚厚的鬥篷,把她圍裹起來,叫兩婢看住。


    柳如是起身恨恨道:“兀那女道,你們無端阻人去路,萍水相逢素不相識,卻強拉人入教,是何道理?真是可惡之極!”


    曇陽子格格一笑道:“嘻嘻,妹妹先別動怒,我們也是一番好意,方才見這位娘子受傷,想請她們去我家療傷歇息。況且,我們相遇,確實有緣分。”她指了指李香君。


    柳如是撇嘴道:“別來這一套,你們是不是逢人都說有緣,然後偷蒙拐騙,拐了人上山當道士姑子?”


    柳如是說這話也不是無得放矢。拐賣婦女,是一樁古老的罪惡。在明朝,拐賣婦女進青樓、淪為生育機器……的例子也是不勝枚舉。


    明朝小說家馮夢龍,代表作品“三言”“二拍”。其中有關販賣婦女的篇目高達三四十篇,占到總篇目的1\/5。有《賣油郎獨占花魁》中的花魁娘子,就是被同鄉騙賣給妓院;《姚滴珠避羞惹怒》中的姚滴珠是商人之妻,與公公吵架迴娘家,結果半路被王婆和船夫拐騙,被賣給吳大郎為妾,生兒育女;又有《襄敏公元宵失子,十三郎五歲朝天》中的宗王之女真珠族姬,十七歲在去姨娘家途中,遭到賊人毒手,被拐賣給牙婆子,賣到城外當人小妾……


    小說折射的是社會現實,可見明朝婦女被販賣之猖狂。據說,明朝還有一個丐幫叫“詭門”,更是殘忍,把所拐的婦孺挖目割舌、拆斷肢體扮成殘疾當街求乞……


    曇陽子笑道:“非也非也!我們風月宗,身份尊貴非常,豈同這些卑鄙無恥的下三濫江湖門派!我可不是平白無故胡亂攀緣,我來問你,妹子可是姓柳,號河東君是不是?”


    柳如是聞言一愣道:“你是何人……怎麽知曉我名字?”


    曇陽子得意的笑道:“貧道風月宗曇陽子。風月者,風花雪月,唯我獨尊。豈不是與你們這些秦淮花魁吟風弄月有殊途同歸之處?所以說,我們也不是隨便見人就拉,沒緣的,就算跪地上求我,我們也不會許她進呢。”


    曇陽子頓了頓又道:“估計幾位姐姐對我風月宗也有所誤解,其實,進我們風月宗,也不須上山修道,我們宗門在秦淮河畔也有基業,我可以試舉一二,例如金陵16樓,相信各位也應該有所聞……”她瞄了柳如是一眼。


    如果曇陽子說其他的,眾人或許不太熟悉,至於金陵16樓,那就是如雷貫耳,何況,柳如是現在住的那棟觀月樓,就是原來金陵16樓的其中之一。


    如此說來,曇陽子說的也不無道理,如果是像金陵16樓這種大酒肆找人,確實要找李香君這等青樓歌妓,她們平時也是以此謀生,這是兩廂情願的事。就像新及第樓那樣,至於怎麽合作就是另一迴事了,條件雙方可以繼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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