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昨晚燕赤霞教李天涯說,比賽一開始就用赤炎劍,把玄劍訣的九劍一招招展開,就算再不濟也能抵擋一陣子。等劍招施完,如果不敵,就馬上認輸,對方也不能趕盡殺絕,這樣,雖然不好看,但可保生命無憂。


    可是千算萬算,卻不知赤炎劍會臨陣出幺蛾子,因為之前李天涯用赤炎劍也有一段時間了,並沒有出現任何不妥,昨晚,因燕赤霞迴來太晚了,李天涯來不及把劍池發生的怪事告訴他。說到底,燕赤霞對李天涯還是蠻有信心的。


    這時,就算李天涯想認輸也來不及了,忙運出心馭甲,轉身就跑。


    嚴鎮虎冷冷一笑,心想,果然是個銀樣蠟槍頭,現在才想跑?遲了。


    他今天來此另有目的,想趁此揚名立威,於是大吼一聲,手訣揮舞,喝道:“哪裏跑,斬!”那修羅刀刀柄上篆刻阿修羅神像,尾部是一個人頭蓋骨。他得此刀以來,縱橫修真界五十多年,刀下冤魂無數。


    修羅刀發出鬼哭狼嚎的淒厲之音,在空中自動轉身折迴,又向李天涯追去,自上往下劈下。李天涯趕緊後退避開,匆忙間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台上。


    黑幕中突然現出一個猙獸獰鬼模樣,青首獠牙,就轉眼就到了李天涯頭頂上空,張大大口,血口吞噬……


    原來修羅刀恐怖之處,不單是刀本身攻敵,卻是修羅刀裏麵的眾多怨魂,可以噬人魂魄,迷敵心竅。每殺敵一次,便增加一條怨魂。便增加一分威力。剛得修羅刀時,嚴鎮虎還專門去戰場、亂葬崗墳地,以刀噬魂,這麽多年來,嚴鎮虎修羅刀下已收伏冤魂無數,一經祭起,狀若修羅場,鬼哭神嚎,怨氣彌漫。


    眼看李天涯避無可避,性命攸關,燕赤霞歎了口氣,霍然猛站了起來,大聲喝道:“手下留情!”縱身就往台上衝來。


    卻聞台上一聲巨響,一道衝天的赤焰光閃過,伴隨著令人心怵的長唳,跟著幾聲慘叫聲響起。


    燕赤霞目眥欲裂,以為李天涯已遭不測。


    待塵埃落定,眾人定眼望去,隻見嚴鎮虎木立當場,他整個人似被火燒過,身上衣服到處都是破洞,看去慘不忍睹。那把兇殘恐怖的修羅刀這會也氣焰全無,靜靜的躺在他身前幾步處。


    片刻之後,在眾人驚訝的目光裏,嚴鎮虎臉上七竅竟同時都滲出血來,他緊閉雙眼,顫巍巍地伸出右手指著李天涯,口張了張,好象想說什麽,卻半天出不了聲。


    而那位叫李天涯的無名之輩青年秀才,在他幾丈處,施施然抱劍而立,一臉懵逼,那把古樸的劍似乎也從沒出過鞘。


    眾人大為奇怪,匪夷所思,剛才不是嚴鎮虎占盡上風、李天涯危在旦夕嗎?怎麽突然間就主客逆轉?難道是嚴鎮虎突然走火入魔?


    燕赤霞本來已經衝上台,此刻也愣了。


    其實別說眾人奇怪,就連李天涯也不知方才傾刻間是這麽迴事?


    原來李天涯眼看修羅刀逼來,如煉獄出來的餓鬼頭張開血盆大口,向他啖來,他大駭,間不容發之際,把手中赤炎劍往嚴鎮虎砸去,隨口胡亂喝道:“斬!”下意識想阻他一阻,自己轉身就跑。


    這也是一個人碰到危險時的下意識之舉。


    他剛想祭起定心磚以攻對攻,跟嚴鎮虎拚個兩敗俱傷。突然,卻聽得“鏘……”的一聲,他胡亂甩在空中的赤炎劍,一直死活不肯出鞘的劍刃,終於倏地出鞘。


    赤炎劍發出一聲長長的吟哦,仿佛壓抑已久的歎息,帶著嘲諷又帶著興奮,似乎寂寞又似乎不屑……


    對麵的嚴鎮虎心裏一陣得意,修羅刀出,遍地修羅!這一刻,他覺得修行已經達到了巔峰。而他,在勝過了眼前這位裝模作樣的秀才之後,憑手中法寶修羅刀,必將高歌猛進,如此最後折桂也未可知!畢竟,過了今天,也隻需要再勝幾場而已。


    他臉上露出獰笑,全力祭起修羅刀泛出絲絲陰影,卷起萬千怨靈,準備把李天涯吞噬。


    心想,從此,修羅刀下又增加一條亡魂。


    卻見那赤炎劍突然出鞘,就像一道烈焰,在無邊的黑暗點燃,那火焰就如一個魔頭,火焰中又似一隻血色的瞳孔,似笑似哭,往嚴鎮虎盯了一眼,那是一雙血紅色的充滿暴戾殺戮的眼神!


    不知到底是李天涯的眼睛還是那詭異的赤色劍的。


    那修羅刀一見赤炎劍,如見克星,兇焰全消,那些方才還唿嘯咆哮的怨魂也紛紛哭嚎著四處逃竄。


    赤炎劍如長龍卷水,餓虎撲食般興奮地追殺著,劍身周圍泛起三尺赤芒,伸縮不定,片刻間把那些怨魂絞殺一空,修羅刀也就落了下來,黯淡無光。


    嚴鎮虎覺得雙眼一陣劇痛,突然間什麽也看不見了,他幾乎就感覺到了一陣天旋地轉,全身上下一陣劇痛,如被烈火焚燒。


    片刻之後,隻見他身子搖晃了幾下,咚的一聲摔倒在地,昏了過去,不醒人事。


    台上台下,一片寂靜,眾人麵麵相覷,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事說來話長,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


    過了半晌,還是那大苦和尚最先反應過來,身子一閃便躍上擂台,來到嚴鎮虎身旁,仔細查看一番,卻發現他全身完好,也無中毒跡象,倒似是被法寶重創,內腑劇烈震動所致。他皺起眉頭,站起身來,看向李天涯,口中微不可聞的嘟囔幾聲,也不知說些什麽,眼神怪異,他對這籍籍無名的書生開始刮目相看。


    燕赤霞又驚又喜,對李天涯上下打量好一陣子,半晌方道:“兄弟,你沒事吧?”


    李天涯笑了笑,搖搖頭,燕赤霞見他除了有些疲態,其他也還正常,也就放下心來,當下也不再細問。


    大苦和尚叫人上來,把嚴鎮虎抬了下去,抬眼看了看赤炎劍,眼裏透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淩厲,皺了皺眉,若有所思,跟著又搖搖頭。


    大苦法師瞅了一眼台下,指指李天涯,意思是李天涯獲勝,瞬間他又恢複了愁眉苦臉,有氣無力的叫道:“下一位。”


    對這位表麵平平無奇的天禪門四大神僧,燕赤霞不敢怠慢,對著大苦和尚行了一禮,拉了李天涯下去了。


    台下眾人大嘩,但事實擺在眼前,卻是無話可說,隻是嚴鎮虎敗得太過莫名其妙,不可思議,明明勝卷在握,轉眼間一聲慘叫就敗了,實在讓人接受不了。


    ※※※※


    “燕大哥,經過就是這樣……”


    燕赤霞和李天涯等也不再看比賽,迴到了通元殿,此時法海師徒還沒迴來。


    坐定之後,李天涯對燕赤霞說了昨晚的異常經曆,包括方才比賽時所發生的情況。


    燕赤霞聽了,驚異無名,原來,昨晚令修真宗各大宗門巨擎差點吵起來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李天涯。


    他哭笑不得,把赤炎劍仔細看了看,待端詳了劍柄中的那道劍眼,方道:“如此說來,這把劍似乎是上古魔劍“天殘”!”


    原來天殘劍鎮陽子得自上古,據說是昔年大神盤古的一顆虎牙所造,後不知經過多少時間,才被鎮陽子所得,以天殘地缺之意,取名“天殘”。


    鎮陽子當年縱橫宇內幾百年,鮮逢敵手,天殘劍可謂功不可沒。


    燕赤霞又叫喬姐出去外麵看守,以防有外人進來。畢竟,此事非同小可。接著他低聲說起此劍的來曆。當年燕赤霞學藝蜀山時,師傅曾給他講過修真掌故,昔年鎮元子縱橫宇內,掌中仙劍就叫“天殘”,後在日耀峰與黑龍爭鬥後,渡劫升仙,臨走時留偈說,劍分兩載,留待有緣。自此天殘劍沉沒於世,一直不複再聞。沒想到如今重現出世,劍柄原來一直隱沒於劍池假山中。


    燕赤霞道:“兄弟,這事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現在,這柄劍是上古神器無疑,隻是按描述,這劍與原來描述的也不盡相同,依為兄看來,是血煉法,卻是令人費解,不過,溝通驅動劍靈之訣,為兄卻是懂得的……”


    說完,燕赤霞把法寶血煉法,傳給李天涯道:“這血煉方法大為兇險,務須小心,你按法祭煉,如有不對,馬上停止……”


    李天涯依法驅動赤瞳劍,果然,這次赤瞳劍應聲出鞘,又測試一番,才感覺如意。


    燕赤霞又道:“以後每個月圓之夜,必須用精血飼養,隨著以後修為長,可以激醒劍靈。隻是,一切都建立在心境穩固的前提下,必須順其自然,循序漸進。不然,反迴來心魂會被其所噬。”


    如果心境不固,心神被劍反噬,屆時,不單馭不了劍,反而成為劍奴。


    燕赤霞又鄭重道:“此事絕對不能讓他人知曉,否則,單單就這把上古神劍,馬上就會掀起滔天禍事……”


    如此看來,這柄劍已經不是原來已赤炎劍了,燕赤霞掃了一眼劍柄上的瞳孔,沉聲道:“此劍跟原來的赤炎已大不相同,為了掩人耳目,這劍不能叫原名天殘,以後就叫‘赤瞳’。”


    “赤瞳,好名字!以後就叫這個名字。”李天涯道。


    赤炎劍,不,現在的赤瞳劍,發出了一聲輕微鳴叫,似有喜悅之意。


    從天殘,赤炎,到現在的赤瞳……


    萬物皆有靈,這柄劍名字的改變,似在訴說著它的跌宕起伏的過去,悲歡離合,滄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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