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吭聲,好奇打量李天涯的方以智道:“子楚兄詩詞性靈之作,非至情至性不能為之,我很為喜愛。”


    在座方以智年齡最小,有少年人的聰慧直率,他喜歡李天涯作品,見麵就把對他的欣賞表露無遺。


    宋佳笑道:“子楚近來文運享通,出手不凡,金陵士子到處都傳誦子楚之辭,兄之名已大噪。”


    孫山更是大叫:“現在金陵女子無不以識李子楚為幸,讀子楚辭,視子楚為一癡情漢子。不知有多少閨中佳人視子楚為良人佳婿。子楚想要美人,簡直是探囊取物,真令我輩眼紅。弟甚妒之,弟甚妒之啊!”眾人聞言大笑。


    李天涯笑著搖頭,暗道慚愧,納蘭性德是極為性情中人,言為心聲,詞如其人,他的詞作數量不多,眼界也並不算開闊。但是由於其詩緣情而旖旎,因而他的詞作盡出佳品,亦多至情至性之作。


    而李天涯所抄錄的幾首詞俱為納蘭容若代表作。因此眾人自然而然把李天涯代入其中,憑詩詞想像作者其人。


    李天涯對陳貞慧、方以智兩人也很有好感,兩人都出身名門世家,陳貞慧氣宇軒昂,胸懷大誌。


    方以智曾祖父是桐城知名文人方學慚,他自幼秉承家學,接受儒家傳統教育,從小由母親和姑姑一起撫養長大。


    其母親及姑姑都是有名文人,方以智的母親吳令儀,字棣倩,自幼勤學不倦,性格溫良有美德,詞翰甚美,年三十而卒,時方以智年方十二,著有《黻佩園壺遺稿》。


    方以智二姑方維儀,字仲賢,她博學才高,精於禪理,亦善書畫,方以智的母親吳令儀去世後,方維儀負擔起教導侄子之責任,儼如人師。曾取古今女子之作,編為《宮閨詩史》。分正、邪二集,意在昭明女子才華,批判其中淫靡之聲,頗受時人稱讚。


    如此家學淵源,其見識風範自然不同凡俗。


    眾人一見投緣,談笑一番,很快便熟悉了。


    這時人群一陣騷動,有管事高聲擅報,“董大人、宋大人駕到!”


    此時在裏間的何學海陪著一位中年人和一位玄衣貴公子迎了出來。


    那中年人四十多歲年紀,略顯修長的身材,一身華服熨得平平展展,白淨麵孔上三綹漆黑的長須紋絲不亂,鳴鳳眼中兩顆大大的瞳仁,幾乎不見眼白,顯得十分精幹有神,相貌氣質有幾分肖似賈敏,應該就是賈正善。


    李天涯突然心一跳,卻見一個黑影站在賈正善背後,身披鬥蓬,他感覺那人很熟悉,就是上次在賈府門口跟在賈俊後麵的那人。


    正端詳間,那黑影忽然朝他看來,李天涯感覺有一股氣息,如尖如芒,有若實質,朝他刺來,不由大驚,趕緊默運心訣,剛想祭馭龍甲護身,卻覺赤炎劍“鏘”的一聲,發出鳴聲,似乎躍躍欲試。隨即那黑影“咦”了一聲,似有驚詫之意,那道氣芒也隨即消失了。


    李天涯這才靜下心來,感覺這黑影對他的威脅沒有上一次那麽恐怖了。


    這一切隻發生在他個人的感覺中,周圍人眾人依然如故,毫無覺察。


    這時門外有一群人行走了進來,原是金陵知府宋國平,還陪著一位紅光滿麵老者進來。


    李天涯眼看這老者,一雙倒三角眼,須發皆白、精神矍鑠,不知何方人物。應該來頭甚大,居然連賈侯都出來迎接。


    李天涯眼掃了眼宋佳,有詢問之意。宋佳奇怪的看了看李天涯,低聲道:“這位是董玄宰董公......”


    “董玄宰?”李天涯恍然,這老頭原來就是大名鼎鼎的董其昌。去年,天啟五年,董其昌被任命為南京禮部尚書。還未滿一年,董其昌已年屆七十歲。


    原來如此。董其昌中進士萬曆十七年,中乙醜科二甲進士第一,授翰林院編修。董其昌擅畫山水,才名動京師。一度擔任皇長子朱常洛的講官,不久,便告病迴到老家鬆江養望。畫技越來精,而京官和書畫家的雙重身份,使他的名聲益大。隻要是讀書人及士子,無人不知董其昌大名的。而其書畫更是一幅難求,價高不下。


    至於那個玄衣青年,長相俊秀,別看他年紀輕輕,然舉止沉穩,尊貴非凡。卻是當代烏衣巷謝氏當家謝玄衣,世襲靜武侯爺,謝夫人之弟。


    宋佳是世家弟子,對此知之甚詳,說來頭頭是道。


    正說話間,天色漸晚,隻見賈府家人已在四周點起兒臂般粗的巨燭,照得大廳內外通明。


    大廳上方有一木製短台,這時賈府長子賈俊走了出來,在台上中間站定,朗聲致辭。


    大致意思無非是,感謝金陵諸君光臨賈府,招顧不周,請眾人多擔待等客套話。他幾句說完,迴頭朝台下道:“老二,下麵你來吧!”


    這家夥錦衣華服,挺胸疊肚,話雖說得客氣,神情卻扯高氣揚,頤指氣使。


    赴宴眾人多少都知道賈俊德性,也不以為意。李天涯暗道,這衙內紈絝還是一副欠揍的模樣啊。


    這時溫文爾雅的賈敏,才帶眾人拜祭了一番,即是中元節的祭拜儀式。向祖先亡靈獻祭的儀式,把時令佳品先供神享。然後眾人品嚐這些勞動的果實,並祈祝來年的好收成,也不在話下。


    中元節曾經是中國人非常重要的一個節日,這天要祭祀祖先,以示慎終追遠。


    等一切完成,酒席便開始了。在大廳裏的都是金陵士子才俊,至於貴賓及女眷則另設宴席在其他廳院。


    賈府執事吩咐宴會開始,頓時有一排排家仆、廚娘提著食盒,一桌桌擺菜肴。


    李天涯不明就裏,反正他今天跟著老師何學海過來,也沒有主要目的,隻是饒有興趣到處看。心想,這情形大概就像後世吃喜酒吧?看這排場過來蹭吃蹭喝也蠻不錯的,就不知一會還搞不搞其他儀式活動。


    不一會,各席上已擺滿熱氣騰騰的肴饌。李天涯穿越過來也有好一段日子了,隻是頭次參加這種大型宴會,不由留心察看。隻見侯府氣象大是不同,碩大的檀木八仙桌上,擺得百鳥朝鳳式,中間是一道全乳羊,周圍攢密擺放各式金陵名菜,淮揚名點,全席有冷葷熱肴幾十品,應有盡有,也辨不齊全。酒是玉壺春酒,周圍賈府侍女仆從穿逡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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