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杏兒眼尖,早已瞅見了李天涯等人,她瞪大眼睛驚喜地叫:“小姐,是李公子他們呀……”蘇蓉也看到了李天涯他們,眸露驚喜之色,李天涯衝她們笑著點點頭。


    本來李天涯是準備過些天,和王京一道去舊院瀟竹館探訪蘇蓉的,畢竟共船一路來的,三人同路遠行,論詩弈棋,蘇蓉落落大方,彼此頗為熟絡。


    如此絕色佳麗,確實令人神往啊。特別是王京,更是三天兩頭來約李天涯,他自己更是去找過幾次,隻是不知是不巧還是王京運氣太差,沒有一次碰上蘇蓉在瀟竹館的。而李天涯是初來乍到想專心學業,還有一個原因最近修煉軒轅心經,心無旁騖,隻能把尋訪蘇蓉這事暫時放在一邊。心想反正在金陵時日尚久,也不急於一時。


    在這裏遇見蘇蓉,李天涯等人也覺得甚為正常,舊院曲中之名妓,揚州瘦馬之流,相當於後世的娛樂明星歌星,文士的詩文之會往往會邀請這些名妓到來,商賈談生意也一樣,有名妓在旁周旋調侃,燕舞笙歌,氣氛就大不一樣,能讓賓主盡歡,嬉怡忘倦。文人士子狂歡似乎總也離不開青樓妓女的點綴,才子佳人風流聚會,美人名士,相得益彰。名士以得名妓為風雅,名妓以識名士為知音,這種風氣已成為晚明社會的一種時尚。


    文人的風采與妓家的風流共同裝扮著這明末的繁榮,這些秦淮佳麗與放浪形骸的士人一起,成為晚明一道美麗哀豔的風景。


    而宋佳身為金陵公子王孫,在如此場合邀請秦淮魁首蘇蓉等人助興,自然毫不為奇。


    宋佳聞聽得蘇蓉她們識得李天涯他們,眼神一凜,跟著哈哈一笑,:“我道是哪位?原來是我們國子監的第一才子李子楚。哈哈,幸會,幸會。”


    我什麽時候成了第一才子了?


    李天涯莫名其妙,驚愕不已。寧采臣走過來對李天涯說了幾句,原來今年李天涯進國子監以後,初試及旬試都名列第一,再加上國子監祭酒何學海對李天涯讚賞有加,經常在一些場合提及其名,要其他監生作為楷範等語。這也罷了,最近有一次金陵知府宋國平在一次宴會碰到何學海,問起宋佳最近在國子監的學業,這就如後世家長碰到老師,總要問子女在校的表現如何?往常何學海總頻頻讚歎道,宋公子冠絕國子監諸生,凱明翁教子有方等等。於是每次宋國平如飲醇醪,飄飄然也。可是這一次何學海讚了宋佳幾句後,又道:“最近新來監生紹興李天涯者,人品學識無不上佳,與貴公子可算是一時瑜亮。”宋知府迴去之後,自然向宋佳詢問了李天涯幾句,本來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但在一向自視甚高的宋佳看來,卻是奇恥大辱,在他看來,李天涯就是鄉巴佬,和他比肩,簡直是侮辱了他堂堂金陵公子的稱號。


    於是就有了在貢院他對李天涯視而不見的一幕。


    李天涯聽了才恍然大悟,難怪,自己從來和那家夥毫無交集,卻無端地尖對自己,這還真正是躺著中槍啊。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這小子也未免太心胸狹窄了吧。不過李天涯秉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如果這小子實在欺人太甚,那也沒有逆來順受的道理,盡管人家是官二代,目前金陵實權者的兒子。


    當下也不動聲色,微笑著上前見禮。


    和宋佳一起的幾個人都是國子監的監生,其中有一位叫孫山,王京認得的,也在正義堂讀書。長得尖嘴猴腮,一雙眼珠亂轉,看樣子酒也吃得沉了,油光滿麵地,乜斜著眼盯住李天涯道:“哎嗬,原來是我們國子監的李大才子啊,嘿嘿,也不知是真才子還是假才子,過來,你敢與我對飲一百杯麽?”言辭甚為無禮。


    孫山平素勤與宋佳結納,一向對宋佳曲意逢迎,自然知道宋佳心意,他現在已有七分酒意,他們世居金陵,自帶優越感,便瞧不起外地監生,率先上前挑釁。


    李天涯含笑道:“論到牛飲,我自然不敢,因為我不是酒囊飯桶,這場,算是孫兄勝了可好?……”一句話說得眾人哄堂大笑。幾個監生控背躬腰跌腳打頓,笑得換不過氣來,王京“撲”地一口酒全噴到寧采臣身上,蘇蓉及那麗人等幾個拿手帕子捂著嘴咯兒咯兒笑個不停。


    孫山漲紅了臉,強笑道:“李子楚,你倒是陰損,你既稱國子監第一才子(李天涯眼角上翻:又來了),就不知可有真才實學?我瞧,沽名釣譽的成分居多,……結交之人也就同道中人吧?”說著瞅瞅王京和寧采臣,搖頭擺腦,自感得意地笑了起來,他身邊幾個人也跟著大笑。


    李天涯心道,真是見了鬼了,這人居然杠上我了,這幫人還真是莫名其妙,於是淡淡的道:“我是否沽名釣譽,不勞孫兄掛心,隻是,像孫山這種人,我是萬萬不敢結交的。”


    卻不知最近李天涯在國子監聲名鵲起,已招了這些金陵本地監生之忌。


    孫山又道:“閑話少講,今日在此居然相遇,如此美景,豈可無詩?李子楚……你敢與我們宋公子一比麽?”橫著眉下死眼盯著李天涯。這孫山此舉雖然有拉虎皮扯大旗意思,但是在晚明,喝酒論文是經常發生的事情。所以,他此語一出,倒也沒有人覺得奇怪,眾人反而有瞧熱鬧的意思,都“哄”然附和稱好。


    蘇蓉和那麗人霞飛滿臉,含笑看著李天涯,那麗人俏臉暈紅,眉睫微顫,很是動人,與靚妝的蘇蓉坐在一起,也不遜色。


    原來這麗人是秦淮名妓李香君,號香扇墜兒,時年方十六,金陵花魁,她歌喉圓潤,絲竹琵琶、音律詩詞亦無一不通,琵琶尤其出眾,冠絕秦淮,日常和蘇蓉姐妹互稱,甚為相得。


    宋佳微睨著李天涯,傲然坐在靠窗的主位上,也不說話,那意思不言而喻,有恃無恐的模樣,就等著李天涯應戰……


    李天涯心裏暗罵,有這麽裝逼的嗎?不過心裏也不得不承認,這宋佳也確有驕傲的資本,時近申時,紅日西斜,夕陽透過窗欞照了進來,隻見宋佳臉如冠玉,雙眉斜飛,看去也是瀟灑不凡。


    原來宋佳對蘇蓉甚為傾心,蘇蓉卻一直若即若離,宋佳自恃才貌家世,幾次露出有梳攏她的意思,按說,絕大多數曲中妓女若能覓到這樣的歸宿那真是求之不得。隻是蘇蓉暫時還沒有這樣的想法,現在就成為籠中之鳥,現在單飛雖有風雨侵淩,卻也還有一些自由,即便要嫁作他人婦,還是想覓到一個懂得珍惜她、能讓她服氣的如意郎君,這曲中女子有些傲氣,頗有現代女性追求自由的個性。


    特別讓宋佳納悶的是蘇蓉這次從紹興迴來,對他的態度更是疏遠。宋佳開始還不明就裏,今日發現蘇蓉和李天涯居然相識,還眉來眼去的,李天涯又是來之紹興府,那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如此露骨的挑釁,哪能退縮?


    李天涯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對時下製藝,策論都頗俱造詣,否則也不可能在初試,旬試中連得佳績,得到國子監祭酒何學海的褒獎。何況,他還有一個作弊利器,過目不忘。記在腦海裏的知識能用為何不用,後人詩作偶爾來個拿來主義又何妨,怕不壓得這宋小白臉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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