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修行。


    乃是逆天之舉。


    往往是境界越高的武夫越怕死,所以為了遠離危險,許多人會在突破一品之後,選擇隱世修行。


    而納蘭烈迄今為止已經隱世修行了五十年,現在說這種話,顯然是下定決心,要以命換命了。


    對納蘭烈來說,這就是一場賭博。


    賭贏了。


    自己就能在天上仙人的幫助下,羽化飛升,成為仙人。


    賭輸了。


    代價自然就是死,走到他這一步,隻要身死便會道消,連轉世的機會都會沒有。


    在來之前,他幾乎覺得這場賭博自己是必贏,但是和莫無道交手之後,他賭贏的概率不過三四成,但現在有了這把仙刀在手,納蘭烈心裏再次有了信心。


    現在贏和輸的概率至少也應該是五五成。


    感受著刀身之中蘊含著磅礴的天地元氣,這一刻,納蘭烈感覺自己已經進入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巔峰狀態。


    而他身旁的石當虎在運轉秘術之後,此刻的實力也已經無限接近於聖人境。


    不過他堅持不了多久,畢竟這種秘術乃是以自身壽元為代價催動的,他的身體此刻就像是一個火灶,灶裏燃燒著的不是柴火,而是她的自身精元。


    “老祖,一起動手,速戰速決。”


    石當虎一臉著急地喊道,納蘭烈點了點頭,兩人一人舉刀,一人收拳至腰間。


    狂暴的力量在匯聚之時,讓太平湖原本平靜的湖水也變得激蕩起來。


    到了這個級別。


    一招一式,便都是最最上乘的武學招式。


    “給我死!”


    怒吼聲響徹天空,石當虎直接將拳頭遞了出去,一道虹芒以極快的速度在空中閃掠而過,虹芒所帶起的兇猛氣流,將太平湖掀起左右兩道巨浪,嘩啦啦水浪聲不絕於耳。


    罡氣撕裂著空氣發出刺耳的巨響聲,莫無道將目光從空中收迴,眼神中閃現過一絲不恥的神色,他捏緊拳頭,迎著那道虹芒猛地砸向空中。


    毀滅般的氣息從莫無道的拳頭處席卷開來,在抗下這道虹芒後,納蘭烈也終於將刀揮了下去,一道如赤焰般的刀罡瞬間彌漫,仿佛將整個太平湖給蓋住了一般。


    趙峰咂舌道:“那柄刀竟然能增加這麽大的威力,看來,天上那群人是真怕莫無道飛升啊。”


    莫驚春雖然也見過自己老爹和不少人過招,但像今天這種局麵卻是從未見過,他不免心中有些緊張。


    張居安就站在他旁邊,抬手放在莫驚春的肩膀上說道:“不用擔心,你爹他能應付得了。”


    “額…”


    那赤焰很快就擴散到莫無道身前,莫無道深唿吸一口氣,先平淡推出一掌,隨後抬頭輕喝一聲:“來!”


    霎時間。


    太安城城牆上的無數柄武器劇烈搖晃起來,片刻之後,一柄柄上乘武器如暴雨一般朝太平湖前掠來,這些兵器雖然比不上納蘭烈手裏的仙器,但他們的主人也都曾是在江湖上享負盛名的人。


    在莫無道的馭動下,這幾百柄武器浩浩蕩蕩朝納蘭烈砸去,兵器碰撞發出的空鳴聲震耳欲聾。


    在幾百柄武器的壓製下,手握仙器的納蘭烈竟然一退再退,盡管他一刀揮出,都會有幾柄武器被拍飛,但餘下的武器仍然會繼續朝他攻去。


    莫無道看著剩下的石當虎,不急不慢地說道:“都說你是金身羅漢,那今天就讓我看看,你能抗下我幾招。”


    石當虎神情一變,內心忐忑不已。


    莫無道側身,看向遠處的莫驚春,隨後伸手一招,莫驚春懷上的重鋒劍就如閃電般竄到了莫無道的手中。


    “看好了。”


    莫驚春瞪大雙眼,目光死死頂住了自己老爹。


    莫無道消失在原來的位置,化成一道殘影掠到了石當虎的身前,這種驚人的速度,便是江雲笙等人也沒有捕捉到莫無道的身影。


    一道銀光在空中陡然亮起,打起十二分精神的石當虎明明最好了全部的準備,甚至聽到了背後唿嘯的風聲時,就已經超一旁閃躲而去,但莫無道似乎是猜到了他下一步的位置,一道劍氣還是狠狠地襲向了他的後背。


    “噗嗤!”


    鮮血濺射開來,石當虎的身體也彎成了一張弓,被劍氣撞出了幾十丈之遠。


    莫無道似乎沒有留情,一劍得手後,再度化成殘影消失在原地,天空中不斷有劍光閃爍,眼花繚亂,短短幾息時間,莫無道至少出了上百劍。


    劍勢氣吞山河、劍意連綿不絕,饒是石當虎不停出拳抵抗,但還是有不少劍氣將他的身體劃破,魁梧的身體上到處都是傷口,讓人觸目驚心。


    卻在莫無道對石當虎出手的時候,納蘭烈仍然被那幾百柄兵器圍攻。


    就算是莫驚春用精血喂養的兩柄飛劍,催動之時,莫驚春也必須全神貫注,就算可以同時出劍,也不可能持續這麽長的時間。


    但城牆上的這些武器卻都是別人的,莫無道純粹是用天地元氣在馭動它們,可這種情況下,莫無道卻能如此長時間的一心二用,豈能不讓人震驚。


    “老祖,再不來幫我,我就撐不住了。”在北元臭名昭著,但卻無人敢招惹的石當虎,此刻卻大聲叫喊著求救。


    納蘭烈心裏很明白,如果石當虎死了,那麽自己能贏的概率至少會少兩成。


    “該死!該死!該死!”伴隨著三聲怒吼聲響起,體內洞府的元氣在同一時間灌入手臂當中,強大的能量從手臂筋脈處經過,讓納蘭烈手臂上青筋暴起,甚至皮膚表麵也溢出了一點點血珠。


    “給老夫滾開!”


    “轟!”


    耀眼的光芒在幾百柄兵器當中爆發開來,恐怕的氣壓將空中這些武器全部震開,被刀罡劈中的武器,更是直接被崩碎或者是一分為二。


    納蘭烈兩條手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條手臂通紅漲大,另一條手臂卻還是之前的樣子。


    太平湖水晃蕩不止。


    莫驚春看到那些武器從空中墜落,掉進湖水裏,忙道:“趙老前輩,能不能讓那些武器迴到原來的位置。”


    “這有何難?”


    趙峰伸出大手,聚集一股元氣後,往太安城伸手一指,那餘下的武器便全部插迴到了城牆上。


    看到槍仙呂旌的槍還完好無損,莫驚春心裏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納蘭烈看到石當虎身上的傷勢,一咬牙,再次提著手裏這把仙人送來的大刀朝著莫無道急速掠去。


    “石當虎,別再留手了,殺不了他,我們就得死!”


    空中,三道身影直接閃掠到了一起,莫無道左手握劍,右手出拳,硬是以一人之力扛下了兩人那狂轟亂炸般的進攻。


    三個人不知道交手了多少招,等太安城城裏麵的人跑到太平湖邊的時候,太平湖中幾個湖心島都已經被湖水顛蕩的湖水給淹沒了。


    天空中烏雲密布。


    風聲唿嘯。


    在底下那群人一陣陣驚唿聲中,納蘭烈和石當虎兩人不斷被打退,可又會不斷往前衝。


    就在三人戰至熱火朝天的時候,莫無道突然主動退後五十丈,他長鬆一口氣,喃喃笑道:“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活動筋骨了,不過現在…也該結束了。”


    納蘭烈聞言,深邃的眸子突然湧現出無盡的恐懼。


    隻見莫無道不再將目光放在氣喘籲籲和滿身傷痕的石當虎身上,而是再一次將頭抬了起來望向了天空,他淡淡道:“八個人外加一柄刀就想殺了我?你們未必也太看不起我了。”


    說話間。


    以空中莫無道為圓心,太平湖上驀然綻放出一朵氣勢恢宏的百丈水花。


    水花將莫無道淹沒其中,誰也看不到莫無道在裏麵做什麽。


    天上悶雷聲陣陣。


    在秘術施展期間,浪費一秒鍾都會消耗掉石當虎好幾年的壽元,他等不起,也等不了。


    “莫無道,給我死!!!”不甘心的怒吼聲在半空中響起,石當虎朝著那朵水花暴掠而去,整個人幾乎於地麵平行,雙拳同時舉起,在接近水花的那一刻,同時轟出。


    水花被這一砸,直接砸凹下去,但卻沒有破損,就在眾人驚疑這是為什麽的時候,一道不起眼的水柱從那水花裏麵疾速射出,素有金身羅漢之稱的石當虎直接直接被這道水柱給貫穿了心口。


    人群中一片嘩然。


    石當虎低著頭愣愣看著空蕩蕩的心口,感受著體內元氣快速流失,他驚愕地看了一眼前方,然後十分不甘地舉起手指向天空喊道;“你…你們……誤我!”


    納蘭烈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天上那群仙人,為了殺一個凡人,竟然會選擇和自己合作。


    不是他們膽小。


    而是莫無道太強。


    強的已經不像是個人。


    但此時此刻,納蘭烈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從他來到太安城的那一刻起,他麵前的選擇就隻有生和死。


    既然如此。


    那就拚上這條老命,拚上苦修一百六十多年的修為,去博一博最後的生機。


    納蘭烈雙手握刀,在榨幹了體內洞府裏的天地元氣後,化作一道殘影朝著那水花徑直衝去。


    “給我破!”


    “嘭!”伴隨著巨大的炸響聲迴蕩開來,那朵綻放在太平湖上的水花也轟然炸碎,水花重重砸落在湖麵上,又濺起數丈水花。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在湖麵上。


    而在天上。


    隻見莫無道隻是伸出兩指夾住了納蘭烈雙手豎握著地長刀,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莫無道將這把從天上落下來的仙器硬生生折斷,最後右手往前輕輕一推,納蘭烈的身體就如同隕石般倒飛出去。


    最後重重摔在湖心島上,吐出一大口鮮血。


    苦苦修煉近兩百年,離渡劫飛升隻差一步,納蘭烈怎可願意就這樣死在莫無道手裏,他捂著胸口,再次朝北邊掠去。


    莫無道不慌不忙,隻是將手中折斷的刀尖往納蘭烈逃跑的地方一扔,那已經淩空飛出上百丈遠的納蘭烈便再一次從空中跌落,這一次便再也沒有站起來。


    天上的烏雲瞬間消散。


    陰沉的天空再一次變得晴朗起來。


    莫無道將那柄折斷的仙器取迴,扔迴城牆上後,朝趙峰等人說道:“迴去喝酒吧。”


    言罷。


    莫無道帶著莫驚春直接迴了太安城。


    眾人看了一眼逐漸平靜下來的湖麵,麵麵相覷一陣後,也都跟了上去。


    城主府因為趙峰等人防護,並沒有受到損壞,但附近幾十家百姓的屋頂倒是都被掀翻了,莫驚春一迴到府上,便讓管家帶上了幾百兩銀子去賠錢,等趙峰、張居安他們迴來後,宴席也就繼續進行。


    一桌子再次坐下,莫無道拿著酒杯說道:“大周境內有一個,大燕境內有兩個,北元也還有一個,都是上百歲的年紀還不敢渡劫的縮頭烏龜,今日過後,我便會去找他們,要麽老老實實地渡劫,要麽就死在我手裏,我渡劫之後,難保今天這樣的事不會再次發生,所以這三年時間,我便要以絕後患。”


    “趙前輩,撼山拳的第十式該如何修煉我已經寫下了我自己的心得,晚會兒我讓驚春拿給你,既然撼山拳是你所創,那這第十式就由你來命名,你若想省事,可以讓張三留在太安城,這對他來說有好處。”


    “張居安,我知道你來太安城不是為了幫我,而且為了所謂的天地正道,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若我去了天上,從此以後,天上便不會再有人插手人間之事,伱可以放心。”


    “江雲笙,你天賦悟性隻比我差三成,若是有人教你,或者是給你足夠的武學功法和修行心得,三年內你可以突破化虛境,十年內你便有望入聖,我走之前,會整理出一些武學和心得給你。”


    “陳山,我兒子看上你女兒,是你們陳家的福分,但你資質不夠悟性不足,難以挑起陳家大梁,所以有些東西我給你也沒用,但好在你有一個好弟弟,陳海,你以筆練劍這麽多年,可有琢磨出什麽門道。”


    陳海拱手道;“在下慚愧。”


    “陳家劍法精於術,缺於意,可如何將劍術和劍意融會貫通才是難點,我走之前會給你寫幾句話點撥你,你若能參悟,那陳家劍法就有救,若不能,那我也沒辦法。”


    “多謝莫兄!!!”陳海心情澎湃。


    莫無道繼續道;“除了你們,張君堯、王初一、陳十五、還有沒來的宋知南等人我都給留了一份禮物,但這份‘禮物’我不是白給的,三年時間眨眼便會過去,我走之後,你們得幫我護住驚春。”


    “若是同齡人找他麻煩,你們都可以不管,但若是有那些活了一把年紀還要欺負小輩的老雜種出麵,就到了你們該出手的時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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