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


    “嗯。”


    “那上去睡吧,明天早點趕路,興許能早幾天趕到蓮花鎮。”


    陳詩語看了一眼客棧門口,輕輕歎氣後,和莫驚春一同走上樓梯。


    快走到拐角處時。


    客棧外麵衝進來一個人,看到莫驚春和陳詩語要上樓,他連忙大聲喊道:“等等!我還你錢!”


    莫驚春和陳詩語同時轉過腦袋,看到門口穿著一身新衣裳的小乞丐時,兩人都有些驚訝,他們兩個都以為小乞丐不會迴來了。


    畢竟對於一個乞丐來說,五兩銀子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小乞丐穿著一身青色袍子,布料不是很好,穿在他身上還顯得有些大,看上去有些滑稽,他的長相自然不算好看,但出人意料地竟然也不算難看,隻是或許是常年在外麵漂泊,導致他皮膚顯得有些黑,若是再白一些,興許形象還能再提個一兩分。


    莫驚春笑道:“想好了?”


    小乞丐點頭。


    “用你手裏的錢自己開間房住。”說完,莫驚春拉著陳詩語往樓上去了。


    老板實在是沒認出來眼前這個人就是剛才那個小乞丐,他收了銀子後,便讓店小二領著他上樓去了。


    “真沒想到他竟然會迴來。”陳詩語笑道。


    “我也沒想到。”


    “那你打算怎麽安置他?”


    莫驚春笑道:“再看吧,實在不行,也隻能帶迴太安城了。”


    “你早點休息吧,我知道今天你沒有睡飽。”


    “你也一樣。”


    莫驚春很快就躺在床上睡著了,他不知道的是,這天晚上卻是小乞丐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躺在這麽寬敞這麽軟的床上睡覺,明明很舒服,但他怎麽也睡不著。


    次日天剛剛亮。


    莫驚春和陳詩語便都起了,原本以為小乞丐會睡到很晚,沒想到兩人出門的時候,小乞丐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了。


    莫驚春帶著他下樓吃了一碗熱騰騰的羊肉麵,臨走的時候,莫驚春問道;“小二,今天是什麽日子?”


    “三月初七。”


    莫驚春轉身對小乞丐道:“以後你就叫小七了,要是不喜歡,以後自己再改。”


    陳詩語似乎覺得莫驚春這樣取名的方式太隨便了,追上前找莫驚春理論去了。


    小乞丐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也離開了客棧。


    “你為什麽要這麽隨便就給他取名字?”


    “小七,不挺順口的嘛?”


    “我覺得不好。”


    “那你說叫什麽?”


    “我…我不知道。”


    “賤名好養活,我府上還有個張二牛和趙虎呢,跟他們的名字比起來,小七好聽多了。”


    陳詩語努了努嘴道:“你明明可以想到更好的。”


    莫驚春正要說話,小乞丐難得插嘴道:“就叫這個吧,我會寫‘七’字。”


    這下,陳詩語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馬車繼續南下。


    之後的一路太平無事,最後終於在三月十二日這天,來到了那封信上所說的蓮花鎮。


    蓮花鎮上隻有兩百來戶人口,這裏的百姓多姓曹、吳、大多是共一個祖宗下來的,說是一個鎮子,其實就是兩個村子組在一起形成的族落。


    在蓮花鎮過路的外地人並不多,這主要是因為地理位置原因。


    所以當鎮子裏的人看到一輛馬車經過時,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移到了馬車上的莫驚春身上,莫驚春勒停馬車,掏出一串銅錢遞給一個過路賣糖葫蘆的商人,隨後往車裏遞了兩串,然後便朝那群在街邊玩耍的孩童喊道:“免費送糖葫蘆咯,一人一串,先到先得。”


    孩童們聽到聲音,膽子大一些的自然就上前,莫驚春果然一人發了一串,最後那群膽小的孩子也都跟著上前了。


    “哥哥找你們打聽個事,你們這有沒有一個瞎了一隻眼睛的老人啊?”


    “有啊。”


    “他住在哪?”


    一個肥嘟嘟的小胖子指著前麵說道:“往前走,院子裏種著兩顆梅花樹的那戶人家就是。”


    莫驚春臉上一笑,捏了捏他那肥嘟嘟的臉後,趕馬來到了那院子外麵。


    “我們到了。”


    莫驚春跳下馬車,接著便將陳詩語從車上牽了下來。


    穀氖


    兩人在外麵喊了幾聲,見沒人迴應,就直接推門走了進去,裏麵的房門也沒有反鎖,莫驚春推開門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呂旌,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終於等到你們了。”呂旌安詳地躺在床上,神情衰老,看上去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莫驚春也想不到,一個人竟然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老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陳詩語快步上前,看著奄奄一息的呂旌,頓時眼紅落淚道:“夏爺爺,怎麽會這樣?”


    “丫頭,別哭,人老了總要死的。”


    呂旌艱難笑道:“咳咳,還好撐到你們過來了,莫小子,既然你來了,那你上前來,我交待你些事。”


    莫驚春乖乖上前。


    “我死後,把我葬在蓮花塢旁邊的梅林當中,不需要和梅林裏那座墳墓合葬,隻需葬在旁邊即可,我沒臉見她。”


    “好。”


    “江州西邊的魚龍幫一直想要我自創的《寒氣近》,我怕我死後,他們會去梅林掘墓,所以……”


    “我會去找他們。”


    緊接著,呂旌便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本手抄的功法遞給莫驚春,他苦笑道:“原本想著帶進土裏的,但想想還是應該留個念想,莫小子,幫我找個徒弟吧。”


    莫驚春伸手接過《寒氣近》,瞅到小七站在門口看著這邊,他突然招手喊道:“小七,你過來。”


    小七不明所以地走了過去。


    莫驚春指著他道:“前輩,他是我從路上撿來的,吃苦應該沒什麽問題,你看看他根骨如何。”


    呂旌掙紮著什麽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小七的手腕。


    小七沒有想到一看看上去就快要死的人,握力竟然還這般大。


    “這可能就是天意吧。”


    良久,呂旌鬆開小七的手,歎息道。


    莫驚春連忙追問:“他可以?”


    “嗯,隻可惜是個女娃娃,不過也是個練武的材料,就她了。”


    “女娃娃?!”莫驚春瞪大雙眼,傻愣愣地看著小七。


    小七低著頭,也沒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被拆穿。


    呂旌喃喃道:“我這一生盡是遺憾,到此為止也算是一種解脫,陳丫頭,莫再哭了,好好珍惜當下,勿負韶華……”


    聲音越來越微弱,到最後直至消失。


    看到呂旌閉上了眼睛,莫驚春將手探上前,發現已經沒了鼻息後,朝陳詩語搖了搖頭。


    屋子裏立馬響起了陳詩語的啜泣聲。


    莫驚春輕聲安慰一陣後,就去外麵找當地百姓幫忙了,雖說人生地不熟,但當地百姓們看到莫驚春出手闊綽,便都搶著幫忙了。


    當天夜裏。


    墓坑和棺木便準備好了。


    次日一早,莫驚春便按照呂旌的遺言將他安葬在了梅林當中,墓碑上依舊隻刻了名字。


    恐怕誰也不會想到,當年名動天下的槍仙呂旌,竟然會以這樣悲涼的方式死在了這裏。


    “我們走吧。”


    “去哪?”


    “武原城找韓家,然後去魚龍幫。”


    路上。


    莫驚春問道:“你怎麽不告訴我你是個姑娘?”


    小七道:“你也沒問。”


    “我之前給了你五兩銀子,你為什麽不買姑娘該穿的衣服?”


    “有人跟我說過,這樣安全。”


    莫驚春啞口無言,不過想想她說的也對,這世道出身慘的姑娘下場都不太好……他將呂旌給自己的寒氣近遞進車廂裏,說道:“從今天開始,你的師父便是呂旌,我不管你認不認識他,但有朝一日別人若是問起,你就這麽迴答。”


    “我…我……我也可以練武嗎?”


    “嗯。”


    “可是…我能行嗎?”


    莫驚春笑道:“你不是一直很能嗎?怎麽這會兒開始懷疑自己了?”


    見車廂裏麵沒了聲音,莫驚春繼續說道:“你手裏的東西價值千金,你要是把它弄丟了,我不會再帶著你,好好珍惜吧,你的命或許從今天開始就和以前不同了。”


    小七低頭看著手裏的《寒氣近》,縱然她現在連封麵上的三個字都不認得,但聽到莫驚春的話,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將這本功法放進了懷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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