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韻的庭審推進得十分順利,孟雲遙和宋青雲在的位置隻能看到女人的背影,雖然依舊挺直,但是仔細看去濃密的黑發裏依稀可見幾根銀絲。


    這是之前從未在這個女人身上見過的,王韻雖然四十多歲,可是熱衷於保養,起碼在之前看起來,從來都沒有那個年齡應該有的疲倦和蒼老。


    從接受調查到開庭的短短幾日,竟已經成了這個樣子。


    孟雲遙不禁唏噓,美人容顏已逝,單單依靠美貌定然是靠不住的,王韻確實聰明,但算來算去機關都算盡,也沒想到自己枕邊人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可能王韻的出賣孟家公司隻是在孟遲住院後才萌生的想法,這個女人可能隻想給自己和女兒留一條後路,但孟遲的籌謀絕對是經年曆日。


    從什麽時候開始婚禮上相約陪伴一生的人就已經把無形的枷鎖戴在了王韻的脖子上?是某次耳鬢廝磨之後,還是相敬如賓的宴會散場?


    王韻這段時間逼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她和孟遲攜手走過這二十餘年,雖然早就沒有了一開始的幹柴烈火,但也總有感情。


    是什麽樣的男人才會用自己的女人去做擋箭牌?


    孟雲遙越想越覺得好笑,她本人對庭審流程毫無興趣,今天來這裏一場不過是還有些話沒有和王韻講,現在更覺百無聊賴,索性順著椅子往下滑了一些,靠在宋青雲的肩膀上玩手機。


    “怎麽了?”宋青雲小聲問她。


    “沒有,”孟雲遙手機橫屏,開始打遊戲,順便又想起了什麽,突然開口:“哎,青雲,那你們宋家的法人位置是給誰的?”


    宋青雲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打開天眼查調出了宋氏集團的界麵,法人那一欄赫然是一個孟雲遙從來沒見過的名字。


    “這是……”孟雲遙腦子裏飛速過了一圈還是沒有印象,猶豫的開了口。


    “清園一直采用管家模式,在很早之前還沒有搬到清園的時候就開始了,清園的管家從第一任開始一直世襲,雖然這麽說有些誇張,但確實是子承父業。”


    “所以你們用管家做法人?”這是一個孟雲遙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


    “嗯,”宋青雲點點頭:“管家過了試用期,當時的家主就會和管家聊聊,主要是介紹一下國內目前的法人相關的政策,如果管家同意,他會在公司裏有一個職位,盡管是被架空的,相應的,薪資也會提高一大截。”


    不管事實是不是這樣,起碼這種事先說明風險選擇權交給對方的處理方式是孟雲遙比較可以接受的,她唔了一聲,正好遊戲開局,就安心的靠在宋青雲肩上玩起來了。


    宋青雲給孟雲遙答疑解惑之後就在跟進庭審進程,相比於孟雲遙他還在考量那些項目和材料已經用過不能繼續牽扯魏家,扳倒魏家還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長期在董事會積攢實力的魏家就像黑暗裏的一株蔓藤,生長的無聲無息,誰都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驟然發難,宋青雲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見過魏老,平日裏其實就是這個樣子,董事會的人尤其是像魏老這種在公司沒有具體職位的股東,是沒有必要每天到公司打卡的。


    隻是前幾天聽到了魏煬葬禮的事情,自然是沒有邀請宋青雲去的,哪有邀請殺人者出席被殺者葬禮的道理,聽說上層圈子也沒請幾個人。


    死因自然不會是槍擊,不知道魏老編排了一個什麽理由草草遮過,隻是後續傳到宋青雲耳朵裏的是魏家的孫子天妒英才,這才剛迴國就意外離世,著實可惜,一顆新星還沒完全亮起就落了下來。


    也不知道說話的人知道他口中的新星是個綁架謀殺的瘋子會是個什麽心情,誰在乎呢?


    到底誰在乎那並不重要的真相呢?


    王韻請來的律師著實不成氣候,怕不是直接從孟家公司請來的商業顧問,雖然對於原告提出的證據不至於措手不及,但實在做不到條分縷析的給王韻撇清責任 。


    那女人大概也是放棄掙紮了,對於她來說,在監獄裏度過二十年還是三十年沒有什麽區別,宋青雲越看越掃興,孟雲遙那邊的遊戲倒是節節順利,宋青雲的注意力被她吸引過去,兩個人咬著耳朵說小話。


    孟萊沒有這個心情,她坐在聽眾席的角落裏,目光在母親的背影和宋青雲孟雲遙身上遊移,她驚訝的發現居然分不住來自己更恨哪一個人。


    都是他們,如果不是他們,自己怎麽會在短短幾天之內接連喪父喪母,幾乎成了個孤兒狀態?她怎麽會從衣食無憂的小公主到不得不搬進小產權房的落魄樣子?


    王韻接受審判之後突然得知自己有幾分鍾可以見見家裏人,不知道是不是宋青雲做的手腳,孟雲遙和孟萊坐在她對麵,看著她一身素淨,沒人開口講話。


    “萊萊……”王韻清了清嗓子有些艱難地說:“喜歡你現在學的東西的話就去找李叔,他可以幫你聯係工作,媽媽不在身邊了你……”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孟萊強行打斷:“我沒想到你想拿我爸當別人的替罪羊,他都死了,我爸爸都死了,你當時在想什麽?你有沒有心啊?”


    孟萊愣住,先前想要囑咐的話卡在喉嚨一句也說不出來,孟萊疲憊的揮了揮手:“算了,我活成什麽樣都和你沒關係,好自為之。”


    她竟是這麽離開了,孟雲遙聽著大門重重關上的聲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節哀,眼看著王韻一副要和自己道歉的架勢,喉嚨就像吞進了蒼蠅似的惡心。


    “長話短說,很開心今天來見你最後一麵,這樣算起來我和你,和孟遲的緣分都盡了,徹底脫離關係我也沒有什麽放不下的了。隻要孟萊不招惹我,我就不會為難她,放心。”


    王韻連忙想接上句什麽,聽見孟雲遙說完了這句話。


    “……我也不可能去幫她。”


    她終於踏著自己脫離家庭的腳步離開了那個宛如童年噩夢一般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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