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柳七突然陷入了沉默,白澤不禁抬眸看來,隻見柳七一雙美眸正盯著那汪血池,眸中閃爍著難以言明的深意。


    “你……你想幹什麽!”白澤眼瞳微縮,當即肅聲道。


    柳七聞言雙眼微眯,隨後緩緩挪開了視線,左手順勢背到了身後,輕輕一抖,指間縈繞的蒼白色氣息瞬間消散。


    白澤並未發現柳七的小動作,隻是深深地望著她,秉著臉沉聲道:“血煉之法乃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柳姑娘……莫要與天下人為敵!”


    白澤此刻心中已經後悔,將血魔萬化功的訊息告知了柳七。


    能夠煉化純陰之氣的功法對於女子而言,無疑是世間最為頂級的神功。


    此女本就出身於見不得光的殺手組織黒獄門,且向來行事無視法度,肆意妄為,且手段更是狠辣無比。


    倘若,她對血魔萬化功有了興趣……


    白澤心中一凜,竟是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嗚嗚嗚……”


    兩人忽然陷入了沉默,此時一旁女子們的嗚咽聲則顯得更加突出。


    柳七神情漠然的直視著白澤的目光,最後率先打破了沉寂:“白澤將軍您可別忘了,現如今京中各個城門口,還張貼著我的海捕文書呢。”


    她如今的處境,雖然暫且談不上人人得而誅之,但經過官府和飛羽山莊的一番動員後,也差不了多少了。


    柳七話剛出口,便看見了白澤臉上的表情突然一滯,但很快又恢複了之前的冷峻。


    “我不明白,你為何非要殺了薛毅和林雁歸?”


    “據我所知,黒獄門應該並未接到和兩人相關的懸賞。”


    白澤問出了一直以來潛藏於心中的疑惑。


    柳七已經挪開了目光,垂眸看向了地上躺著的男人屍首,而後淡然地迴道:“殺了就殺了,哪還有那麽多為什麽。”


    難道她還要在白澤麵前再三強調,那天晚上她一開始並未對四小飛鶴下死手,隻是對方非但不領情,反而以鶴羽神針偷襲自己,所以自己才動了殺心。


    倘若那晚沒有月牙吸走了鶴羽神針的毒性,現在自己墳頭的草隻怕已經快要發芽了。


    不管怎樣,林雁歸就是死在了她柳七的手裏。


    人死不能複生,縱然柳七現在跪在江寄餘麵前苦苦哀求,難道對方還能饒自己一命不成。


    人在江湖,生死由己不由天。


    自柳七在細柳山莊手上第一次沾血開始,便明白了在這個道理。


    至於薛毅……


    或許他真的是一個鐵麵無私剛正不阿的好官,為大齊百姓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但是在他帶人將細柳山莊上下趕盡殺絕時,就該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


    這就是江湖。


    表麵上還是俗世間的那套,但底色卻遠比俗世更加的殘酷。


    弱肉強食,勝者為尊。


    柳七目光不禁瞥向了那位名叫曾雪柔的姑娘,她此時已經擦幹了淚水,臉上綻放著逃出生天的欣喜。


    縱使出身在勳貴之家,有一位超品的侯爺伯父又能如何,麵對屍山血海宮一群見不得光的魑魅魍魎,還不是隻能任人魚肉。


    ……


    白澤聽見柳七如此迴答,於是冷聲說道:“我知道伱自恃刀法絕倫,但你不要小瞧了江寄餘在朝堂和武林的影響力。”


    “他在朝堂上有傅首輔的支持,在江湖中這些年籠絡的有頭有臉的門派更是不在少數。”


    “你殺了他的嫡傳弟子,即便飛羽山莊不動聲色,也有大批的人等著用你的腦袋去邀功!”


    “我姑且相信娘娘對你的判斷,倘若你真的有什麽隱情不妨直說出來。”


    “我或許無法化解飛羽山莊與你的恩怨。”


    “但六扇門新上任的總捕頭林盛川與我有著幾分淵源。你若是……”


    “行了!”


    柳七努了努嘴,打斷了白澤的話,隨後平靜的說道:“白澤將軍還是先想想該怎麽處理這些人吧,至於柳某的事,就不消您操心了。”


    她輕輕摩挲著懸於腰間的刀身,眼底掠過了凜冽的殺意,繼而輕聲道:“柳某的項上人頭……他們若是有本事,大可以親自來取。”


    乙木神訣的事絕對不可能告訴白澤。


    “你!”


    話已至此,白澤見柳七依舊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態度,眼中不禁浮出了絲絲慍色。


    柳七此時也不再與白澤多費口舌,她目光已經落在了地上躺著的男人身上。


    其實白澤沒有猜錯,在聽到他提及純陰之氣後,柳七的確對血池以及血魔萬化功有了一點想法。


    但經過一番試探之後,她發現血池之中所謂的純陰之氣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精純,並且因為血池中純陰之氣來自於人體先天攜帶的,故而月牙也無法吸收。


    也是。


    倘若血池中的純陰之氣真有那麽精純,那麽此人也不會敗的如此之快了。


    此人的內功修為雖已入頂尖之列,但在交手時柳七便已發現其真氣極為不純。


    若非最後那一招“血手印”還算有幾分威力,否則在柳七看來,此人甚至還不如金馬商會的葉肅。


    “多半是因為修煉魔功的時日太短,以至於功力不純,不過若真有一門武功能讓人短時間內晉升至頂尖高手之列,即便練功方式再怎麽慘絕人寰,也足夠讓江湖人士心動了!”


    柳七看著男人的還算年輕的麵龐,而後又一瞥旁邊的血池,不禁在心中猜測道。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而後半蹲下來,伸手捏住了男人蒼白的手臂。


    經過一番查探之後,柳七緩緩起身,眸光一陣閃爍。


    果然如她所料,此人的筋骨隻能算作一般,放之當年細柳山莊的孩子中,肯定要排在倒數。


    瞧見了柳七的舉動,白澤頓時臉色一肅,而後警惕地望著她。


    柳七感受到了白澤的目光,旋即抬眸正對上了其警惕的視線,而後輕聲道:“白澤將軍還請放寬心,手下敗將的功法,我又豈會看得上。”


    話是如此說,但柳七心中對血魔萬化功還是有著一定的興趣。


    它畢竟還是一門可以煉化純陰之氣的功法。


    而且根據白澤的描述。


    此功煉成之後氣血不絕,肉身不滅。


    或許有誇張的成分,但至少可以說明這是一門極為強橫的煉體之法。


    要知道即便是絕頂高手,也依舊隻是肉體凡胎,身體受到了致命傷一樣會有性命之虞。


    當然,柳七也隻是有興趣而已。


    倘若真將這門魔功擺在她麵前,柳七多半也不會去練。


    她如今身懷乙木神訣,隻要按部就班將其練成,一身真氣自然能夠化為精純的先天乙木之氣,縱使比不上純陰之氣,但也差不了多少。


    況且,柳七垂眸打量著男人的屍首。


    男人上半身赤裸著,下半身也僅披著一件單薄的紗衣,想來秘籍也不會隨身攜帶。


    柳七瞬間挪走了目光,而後抬眸望著白澤,出聲問道:“有沒有發現沈莊的蹤跡?”


    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找到沈莊。


    見柳七不再盯著男人的屍首和血池,白澤心中暗鬆一口氣,而後搖了搖頭,迴道:“我一開始走的那條路,盡頭隻有一間寬敞的大殿,裏麵關押著被擄來的百姓。而你我都沒選擇的那扇門,通往了一處尚未修繕的洞穴,裏麵都是……屍山血海宮弟子練功用的‘毒引’。”


    白澤說著,臉上頓時浮上了一層寒霜,眼中燃燒著怒火。


    柳七見白澤的神色,不禁眸光微閃。


    其實上次應白澤所邀請,出手對付屍山血海宮的那位銅屍護法時,她就看出來了,平日裏總是以冷臉示人的白澤將軍,似乎藏著一顆悲天憫人的熱心腸。


    此時柳七尚不知道白澤就是在京中長大。


    當然,即便是以柳七的眼光來看,腐屍掌的修習方式,也的確稱得上是滅絕人性。


    先將活人喂以特製的毒藥,直至藥性浸入骨髓以及五髒六腑之前,此人都不會死,這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當藥性浸遍全身,人在痛苦中死去,隨後屍體會迅速腐爛,成為了一具“新鮮”且蘊含劇毒的腐屍。


    這具腐屍就是修習“腐屍掌”的毒引。


    柳七昂首看向了頭頂數丈之高的石壁頂。


    這座地宮距離京城僅有四十裏。


    誰又能想到堂堂京畿重地,天子腳下,竟然藏著死灰複燃的邪魔外道,並且還幹著以人練功的血腥勾當。


    柳七垂眸瞥見白澤眼中的怒火還在升騰,便知道了那山洞中被煉製成“毒引”的人,恐怕數量不少。


    似是感覺到了柳七的注視,白澤迅速斂去了臉上的慍色,旋即沉聲說道:“我已經拷問過屍山血海宮的弟子,還詢問過被關押的人,他們都說並未見過沈莊。”


    “‘毒引’越年輕,效果越好,所以屍山血海宮的弟子抓來的一般都是正值壯年的人,若是沈莊真的被帶到這裏,我想他們一定會有印象。”


    也就是說,沈莊並沒有在這裏!


    柳七低眸沉思片刻,隨後便邁步朝著石門口走去。


    白澤見狀不禁眉頭一皺,望著柳七的背影問道:“你去哪兒?”


    柳七已經走至門口,背對著白澤,輕聲迴道:“當然是迴去睡覺,要不然還能幹什麽。”


    撲通!


    柳七話音剛落,便聽見了身後傳來一聲輕響。


    “雪柔多謝女俠救命之恩,大恩大德難以為報,還望恩人能夠留下名字,從今以後雪柔一定在心中為您日夜祈福……”


    隨著曾雪柔的聲音響起,柳七又聽到了接連幾聲“撲通”。


    她緩緩轉過身來,隻見身穿薄紗的女子們正跪在地上,為首的便是那平陽侯的侄女曾雪柔。


    柳七揮了揮手,打斷了她的話:“謝就不必了,我不是你們的恩人,也並非什麽女俠。”


    柳七轉過身去,繼而語氣平淡的接著說道:“別記恨那一刀,就算我不虛此行了。”


    說罷,柳七邁步消失在了石門之後。


    曾雪柔等一眾跪倒在地的女子聞言紛紛側目,看向了躺在地上的那名姑娘,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了她小腹的傷口上。


    那受傷的女子被眾人注視著,不禁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低聲喃喃道:“能活下來已是萬幸,我有豈會記恨……”


    話未說完,因為牽扯到了傷口,劇痛瞬間襲來,女子緊咬著蒼白的嘴唇,眼底瞬間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怨色。


    ……


    城西,柳府。


    柳七在庭院之中落下,不禁扭頭看向了院門口。


    “進來吧。”


    她輕聲說了一句。


    咯吱!


    院門應聲打開,一道佝僂的身影邁著小碎步跑了進來,在柳七站定之後,方恭聲說道:“令主平安歸來,屬下便安心了。”


    柳七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朝著主屋而去。


    “別說廢話,究竟有何事?”


    張誠聽出了柳七言語中的冷意,身子不禁一顫,而後弓著腰緊跟在柳七身後,嘴唇張合了數次,但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


    正當此時,春燕也從廂房走了出來,看見柳七之後,當即屈身行禮道:“小姐您迴來了。”


    柳七微微頷首,而後似是想起了什麽,腳下一停,站在了主屋門口。


    她沉吟片刻,微微側首說道:“你們二人都進來吧,我有事與你們說。”


    春燕和張誠異口同聲的迴了一聲“是”。


    兩人前後進入了主屋。


    春燕熟練的走至桌前,掏出了火折子點燃了桌上的燭燈。


    張誠隨著昏黃的燭光微微抬首,目光正好與坐在桌後的柳七對上。


    張誠雙目微張,趕緊埋下了頭,躬著的身子也順勢縮了縮。


    正抱著茶壺準備為柳七斟茶的春燕瞥見了張誠的小動作,眼中不禁閃過了一絲嫌棄之色。


    柳七伸手搶在春燕之前,拿起了茶杯放至嘴邊輕抿了一口,而後抬眸一掃二人:“我已經打算離開柳府。”


    說完不待兩人反應,柳七目光瞬間一垂,落在了桌麵擺放著的兩柄刀上。


    如今她已踏入頂尖高手之列,身懷乙木真氣與狂刀殺意,放眼整個武林,能穩勝她的也隻有那一小撮人。


    時至今日,柳七才敢說上一句,她已有了縱橫江湖的資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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