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當然不知道她走之後還發生了這等趣事。


    其實她已經發現了藏武閣第五層中有人,而且通過其外放的氣息也猜出了對方就是那日在南宮山莊外的應龍。


    也是,藏武閣這麽重要的地方怎麽會無人看管呢?


    柳七昨晚隨白澤一路至藏武閣前,沿途連一個護衛都沒有,她當時便猜測護衛十有八九就藏身藏武閣中,隻是沒猜到是應龍本人罷了。


    應龍就在京城,但是白澤卻找了自己幫忙。


    是天尊四將有了嫌隙?


    不大可能,否則白澤不會答應自己去應龍鎮守的藏武閣借閱秘籍。


    多半是因為上麵的人不許他們插手京中事務,但白澤不忍京中百姓受到荼毒,所以隻能擅自行動,不得已之下找到柳七,請她施於援手。


    柳七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


    果然人不隻能看表麵,白澤這個冷麵鬼竟然還有悲天憫人的一麵。


    ……


    沿著熟悉的路線,柳七翻過外牆進入了柳府。


    剛行至小院門口,腳下頓住秀眉一蹙,稍後眉頭舒展開來,伸手推開了院門,隻見一臉焦急的翠香聽著響動從屋裏探出頭來,當她看見推門進來的柳七後,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隨後雙眼漸漸紅潤……


    “小姐您去哪兒了,可急死奴婢了!”翠香小跑著來到柳七麵前也顧不得禮數,搶著問道,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哭腔。


    柳七眼底藏著深不見底的汪洋,幽幽開口道:“是什麽時候迴來的,不是放你迴去照顧你娘了嗎?”


    同時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張誠呢?


    在柳府中,身為遊魂的張誠最大的用處除了傳遞消息外,就是為柳七的行動提供掩護。


    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看來是日子過的太舒服了,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徹骨的冷意自柳七眼中飛快掠過。


    “奴婢一早迴來的。”四下打量一圈發現柳七並無損傷,翠香撫著胸口如釋重負地說道,“是聽說了張管家被六扇門的人帶走了,擔心沒人給小姐送吃食所以特意趕迴來了。”


    每次翠香迴去照顧她娘,都是拜托了張管家派人給柳七送餐,蓋因當年就是張誠親自去岐州接迴了柳七,再加之張誠乃是柳宗訓的心腹並非周氏的人,所以張誠這個大管家平日裏對柳七多照顧一些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張誠被六扇門帶走了?


    柳七捕捉到了翠香話中的關鍵信息。


    “小姐,這麽早您到底去哪兒了?”心裏石頭落了的翠香還是不忘詢問柳七剛剛的行蹤。


    “今天起來覺得有些悶,所以出去走了一圈。”柳七麵色平淡地迴道。


    翠香心中自然是有所懷疑,不過兩人畢竟是主仆關係,再加上翠香貧乏的想象力,也想不到自家小姐會是個飛簷走壁的武林高手,最終隻能選擇相信了柳七的話。


    “對了,張大管家究竟是因為什麽事被六扇門帶走了?”柳七朝著主屋走去,一邊隨口問道。


    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的翠香搖搖頭:“奴婢也不清楚,也是聽別人說張管家被六扇門的人給帶走了,才想起了張管家被帶走時若是沒提早安排人給您送吃食,那您不就餓著了。”


    “你家小姐我有手有腳,難道不知道自己去後廚嗎?”


    “啊,小姐您怎麽能親自去後廚呢!”


    ……


    張誠當天中午便被六扇門給放了出來。


    傍晚柳七就見到了他。


    “當初您初到京城時,不是遇到了一群刺客嘛,六扇門的人就是為此事來的。”張誠躬著身子迴道,隨後抬眼便見一隻纖白的手將冒著熱氣的茶杯推到了他身前不遠處的桌邊上。


    “喝杯茶,慢慢說。”


    張誠不敢多看也不敢開口推辭,慌亂自桌上端走了茶杯,也不顧杯中尚在翻滾的茶水,直接一口飲下,隨後五官瞬間皺成一團。


    他咬咬牙斂去了臉上的痛苦之色,而後接著說道:“令狐朔迴京之後大肆整治六扇門內部,不少辦事不力的捕頭捕快都因此受到了懲治,此前那樁案子已經被老爺給壓了下來,現在卻被令狐朔派人給翻了出來。”


    這樁案子柳七自己也查過,當她知曉發布刺殺任務的天成賭坊背後老板是周顯宗後,就大概猜到了這事多半和周氏脫不開關係,不是周氏本人就是周氏的身邊人,亦或是……


    總之不是衝著柳七來的,而是衝著“柳七娘”來的。


    而從天成賭坊接下任務的不是別人,正是原來城南地下龍頭黑蛇幫中的一名小頭目,根據柳七後來知曉的情報,這個小頭目似乎和黑蛇幫幫主黑蛇關係有些不清不楚。


    後來老黑蛇請出陸義山調查此事,想找出殺死他兒子的兇手,未料還沒查出結果陸義山便東窗事發被柳七滅了口,而老黑蛇則是被六扇門的高手拿下,現在還被關在天牢裏生死不明。


    提起陸義山,柳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遂問道:“讓伱派人盯住城東外那間永興當鋪,最近可有什麽不尋常的事發生?”


    “沒……還真有一件事。”張誠轉口道。


    “說。”


    “是。”張誠身軀一凜,隨後迴稟道,“前日有一個人找上了永興當鋪董掌櫃,鬼鬼祟祟行跡十分可疑,而且當鋪董掌櫃的態度也很奇怪,和這個人說了兩句話後當場變了臉將其轟出了當鋪。”


    “董掌櫃和這個認識嗎?”柳七問道。


    張誠搖頭迴道:“應當是不認識,假設是二人真的認識且有仇怨,沒必要先說上兩句再變臉啊。”


    “可派人從董掌櫃那裏打探到了什麽?”


    張誠點頭應道:“假裝客人進門問了,不過董掌櫃隻說此人是來找茬的,便不再多言了。”


    柳七聞言沉吟道:“董掌櫃應該沒有說謊,有問題的是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秘人!”


    “令主高見!”張誠諂笑道,“這個人確實很有問題,咱們的人還沒跟上幾步便丟了對方的蹤跡,此人一定是個身法不俗的武林中人!”


    問題是一個武林中人,找一個普通小當鋪的董掌櫃幹什麽?


    會不會和陸義山留下的當票有關係?


    柳七記得漕幫商會的龍頭曹成說過,陸義山的背景十分複雜,明裏暗裏和很多人有著往來,其中不乏連曹成都惹不起的對象,所以陸義山出事之後他隻有死路一條,沒有人會讓他活著落在某一方的手上!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柳七隻讓人盯著永興當鋪,並未帶著當票上門。


    她料想以陸義山的身份和本事,就算這當鋪中藏著什麽東西,多半對自己的武功修為也不會有什麽助長。


    將當票留到現在,純粹是因為柳七覺得就這樣扔了未免有些太可惜,萬一能撈點好處呢?


    當然,也少不了好奇心的作祟。


    能讓京中多方勢力都起了殺心,可見陸義山手裏一定掌握著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


    翌日,六扇門的人又找上了門。


    隻不過這一次不是陸義山之類的小角色,而是名震天下的“紫眼青天”令狐朔親自上門拜訪。


    就連白日甚少在家的柳宗訓也留在了家中,接待了這位執掌六扇門的大人物。


    柳宗訓和周氏並肩站在大堂外的庭院當中,不多會兒便聽到照壁牆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張誠率先走了出來,躬著腰轉身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而後柳宗訓夫婦便看到一道修長的身影站了出來,步履如風地來到了他們身前。


    “柳大人,柳夫人,今日叨擾了!”


    周氏雙目瞬間一亮。


    眼前的男人有著高挺的鼻梁,如刀削一般的下頜線,深邃且妖異的紫眸和一頭金發更是讓人移不開視線,全身上下散發著凜冽的氣息,腰間懸著一柄短刀。


    盡管早已知曉令狐朔乃是異族之人,但初見之下柳宗訓仍是一怔,短暫地失神過後他當即沉下了臉,隨後肅聲迴道:“令狐大人,久仰了,請!”


    令狐朔似乎對於別人見到他時異樣的神情早已習以為常,當即微微一笑,邁步隨著柳宗訓一道進入了大堂之中。


    輕抿了一口茶水後,令狐朔對柳宗訓坦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也知道柳大人有為難之處,所以此番親自上門就是為了讓柳大人無後顧之憂!”


    “請恕柳某不明白令狐總捕頭的意思。”柳宗訓吹著杯口的熱氣,頭也不抬地說道。


    對於柳宗訓的反應,令狐朔早有預料,他微微一笑,從懷中拿出了一樣東西放在了手邊的桌上,繼而慢吞吞地說道:“柳大人難道忘了令愛遇襲一事,經過六扇門一番查探之後我們從某處找到了這份文契,上麵寫著有人花了五千兩銀子,想要令愛柳七娘的性命!”


    話音剛落,柳宗訓身旁的周氏眼皮猛地一跳,整個人差點當場跳了起來。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放在了周氏緊握著椅邊的手上,輕輕拍了拍,周氏扭頭正與柳宗訓的雙目對上,隨後默默地垂首,不再有任何動作。


    這一幕自然沒有逃過令狐朔的眼睛,他嘴角微微抽動,極力掩蓋著心中喜悅。


    柳宗訓此時正首目光落在了令狐朔身上,鼻子輕輕抽動吸了一口氣,隨後沉聲說道:“此事我已決定不再追究,還望令狐大人能夠諒解,不要追著柳某不放。”


    令狐朔聞言臉色漸漸冷了下來,原本放於腿上的左手不自覺地摸向了腰間的短刀,在刀身上輕輕摩挲著,隨後低下頭聲音變得生硬且冷冽:“事關人命,柳大人輕飄飄地一句不再追究就這樣過去了?”


    說著令狐朔昂首雙目直直地盯著柳宗訓,肅然道:“即便身為父親,我想柳大人也沒有資格代令愛說出‘不再追究’這四個字吧!”


    “你想怎麽樣?”柳宗訓麵沉如水,“難道想從本官女兒口中親耳聽到這四個字才肯罷休嗎?”


    “對!”令狐朔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正氣凜然地說道。


    ……


    “令狐總捕頭要見我?”當周氏派人來請柳七時,柳七頓時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是啊,是令狐大人點名要見小姐您。”來的這人是一名仆婦,隻見她滿臉堆出的尬笑,左右看了一眼,隨後壓低了聲音,“小姐,老爺讓奴婦告知您一聲,待會見了令狐大人,隻消說一句您已不再追究就可以了!”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柳七還是點了點頭。


    看來是這位令狐大人查到了什麽,所以柳宗訓選擇讓她息事寧人說出不再追究的話。


    嗬嗬……還真是父愛如山啊!


    柳七跟著仆婦一路來到了前院大堂,本以為隻是一場無聊的會麵,卻在一隻腳踏進大堂門檻時,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唿——


    柳七身形頓在了原地,深吸一口氣壓製住了體內瘋狂翻騰的真氣,隨後緩緩抬目……


    一雙紫色的眸子早已等候多時,隨著兩人四目相對,紫眸似乎迅速縮了一下!


    驚訝,不敢置信,駭然……


    柳七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太多的情緒,她從未見過一個人的眼神如此多變!


    更令柳七驚訝的還是,令狐朔身上那股同樣正在升騰而起的氣息。


    古樸,精純,且熟悉!


    與柳七身上的氣息遙相輝映互相吸引著,仿佛像是分隔多年的愛人,極力想要突破一切阻礙相擁在一起!


    柳七在強壓著丹田內蠢蠢欲動的真氣,她從令狐朔的臉上也看出來了,對方似乎和她一樣,也在極力壓製著想要從體內掙脫的氣息。


    柳七的視線緩緩落下,直至令狐朔腰間懸著的刀上。


    好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正當柳七迴想著究竟是在何處見過這柄刀時,耳邊卻傳來了柳宗訓不悅的聲音:“還站在外麵幹什麽,趕緊進來見過令狐大人!”


    柳七已經將丹田內蠢蠢欲動的真氣徹底鎮壓,隨後邁步跨過了門檻,走至了大堂中央,轉過身來麵對著臉色幾乎凝結成霜的令狐朔微微欠身行禮道:“見過令狐大人。”


    話音落後,柳七的嘴唇仍在張合。


    令狐朔目光頓時一凝,他看得很清楚,眼前的女子嘴型比劃的赫然就是“細柳山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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