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麽珍貴的的商品,一旦有了瑕疵,價值就會大打折扣。


    尤其是對於明王這種自私自利的小人,丟了一個天下第一美人雖然很是惋惜,但是沒關係,他還有很多其他的公主,剩下的這些公主可不能因為之前的瑕疵商品,牽連了名聲。


    蔡靜涵伸了個懶腰,對著房中的銅鏡準備梳理打扮。


    目前隻是采取了折中的辦法稱她暴斃而亡,一方麵也算是保全了皇室的名聲;另一方麵,估計也是她那昏庸的父皇被宮中的某位公主忽悠得,懶得浪費時間找一個沒用的商品。


    畢竟原身的美貌可是被誇讚為天下第一,宮中的公主們自然是有人嫉妒,有人憤恨,趁機踩一腳什麽的,她們向來做得很熟練。


    蔡靜涵摸著臉頰上細小的疤痕,這是她過來的那天摔在地上劃傷的,同樣的疤痕遍布她的掌心。


    長長的烏發被攬到女子的胸前,垂落到地,蔡靜涵拿起梳子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才想起來……


    她似乎從未親自動手梳過頭發,之前在寨子裏都是一位不說話的大嬸給她梳頭,可眼下……這就麻煩了。


    蔡靜涵迴想著之前大嬸編得辮子,磕磕絆絆地將厚重的頭發分成三股相互交叉重複交叉,直到發絲尾部用一根布帶綁住。


    等到大功告成,座椅旁已經掉了不少的發絲,而好不容易編成的麻花辮像是雜亂的稻草。


    蔡靜涵傻眼地看著銅鏡裏的辮子,心中糾結了許久,還是決定放棄形象,畢竟吃飯比較重要。


    她戴上麵紗,穿著之前從寨子裏帶出來的棉麻裙子,打算去大堂找小二點些東西送到房裏。


    ——


    夏日的大堂,各種大漢聚在一起,或大碗飲酒、或赤胸露背與人劃拳,幾乎見不到什麽姑娘家。


    蔡靜涵一出現便吸引了座椅上男人們的注意。


    寬大的衣裙遮住了蔡靜涵姣好的身材,淩亂的發絲和麵上的輕紗讓人心存疑惑,可她身上渾然天成的典雅氣質盡顯無疑,讓人不由地聯想出許多故事。


    “這位姑娘是找人?”一位蒼白著臉的少年抬手擋在她的麵前,手中扇子翻飛,吹散了他本就不多的幾根頭發。


    蔡靜涵低著頭,沒說話,退了一步想要換個方向走。


    可誰成想少年身後的仆從早已熟練地將人圍了起來,蔡靜涵這才正眼打量眼前的男子。


    模樣倒也算是周正,身上的衣服比旁人的要好上一些,想來應該是縣城裏誰家的公子。


    “我……我……想……”蔡靜涵故意嘶啞著嗓子,結結巴巴的模樣瞬間讓那公子臉色一變。


    啪得一聲,扇子收起,那公子揮了揮手一臉掃興的模樣:“竟然是個啞巴,沒事帶什麽麵紗裝神秘,估計也是長得太醜有礙瞻觀,趕緊滾開!”


    蔡靜涵踉踉蹌蹌躲閃到一旁,瑟縮著身子不敢說話。


    大堂裏的眾人也歇了看戲的心思,一個小結巴,有什麽看頭。


    蔡靜涵抖著身子,一副害怕的模樣找到店小二點了些吃得便匆匆上樓。


    勉強填飽了肚子,蔡靜涵收拾好行禮準備離開,眼下她不能迴宮,隻打算先去原身的外公家看看情況。


    但願原身外公看在她母妃的份上,能對她好一些。


    她去大堂退了房,同店家打探了去金陵城的路,趁著天色尚早準備租輛馬車趕路,說不準天黑時就能趕到。


    ——


    驕陽似火,街上的小攤前都沒什麽人,蔡靜涵才走幾步路就累出了一頭的汗,她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向馬市走去。


    尚未走出幾步,她的周身突然多了幾個壯漢,等她迴神時已經被人圍住,被人堵進了一處死胡同。


    “你……你們要……要什麽!”蔡靜涵緊緊攥著包裹,眼前這幾人惡意的目光讓她身上汗毛直立,心中作嘔。


    “剛剛見小娘子可憐得緊,哥幾個這不是想來好好安慰小娘子嘛。”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顯得正人君子一些,可那眼中透露出不懷好意的邪光讓他原形畢露。


    “不……不要過來!”蔡靜涵步步後退,身子撞在了身後布滿了青苔的石牆,聲線顫抖,眼角泛紅,當真是怕極了。


    地痞們見狀更加興奮,搓搓手逐漸逼近柔弱的女子,最先靠近蔡靜涵的就是那名瘦小的男人。


    眼看著他伸出手要將蔡靜涵摟入懷中,兩聲慘叫同時響起。


    “啊!你這臭女人,竟敢!”瘦小男人看著心口的那把帶著鐵鏽的剪刀,鑽心的疼痛讓他喘不過氣來,麵對死亡的驚恐讓他尖叫著想要逃走,隻是還未轉身就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他倒地的瞬間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瞳孔皺縮,硬生生嚇昏過去。


    蔡靜涵麵無表情地看著躺倒一地的地痞,沾染了血跡的雙手攥成拳頭,微微顫抖。


    而她麵前站著的,正是半日未見的溫瑜。


    像是熟人見麵一般,蔡靜涵溫聲問候道:“有勞……有勞溫公子……出手相救,若……若有他日,定……定當重謝。”


    溫瑜看著故作鎮定的小姑娘,心中不知是該遠離、還是該靠近。


    昨日下午同伍洋說過話後,他就接到了風生閣的消息,靜和公主暴斃。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溫瑜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他們逃過了一劫,反而是感歎皇家無情。


    昨天晚上他原本是想去找蔡靜涵,告訴她明王的決斷,沒想到碰到了伍洋自作聰明地勸說蔡靜涵離開這裏。


    當時聽到伍洋的言論,溫瑜氣得恨不得拿刀砍了他,口頭承諾若是有用,又怎麽會有背信棄義的小人!


    實在是天真!


    那公主隻會利用這次機會逃出去,等外麵的人找到她,那麽山寨上所有人的性命都取決於她的一念之間。


    溫瑜一路跟著他們下山,又在蔡靜涵隔壁訂了間房,隨時注意她的動靜。


    當他看到一頭亂發的小姑娘時,才真真切切感受到,這人當真是富貴人家養出來的,連梳頭都不會。


    就這副模樣,隻要不露臉,估計誰都不會多看一眼。


    溫瑜是如此評價蔡靜涵一身裝扮的。


    隻是接下來大堂中各色眼神飄落到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姑娘身上時,他的言論瞬間被推翻。


    甚至,他很懷疑這群人的眼光。


    看到那位公主有驚無險地上了樓,他才驚覺自己方才竟然想下樓推開那師爺家的公子。


    原本以為上樓後,蔡靜涵就能安生了,可還沒等他剛想要閉眼休息一會,這人竟然收拾包袱準備獨身前往金陵城。


    溫瑜隻好繼續跟在她身後。


    那幾個地痞一出現他就注意到了,可他想著讓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公主感受一下市井氣息,然而看到瘦小的男人手腳不規矩時,他怒火中燒,憤怒地從房頂跳下來將所有人打翻在地,甚至故意將力道敲在關節處卸了幾個人的手腳。


    隻是他沒想到原本以為會受盡欺負的公主,竟有如此膽魄。


    溫瑜瞥了眼倒在地上心口還插著把剪刀的瘦小男人,確認還有氣息後,一腳踏在他的胸口把剪刀拔了出來,小心避開飛濺的血液,將剪刀的血在那人身上擦幹淨。


    “你……一直在?”


    溫瑜從懷中拿出一張幹淨的帕子放進蔡靜涵的手心,說:“手髒了。”


    蔡靜涵緊繃的麵容瞬間龜裂,她僵硬地拿起潔白的帕子擦拭手指上的血跡,指尖微顫。


    “他們沒死……不用怕。”


    溫瑜從腦海中盡可能地搜刮具有安慰意味的話語,可是敏銳的聽力讓他的動作一頓,眨眼間消失在蔡靜涵的麵前。


    還未等蔡靜涵迴神,她的麵前突然出現了幾張熟悉的麵孔,那是護送她迴金陵城的護衛。


    三人迅速清理了現場將地痞扔到其他的地方,他們沒有問這些人是誰打倒的,隻是跪在地上,肅然道:“屬下救駕來遲還望公主責罰!”


    領頭的護衛說完話後並沒有等待蔡靜涵的吩咐,隻是抬頭細細打量了眼前的公主,不帶一絲感情,如同對商品進行估值。


    像是確定了什麽一般,他開口說道:“皇上口諭,命靜和公主自今日起以京都表親的名義常住金陵太守府,待風波過去擇良婿下嫁。”


    話音方落,三人站起身,恭敬地彎下腰:“公主請!”


    蔡靜涵眼簾落下,被血跡沾染的帕子收入袖中,沉默地走在三人中間。


    溫瑜坐在房頂看著蔡靜涵在三個人的陪同……不,應該說是監視下上了一輛簡陋的馬車。


    他收迴視線,看著巷中落下的麵紗,上麵濺染的血跡如同一朵朵血腥的曼沙珠華。


    淒美而決絕。


    ——


    失去了靜和公主這一閃閃發光的身份,麵上的容貌也有了瑕疵,原身的外公家極為勢力的安排一間角落的院子給落魄公主入住。


    幸而原身母妃的骨灰已經葬入族地,這一點倒是無憾了。


    至於蔡靜涵這次要完成的任務……僅僅是平安地度過一生。


    是的,原主沒有什麽其他的宏偉願望,病弱的體質、殘缺的聲音讓她見過太多人性的醜陋。


    她隻是想安安穩穩地度過剩下的一生,日後的夫君不求能夠舉案齊眉,但求平淡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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