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那元修竹為人如何?”


    蔡靜涵不知太子想知道些什麽,隻是斟酌著迴答:“我同元公子接觸不多,隻知醫術是個好的,若論人品……大概是人如其名,謙遜若空竹,虛懷若穀且待人溫和有禮,我院落中的丫鬟們可是很喜歡元公子呢。”


    “那小師妹呢……也心悅他?”


    蔡靜涵被這平地驚雷嚇得一時間沒緩過來。


    她倒是猜測太子可能是喬氏派來的說客,可也沒想到太子竟然這麽直白地就問了出來。


    她看著太子的雙眼,仿佛陷入了一片黑色夜空,開口時竟有些結巴:“我,我……”


    以往太子見到蔡靜涵有趣的神色,心中總是愉悅的,隻是眼下瞧著蔡靜涵不同以往呆傻的模樣。


    像是被人說中心事的模樣。


    太子眉頭輕蹙,雙手交握,緊緊地攥在一起,神色認真:“若是你……心悅他,真心想嫁給他,本宮自會……自會替你做媒,隻是近日本宮同元兄聊了許久,他是個極有抱負之人,本宮已邀請他日後入朝為官,若你嫁……嫁給他,也不用擔心受到欺負,本宮自會替你做主……你……”


    太子的話越說越坎坷,每說出一句話,不知為何……他的心就難受一分。


    說到後麵他直接抿緊雙唇,好看的眉毛也擰了幾個團,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蔡靜涵一直安靜地聽著,她垂頭看著手中的帕子。


    心潮湧動。


    聽到太子沒有再說話,她也沒有抬頭,也沒有注意太子矛盾的神色。


    隻是輕聲說:“太子殿下總得聽我把話說完才是,我對於元公子僅僅是欣賞之情,並不是殿下所說的心悅,更未曾想過……嫁人。”


    蔡靜涵笑著歎氣說:“我本就沒打算嫁人,就如同太子殿下您不願隨意娶妻一樣……您身為太子,直到現在都沒有娶妻,怎麽倒盯著我這個還未及笄的小丫頭的婚事,是不是我娘去找你了?”


    是啊,明明還隻是個尚未及笄的姑娘……


    太子殿下神色恍惚,他竟然忘了,竟然以為這丫頭已經到了碧玉年華。


    許是近來遇到了不少風波,小師妹才這般心智成熟。


    蔡靜涵摩挲著帕子上的青竹,麵上的微笑無奈而疏離:“若是我娘再去求您來勸我嫁人,您直接迴絕了便是,我自會同我娘說清楚的。”


    “並非如此……隻是我見了你這帕子上的青竹,以為你……”


    蔡靜涵沒料到這一通烏龍竟是源於這方帕子,她愣怔地看著手中的帕子,隨後“噗嗤”一下笑出聲:“我倒是沒想到太子殿下您……當真是‘明察秋毫’。”


    蔡靜涵將手帕攤開,放在石桌上說:“您仔細瞧瞧,這帕子可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太子麵色尷尬,隻是雙眼卻是盯著帕子,想要找出蔡靜涵口中的不同。


    隻是看了半晌,他也看不出什麽頭緒,反而隻覺那叢青竹愈發的刺眼。


    最後他嫌棄地瞥了眼那青竹,不願再看,直截了當地問手帕的主人:“還請小師妹解惑。”


    蔡靜涵淺笑出聲,伸出白皙的手指,輕輕點在帕子一處玄色的布料。


    “殿下可曾見過,誰家姑娘用過玄色的手帕?”


    太子眯著眼想了會,搖搖頭說:“姑娘家,本宮倒是未曾注意過,隻是後宮中的嬪妃……她們所用的帕子大多是輕淺的顏色。”


    蔡靜涵捏起帕子,坦然地說道:“那是自然,姑娘家的大多習慣用淺色的布料繡帕子,我也是俗人……隻不過這帕子當初繡來,本不是留個自個兒用的……”


    她將帕子收迴袖中,抬手端起茶盞,悠悠飲了一口茶,看著茶盞中嬌嫩鮮豔的梅花,接著說:“原本這帕子是準備送給太子殿下,感謝殿下在宮中的照顧,可後來才知道我爹爹已經送了禮,再加上姑娘家的繡品一般不外傳,所以我就留著用了,免得送了出去會落人口舌。”


    太子隻聽到了一句話。


    這帕子原本是要送給他的。


    先前壓抑的心神,在聽到這一句話時狠狠地顫了一顫,仿佛在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在搔弄著他的心髒。


    喉結微動,他不知心中這股子突然升騰而起的躁意由何而來,他現在也分不出心神去想,隻是目光落在蔡靜涵裝著手帕的袖籠,看了許久。


    耳邊的鳥叫聲早已被屏蔽在外,坐在樹下的兩人,一個如同木頭一樣呆坐著,一個如同定格的畫卷,看著茶盞出神。


    誰也沒有注意到對方不同尋常的神色。


    一隻喜鵲突然飛來,站在石桌上,歪頭打量著這兩個“石頭人”。


    它的出現驚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太子,他舔了舔唇,說話間嗓子還有些幹澀:“姑娘家的東西,確實應該好好收著,不能輕易送人。”


    喜鵲小心翼翼地叨啄著盤中的點心,完全沒有被說話的聲音嚇到。


    “不過你這份禮若是真送出來,我定是會收的,畢竟是小師妹的一番心意,隻是可惜,這帕子小師妹已經用了。”


    不等蔡靜涵有所表示,太子順著自己的心,厚著臉皮繼續說:“不如這樣吧,小師妹重新送一份禮物可好?”


    蔡靜涵似是覺得端著茶盞有些累,她將茶盞放在桌上,喜鵲聽到動靜忙銜起一塊糕點,振翅飛遠。


    蔡靜涵並不打算動手再做些什麽,當時這方手帕,也是心血來潮而已。


    她眉毛一挑,神色間盡是俏皮:“我已在國隱寺替太子抄經祈福,這也算得上是一份禮。”


    太子聞言隻得按捺住心中的焦躁,既然這樣,他也就沒有理由再要些什麽了。


    隻是這手帕……


    太子眼神劃過蔡靜涵的袖口,喝了口茶潤潤嗓子,違心地誇讚道:“小師妹有心了。”


    若是不知道手帕這迴事,抄經書祈福倒也是一份心意。


    可若要他來選,還是手帕更合他的心意。


    盡管心裏也知道留著姑娘家的繡品不對,可他難得的一次,不想遵守禮法。


    心裏總是有一個聲音,在說:“想要手帕。”


    太子的眼神越發的飄忽,他深覺這種狀態有些不對,卻不想去約束。


    可身為太子,他不能放任自己如此不受控,於是收斂心神,匆匆告辭。


    ——


    四月正值鶯飛草長,垂柳抽芽,清風拂麵時,還帶著湖麵潮濕的空氣。


    午後的太陽驅散了湖間的霧氣,水中亭裏坐著兩位麵容姣好的少女,輕聲的低語被風一吹,便不知飄向了何處。


    “明珍最近總算是來信了。”任梅蘭身穿湖藍色水霧裙,頭上的金絲鏤空蘭花釵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說話聲在寬闊處更顯輕靈。


    相比一身蜀繡月華錦衫,三千青絲隻用一隻珍珠釵挽起的蔡靜涵,倒是華麗不少。


    不過,兩人並不在意這些,她們交換了彼此的書信,看得認真。


    “算算日子,他們應當是剛在邊城安頓好,信中所說邊關雖沒有京都繁榮昌盛,但景色遼闊別有一番風味。”蔡靜涵背靠椅墊,手中信箋高舉,陽光透過薄薄的紙張灑在她嬌嫩的麵頰,溫柔的笑容仿佛陰影中的一抹亮光。


    “如果有機會真想去看看。”


    任梅蘭作為將軍的家眷自是去過邊關,她嘟著嘴嫌棄道:“有什麽好看的,那邊都是漫天的黃沙,除了雨季,其他的時間出門都要帶著帷幔遮擋。”


    “明珍在信裏可問了,問你可有中意的人。”


    對於任梅蘭的發問,蔡靜涵隻是晃了晃手中的紙張,笑著迴道:“真巧,你呢?”


    “你去年就已及笄,求親的人都快把你們將軍府的門檻踏破了吧,怎麽,到現在也沒有相中的?”


    任梅蘭將信箋往桌上一拍,麵色明顯不虞,氣鼓鼓地模樣愉悅到了蔡靜涵。


    “說起那些人就頭疼,也不知為什麽,來我家求親的那些人,要麽就是長得俊俏卻無縛雞之力,要麽就是五大三粗的模樣,怎麽就沒我兄長那樣長得人模狗樣還有一身武藝的?”


    蔡靜涵忍俊不禁,調侃說:“放眼全國也找不出幾個如同任小將軍一般的人物了,你這要求確實不低,真不知你日後的郎君會是何種模樣。”


    “哼,且瞧著吧,日後我定要找一個比我兄長更優秀的兒郎!”


    任梅蘭自顧自地給自己鼓氣,等到這一股熱血降下來之後才驚覺:“好啊!明明是我先問你,怎麽這話頭就繞到我身上,不行,你趕緊給我老實交待!”


    任梅蘭唰的一下從石凳站起,雙手撐在輪椅的扶手上,遠遠看去像是將蔡靜涵擁入懷中。


    她惡狠狠道:“快說!是不是看上誰家的公子了,趕緊說說,也好讓我替你參謀參謀。”


    蔡靜涵脊背緊貼身後的靠墊,她不是很習慣別人突然的靠近,無奈的笑著說:“沒有,我真得沒有看上的,再說我天天在自個兒的小院裏窩著,連出門都很少,哪能見到什麽中意的人。”


    任梅蘭低著頭,直視蔡靜涵的雙眼,似乎這樣就能夠看出她這個手帕交到底有沒有說謊。


    而蔡靜涵自是大大方方地讓她看。


    瞧了半天,任梅蘭胳膊都酸了,這才作罷。


    她轉身坐迴原位,雙手撐著下巴,嘀咕說:“我倒是羨慕你,瞧瞧我現在的模樣,三天兩頭的被我娘拉出參加這個遊湖那個賞花,其實就是急著把我嫁出去,哼!”


    蔡靜涵安慰說:“這也挺好,總比直接給你看畫像來得靠譜些,若是真累了,就來我這過兩天。”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這個辦法!”任梅蘭雙眼放光,摩拳擦掌準備好好謀劃一番。


    畢竟讓她娘放她可不容易,隻是有了蔡靜涵這個由頭,想來會容易許多。


    這麽想著,她不由地笑出了聲。


    在蔡靜涵的眼中,這笑聲……頗有小人得誌的意味在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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