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石門,斑駁的血跡,泛著慘淡幽光的通道,再加上石門下半睡半醒的邋遢老者,形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麵。


    “好大的膽子,不知道是勇氣可嘉,還是愚蠢透頂。”感覺到陳霆的氣機,邋遢老者撓了撓頭皮,嘿然冷笑。


    “這一次,恐怕很難全身而退,你可有把握?”沈紅葉也沒想到陳霆竟然這麽快便要再闖鬼門關。


    “正是因為沒有把握,所以才要試一試。”第二次麵對半步先天強者,陳霆心中已經平靜了許多,目光中更是充斥著森然戰意,與這種級別的存在交鋒,乃是難得的機會。


    近一個月的苦修,第二幅圖像已經融會貫通,內息運轉之下,髒腑百骸之間隱隱傳遞出雷霆般的炸響,經脈竅穴再次擴充,內力大增,陳霆甚至已經有足夠的把握再次打通一條經脈,但他卻沒有選擇閉關修行,與提升境界相比,精神意誌的提升更為重要,隻有強大的意誌,才能夠駕馭越來越狂暴的內息。


    潛力都是逼出來的,隻有生死關頭,才能爆發出最強的力量。


    既然都清楚對方的實力,便無需隱藏,也無需試探,陳霆深深吸了一口氣,步伐沉穩,一步步向石門走去,隻是片刻間,雙方的距離已經在百丈之內。


    果然,如陳霆所料,沒有強烈的威壓傳遞,石門下的老者隻是冷冷的看著陳霆,目光中充滿戲虐,仿佛是在看一隻自投羅網的獵物。


    九十丈,八十丈,七十丈……,雙方的距離不斷拉近,老者的目光越來越犀利,似乎在微微收縮,但卻始終沒有釋放出威壓,更沒有施展出精神秘法,直到雙方距離不足十丈之時,才流露出一絲興奮。


    十丈的距離,已經是極為危險,精神風暴席卷,已經很難逃脫,但陳霆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的內勁早已布滿全身,精氣神提升到了巔峰,腳步更為沉穩,連唿吸都幾乎停頓。


    鎖鏈嘩啦啦的抖動著,老者已經站起身來,目光更為深邃,周身似乎有光華湧動,龐大的氣勢隱而不發,仿佛化為一片烏雲,在醞釀著強大的雷霆。


    在距離老者三丈之時,陳霆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四目相對,寂靜、淩冽、鋒銳的氣機終於碰撞到了一起,雙方陷入到了一種詭異的狀態之中。


    但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一絲冷峻的笑意浮現,老者的目光中似乎有幽幽的火焰在閃爍,妖異的光華迸射,打破了平靜。


    “剛開始交鋒便施展出萬化妖瞳,看來這老鬼確實是怒了。”幽暗的通道深處,夜無憂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神色有些緊張,手掌虛握,隱隱散發出危險的氣機。


    恐怖的精神之力以虛化實,幽幽的火焰拉長,仿佛化為兩口利刃,森然詭異,直接刺入陳霆的心靈。


    萬化妖瞳,實際上是一門祭煉傀儡的魔門秘術,將精神意誌灌注雙目之中,衍生出層層幻境,震懾敵人心神,瓦解意誌和靈魂。這門秘法對精神之力的要求極高,隻有先天境才能完全駕馭強大的瞳力。


    從沈紅葉口中,陳霆倒是知道了不少東西,無論是亙古魔域還是萬化妖瞳,都不是破武級強者所能完全掌控的,對方強行施展,不僅消耗巨大,而且定然會留下不少破綻。


    陳霆身軀微震,氣血翻騰,修為盡數釋放,刹那間將氣勢提升到巔峰,眉心處似乎似乎有一道精光衝天而起,帶著強橫的意誌,不屈的決心,更有超越通脈級武者的內力噴湧而出。


    所有的力量化為一圈圈漣漪,以陳霆為中心,向外擴散著。


    “短短一個月,實力竟然提升了這麽多,看來要重新評估此子的價值了。”沈紅葉一臉凝重,相隔百丈,仍是能夠感覺到陳霆的氣勢,雖然遠沒有達到化虛為實的地步,卻也是驚人。


    “或許真的能夠闖過這一關。”黑暗中夜無憂也有些驚訝,原本已經邁出的腳步已悄無聲息的退了迴來,手掌鬆開,光華閃動間,似乎有什麽東西沒入衣袖之中。


    “來吧,讓我看看半步先天的意誌究竟達到了何種地步。”陳霆一步踏出,氣勢竟然又有提升。


    這數十日,陳霆一刻不停的修煉著第二幅圖像,腦海中不斷顯現出遠古時代的幻境,那尊高大的皇者形體越來越清晰,雖然隻存在於腦海之中,但仍是給陳霆帶來了極大的衝擊,不斷觀想之下,精神意誌也在不斷提升,眉心處的隱脈越發穩固。


    境界雖然不足,但實際上,陳霆的精神意誌已經不輸於化靈級高手。


    砰!


    在老者如海似淵的氣勢碾壓下,陳霆竟然再次踏出一步,青石地板碎裂,身形劇烈的顫抖著,但氣勢卻是越來越強大,神念動處,刺入心靈之中的幽光利刃砰然粉碎,強烈的精神波動竟然反擊迴去。


    “好強的意誌,難怪敢這麽快就來闖關。”


    老者的臉色已變的無比凝重,眼中的幽光越來越濃鬱,他的雙手交織結印,眼角處,兩枚血珠緩緩滾落,幽光化為濃鬱的墨色,寒冷,陰暗,仿佛黑夜般蔓延,刹那間便將陳霆包裹進去。


    縱然明知道是幻境,但依然陷入沉淪,感覺太真實了,不僅五感被蒙蔽,身軀也變的極為沉重,連手指都無法抬起,隻能不斷向下墜落,而腦海更是迴蕩著無法言敘的聲音,仿佛諸神的低語、群魔的怒吼,萬鬼的哀嚎……


    純粹的黑暗,亙古不變,似乎要將一切都吞噬進去,隔絕了天地,化為另一個世界。


    亙古魔域,魔門的至高領域,老者雙目中衍生出來的亙古魔域遠遠沒有達到完善的地步,甚至連領域雛形都算不上,但威力仍舊非同小可,在他全盛之時,不知道葬送了多少同階強者。


    “這老鬼明明已經快壽終正寢了,怎麽還能施展出亙古魔域。”


    通道中,夜無憂和沈紅葉的臉色同時一變,兩人雖然都有隱藏的手段,但卻是無法破除亙古魔域,甚至連靠近都不敢,隻能看著陳霆被黑暗吞噬。


    在黑暗中不停的墜落,陳霆的意誌卻沒有消散,腦海中反而越發清明起來,能夠破除黑暗的,唯有光明。


    遠古時代,天有九日,烈日炎陽,蒸發萬物,卻也孕育出了最初的生命。


    刹那間,陳霆的腦海中便顯現出遠古時代的畫麵,高大的皇者身影已經散去,隻留下了空中懸掛的九輪烈日。


    “黑夜漫漫,總會迎來光明,我以氣血神魂,破除黑暗,點亮光明。”


    陳霆並沒有修煉過精神攻擊的秘法,隻能通過觀想之法,將精神之力盡數釋放出來,陰冷的黑暗包裹下,他的身軀仿佛在燃燒,眉心劇烈的跳動著,神秘的門戶再次打開,竟然在黑夜之中點亮了九顆微弱的星光。


    縱然微弱,卻足以守住陳霆的意誌不散,生命之火與精神之火同時燃起,驅除著黑暗,掃蕩著陰霾。


    “該死!”


    老者低聲咒罵,額頭上大汗湧出,身軀竟然也在顫抖,眼角滾落的血珠越來越多,無論是萬化妖瞳還是亙古魔域,對他來說,都是極大的負荷。


    陳霆能夠支撐這麽久,卻是出乎他的意料。


    這是黑暗與光明的交鋒,夜色濃鬱,陰寒的氣息化為一波又一波的攻勢,陳霆觀想出來的九點星光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被湮滅,但每一次都出乎意料的堅持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陳霆感到自己的精神之火幾乎燃盡的時候,黑暗開始慢慢退卻,一切幻境也隨之消失,仍舊是在鬼門關前,老者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眼角的血痕幹涸,目光已變的黯淡,慢慢坐下身去,氣息散處,再次恢複了乞丐模樣,容貌卻是更為蒼老。


    站在老者麵前,陳霆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此時他的狀態也極為不妙,臉色蒼白如紙,內力幾乎耗盡,眉心處更是隱隱作痛,極度的虛弱感襲來,隻想躺下來睡上幾天幾夜,若是再持續片刻,恐怕首先支撐不住的會是自己。


    縱然虛弱,陳霆心中卻是清楚,他現在還不能倒下,抬著沉重的腳步,從老者身邊走過,沒有交談,也沒有徹底殺死對方的打算,陳霆很清楚,就算是琵琶骨被鎖,內力全失,對方也有很多方法與自己同歸於盡。


    “竟然真的抵擋住了亙古魔域,他的精神意誌竟然強大到了這種地步。”沈紅葉臉色連變,她很清楚陳霆的來曆,一個被革除了宗室名號的皇子,僥幸逃出盛京城,沒有任何人能夠依靠,根本不懂如何修煉精神意誌,但修煉了圖錄僅僅兩個月,便能夠抗衡半步先天境強者的精神碾壓。


    遠古武學,竟然如此可怕。


    沈紅葉沉吟了片刻,縱身飛掠,已掠入石門之中,魔門老者眼皮微抬,竟然沒有阻攔。


    黑暗之中,夜無憂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意,身形漸漸隱去。


    ……


    穿過石門,沿石階而上,道路更為蜿蜒,分辨不出方向,潮氣卻是小了許多。


    陳霆手扶石壁,咬牙前行,也不知道走出了多遠,再也感覺不到任何人的氣息,才長長吐了一口氣,整個身軀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軟軟的倒在地上,腦海也是一陣迷糊,昏昏沉沉間,隻想大睡一覺。


    “嘻嘻,你果然也到極限了,否則的話,我還真要將你當成怪物了。”突然間,一道身影飄然而落,卻是沈紅葉追了上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陳霆大吃一驚,掙紮著站起來。


    “放心吧,我若是想暗算你,機會多的是。”沈紅葉微微一笑:“不過,我已經是你的劍奴,自然不會對你不利,你走到哪裏,我便會跟到哪裏。”


    陳霆目光微沉,到現在仍是摸不透對方的用意,但既然能夠跟上來,也就隨她。


    “你先養好精神,第二層門徒的實力遠非第一層可比,雖然能夠對你造成威脅的不多,但也要做好準備。”沈紅葉說道。


    有沈紅葉相護,至少不會再擔心其他人偷襲,陳霆不再多言,內息運轉間,全力恢複。


    數個時辰之後,兩人再次沿著石階向上走去。


    不長時間,原本狹窄的通道豁然開朗,入眼處竟然是一處巨大的空間,原本應該是一處大溶洞,經過修繕後,成了一座大殿,高十丈有餘,長寬百丈,九根巨大的火柱燃燒著熊熊烈焰,將整個大殿映照的一片通明。


    “這座大殿名為裁決殿,煉獄三層的規矩都是一樣,強者為尊,隨時都能夠發起挑戰,敗者身死,勝者全得,但經過第一層的打熬,心性都變的沉穩,而且實力都相差不遠,門徒間的戰鬥卻要少了許多,甚至有了不成文的約定,幾乎所有的挑戰都在裁決殿中展開。”沈紅葉輕聲說道,看來她熟悉的並不僅僅是第一層。


    陳霆點了點頭,目光一掃,便看到一些零散的人影盤踞在大殿的各個角落中,有男有女,年紀都不大,臉上都帶著病態的蒼白,同樣的衣袍,個個散發出危險的氣息,相互之間並不陌生,但卻又都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哦,居然又有新人來了。”


    “的確是陌生的麵孔,不知道是被哪位大人物挑選出來的。”


    “哈哈,能進入這裏的,哪個不是被大人物看中的,這種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能夠來到這裏,多少會有些本事,隻是不知道能不能從他們身上炸出油水。”


    ……


    見到陳霆和沈紅葉走進來,頓時所有目光都投向兩人,議論紛紛,目光中蘊含著玩味的笑意,有的直接流露出赤裸裸的殺機。


    看來到哪裏都要先立威。


    感覺到這些不懷好意的目光,陳霆眼中也顯現出一絲殺機,冷哼了聲中,昂首闊步,直接走到了裁決殿的中央,目光模掃,充滿了挑釁的味道。


    “嘿嘿,一個新人,竟然還敢如此囂張,也罷,就讓我來教訓教訓你。”


    頓時間,便有一個身材魁梧、眼神犀利如鷹的少年按捺不住,從大殿角落跳出,猛的向陳霆撞去。


    這一撞之間,氣勢爆漲,周圍的空氣都在震蕩,仿佛一座山峰碾壓下來,這看似隨意的撞擊,竟然是極為厲害的殺手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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