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馮士勉迴到團練軍營之中的時候,擺在他麵前的,是橫七豎八的各種防禦工事。


    他現在很想知道,究竟是誰下了這樣的命令,他還記得曾經私底下和楊得時說過,青州府團練是有大炮這種重火力裝備的。


    但是,當他想要找楊得時的時候,卻發現對方根本就不在軍營之中,這下子他才意識到,或許事情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但楊得時的邏輯對於普通人來講,的確顯得有些蹊蹺,或許,隻有鱈魚能夠猜到他是怎麽想的。那個奇怪的家夥,總是笑嗬嗬的麵對所有事兒,又總是喜歡調停別人是非,卻從來不曾把別人的是非招攬到自己身上的家夥,不知為何漲了一個無法參透的腦袋。


    幾番詢問之下,馮士勉才終於知道,原來,楊得時帶著兄弟們轉移到了附近的山林之中,這處大營其實早就已經被搬空,隻剩下這些看起來根本就沒來得及修成的防禦工事。


    想必,這是楊得時留給對方看得,也不知道他是想要擺出一副空城計,還是一副請君入甕之計。


    但不管怎麽說,他馮士勉繼續留在這裏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帶上剛剛招攬來的巴解等人,馮士勉風風火火的前往距離最近的山林。


    這處山林的位置剛好在大營正西,南麵就是一道山崗,如果不仔細偵查的話,恐怕隻會留意到南坡的幾戶人家,而忽略了北坡的這片樹林。


    由於關照的原因,這裏的植被並不是多麽豐富,各種動物也稀鬆得很,人類活動的痕跡就更是少見。所以,才成了楊得時最好的隱蔽之所。


    值此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來到這裏的兄弟們倒是也沒有平日裏的驕橫跋扈。至少急急忙忙趕過來的馮士勉,隻見到了一群臨陣磨槍的士兵,而沒有見到嫌棄這裏潮濕的人。


    在般閃耀的大帳篷裏,馮士勉見到了正在收拾書籍的楊得時。這些書籍並不是楊得時的,雖然他也算是個知識分子,但很少看書。這些書是鱈魚的,雖然他也不經常看。但是出門總是愛帶著。


    “薛大哥呢?”馮士勉從來不會叫別人的外號,他也是曾經讀過書的人,遵守著刻板的禮法,並不像楊得時那樣隨遇而安的逐漸和這裏的軍漢一個性情。


    “去檢查帳篷了。”楊得時一邊收拾著鱈魚的書,一邊還不時的翻翻撿撿。這些都是市場上常見的書,但鱈魚卻從來不允許他們出現缺損的情況,每一次都是交由心腹之人小心打理的。


    不過來到建昌營,這種事情就不用別人做了。楊得時是個思慮很多的人,這種人就經常需要順手做點什麽,作為腦力勞動之餘的調劑。


    幫著整理一下書籍,就成為了楊得時最好的選擇之一。正好鱈魚和他也算得上是過命的交情,這些事情交給他來做,也沒什麽要緊的。


    聽說鱈魚去看士兵們搭建的帳篷去了,馮士勉便想著將巴解帶過去和他認識一下。


    但是他剛轉身不久。就聽到身後的楊得時緩緩的問道:“你身後的這些人,是王好義借給我們的。”


    馮士勉轉過身去,哭著臉說道:“你這是在懷疑自己的判斷嗎?說實話,雖然我去和他借人了,但我也是相信你的判斷的,他果然沒有借人給我們的意思。”


    楊得時放下手中的書,問道:“那他們是?”


    “我挖來的牆角。”


    楊得時嘿嘿的笑了起來:“想不到你也會這樣的手藝。”


    馮士勉沒好氣的說道:“哥哥休要打趣我。你當時沒見識到這幾位兄弟的厲害。那王好義雖然好言招攬了他們這幫弟兄,但卻不肯讓他們吃飽,惹得他們大怒之後,便在發放糧食之處鬧了起來。當時王好義送我出來。我親眼看到這位兄弟力敵三五個人不落下風。其他幾位好漢也都是好身手。”


    楊得時看了一眼幾人,卻沒有任何表態。這種事情隻要馮士勉認為正確就足夠了,他信的過馮士勉的眼光。


    馮士勉看到楊得時的眼神,還以為自己說錯了社呢。不過馬上他就聽到了楊得時的話。


    “你給他們找地方休息吧,我們的客人已經離這裏不遠了。”


    “不遠?我走的時候可就是‘不遠’了。”


    楊得時道:“我們可以說是王森集團之中戰鬥力最強的一部分。在我們麵前,輕敵冒進就等於送死。所以他們逡巡不前才是對的。不過這也證明,對方的腦子還是比較好用的。”


    “那豈不是意味著我們的麻煩也很大。”


    “死都不怕,這點麻煩算什麽。”楊得時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去。繼續收拾那些書籍,“記得告訴薛大哥一聲,讓他轉告王教主,我們建昌營的兄弟,可以說為他灑盡最後一滴血了。”


    馮士勉疑惑的看了一眼楊得時,這個一直看不慣王森的家夥,怎麽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可不算是王森的死忠,而是王森拉攏的對象。誰讓他在建昌營內部一直都是個說話極其有分量的人。


    但是現在,為什麽突然開始對王森表達忠心了。難道,不應該借機向朝廷表達一點善意嗎?


    尤其是……


    馮士勉想到自己的懷疑,忍不住向後麵的帳篷群看了一眼,但旋即就收迴了目光,卻不料對麵忽然出現了楊得時那雙目光銳利的雙瞳。


    “不該說的不要亂說。”


    冷冷的,不帶任何生命氣息的警告傳到了馮士勉的耳朵裏。


    馮士勉嚇得一個激靈,趕緊說道:“我不會說的。”


    楊得時還想再說點什麽,忽然一名小校跑了過來,大聲稟報道:“不好了,青州團練的大部隊已經開到十裏之外了。他們正在砍伐樹木,搭建營盤。”


    “這時終於摸透了我們的虛實,準備動手了。”


    楊得時重新丟開手中的書,對馮士勉說道:“也許我們看不到幾天之後的太陽了。但你我這一生,從窮困潦倒的書生開始,到成為王森的座上嘉賓。酸甜苦辣我們嚐過了,人生百態我們也見過了。富貴閑散的日子也過過了,玉露瓊漿什麽的,雖然沒喝到,但也差不遠了。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嗎?”


    “沒了。”


    馮士勉冷靜地迴答,讓楊得時很是滿意。


    “這一天,終於來了。聽說對麵的康寧,也是個書生呢,就是不知道和我們一樣,走上這條不歸路呢?”


    說著,楊得時慢慢地抬起了眼睛,看向天空之中,仿佛在哪裏,一個叫做康寧的少年,正在和他默默對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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