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就這樣背著朱常洵,也沒有那個太監告訴他暫且將福王放到床上去。


    直到萬曆皇帝帶著一群太醫蜂擁而至,才有人想起來需要把福王放到床上去,才方便望聞問切。


    於是眾人七手八腳的指揮起來,有人說先到後宮寢殿,再行診治。有人極力反對,說距離太遠,怕是耽誤了時間。


    兩麵立刻就吵了起來。康寧實在看不下去,嗷一嗓子吼道:“你們還想保住陛下的兒子嗎?”


    眾人這才默不作聲,畢竟誰都抗不起那麽大的罪名。


    康寧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這麽大的膽子,即便是穿越者,在皇帝麵前也得畢恭畢敬。在後世的領導麵前,也是少不了禮節。


    但是今天的康寧不知怎的,偏偏是一點畏懼的意思都沒有。在他看來,或許是各種毫無原則的爭鬥,已經毫無效率可言的行動,讓他對周圍的人已經大失所望。尤其是那位太子殿下,即便福王朱常洵的行為存在著嚴重的作秀嫌疑,但是,客觀上來講,他畢竟是被福王所救,竟然對受傷的弟弟不管不顧。這種情景,豈能不令人心寒?


    c,對於一個臥底來說,這樣的行為,很可能是不理智的,但是,在這個特殊的情況之下,他的不理智行為,並沒有帶來什麽嚴重的惡果。


    至少,萬曆皇帝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因為,康寧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治他最為寵愛的三兒子朱常洵。


    剛才七嘴八舌的吵鬧聲之中,沒有一個人伸出自己的手,哪怕是幫助康寧付一下背上的朱常洵也好。但是他們在袖手旁觀的同時,隻會像烏鴉一樣嘎嘎叫。


    這讓萬曆皇帝對康寧與眾不同的表現更加滿意。


    此時的萬曆皇帝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慌張,相反,他的小眼睛裏射出的昏暗目光,充滿了穿透力。


    似乎周圍的一切都無法向他隱瞞任何事情。當康寧留意到皇帝陛下目光的時候,那些將萬曆皇帝記載成庸碌之人的文人墨客們,已經被康寧問候了十八代祖宗。


    站在權力之巔又飽經風霜的的男人,躲在幽深皇宮窺視文臣黨爭的帝王,庸碌,或許是他生命的一種成分,但絕不是主要成分,更不可能使有效成分。


    康寧將福王殿下平放在地板上,然後脫下自己的衣服平鋪在旁邊。周圍幾個太監在康寧銳利的眼神之下,也紛紛照做。他們不是害怕康寧,是害怕康寧這隻狐狸身後的老虎萬曆。


    然後眾人七手八腳把福王抬上衣服做成的床褥,緊接著太醫們就圍了上來開始了一番望聞問切。


    他們恨不得福王殿下能夠多長幾條胳膊,也好讓他們人手一條進行把脈。而如今,他們隻好挨個排隊了。


    康寧此時就站在身旁,有意無意的和跟著太子過來的兩個小屁孩對視。


    忽然,一隻胖乎乎的手抓住了康寧的胳膊。康寧下意識的想要躲閃,但是卻沒有成功。等待他挪動自己的視線看過去的時候,才愕然發現,這隻胖乎乎的手屬於萬曆皇帝。


    老皇帝玩味的看了一眼翠綠色的蛤蟆戒指,忽然拉著康寧來到大殿的一個角落。


    “夫差局?”瞥了一眼四周無人,老皇帝才低聲詢問起來,“你應該是朕唯一沒有見過的那個密探。你是,康寧!”


    “微臣正是康寧。”


    “你還不是朕的臣子。”老皇帝的小眼睛光芒四射,像是ct一樣不斷掃描著康寧,“李鐸說你有張鬆之能,所以準備派遣你臥底到石子明身邊去。沒想到,你竟然誤打誤撞和楊肇基扯到了一起。卷進了白蓮教的案子。也不知道李鐸那個傻瓜,現在作何感想。嘿嘿嘿……”


    老皇帝忽然奸笑起來,兩個肥碩的大腮幫子不斷抖動著,似乎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


    在此之前,康寧隻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被提前安排,後來才知道那個安排和石子明息息相關,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個叫做李鐸的雙麵間諜為什麽這樣安排。原來,是因為自己有張鬆之能。


    啥玩意兒是張鬆之能?


    “啊!”康寧在心裏笑笑的吃了一驚,想不到前任竟然是個過目不忘的家夥。


    開什麽玩笑?他的金手指不是早就敲定了嗎?而且,所謂的張鬆之能,自從他繼承前任的身體以來,為什麽從來就沒感受到過。


    康寧不禁閉起眼睛,迴憶了一下六十二天以來的點點滴滴。幾息之後,他霍的睜開眼睛,險些把飽經滄桑的老皇帝都給嚇了一跳。


    沒錯,那些點點滴滴,竟然真的如同雕刻一般印在自己的腦子裏。難不成,前任的張鬆之能,竟然一直沒被自己發現。


    “你怎麽了?”老皇帝看到康寧的表情越發怪異,不禁問出聲來。


    康寧當然不會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他,所以隻好換了個說法道:“陛下,微臣,哦不對,草民忽然覺得此事蹊蹺。似乎,有人試圖把兩位皇子玩弄於鼓掌之間。而且這件事情,和白蓮教本身就脫不開關係。”


    “朕知道這些。朕聞的是,你為何麵露驚訝之色。”


    “草民是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萬曆皇帝已經猜到他要說誰,搖搖頭說道:“這事兒絕對不是石子明幹的。他和秦明都是一個想法,認為太子根本沒有能力掌管大明。隻不過他更傾向於皇長孫朱由校,而秦明則更傾向於福王。你也應該知道,秦明來自四百年後。他曾經告訴朕,今天的事情原本應是太子得到同情和廣泛支持,進一步穩固儲君之位。可這是石子明不願意看到的。所以,此事與石子明無關。”


    聽到這番話的康寧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響。他的同行們都幹了些什麽啊?竟然有叛徒將四百年後的信息告訴了土著皇帝。


    震驚之餘,康寧卻覺得其中有什麽問題。


    “陛下,秦明道長是不是讓福王做了什麽?”


    “你怎麽會這麽問?”


    “倒在地上的可不是太子,而是為救兄長而受傷的福王殿下。這樣一來,得到同情並且地位穩固的,可就是福王了。”


    “你很聰明。”老皇帝嗬嗬的笑了起來,“多年前,秦明道長就告訴福王,每年五月四日都要去一趟太**中。如果遇到行刺,就演一場苦肉計。”


    康寧隻覺得天雷陣陣。躲在權力核心的這個秦明真是不簡單呐。他已經能在大明搞風搞雨了。


    康寧不願被皇帝看出自己的邏輯,於是在外表上他依舊裝作好奇的樣子,問道:“為何每年都要跑一趟。”


    “那是因為四百年後的秦明是個大頭兵,書看得少,記不清年份。他能記住五月四日,好像還是得益於那天是個什麽青年節。”


    康寧暗中撇撇嘴,心道:這兩個五月四日根本就不是一種曆法的好吧。隻是數字上相同而已。


    說到這裏,老皇帝的聲音忽然高了起來。


    “你今天保護太子與福王,乃是有功於社稷的壯舉。不過,既然你日後有誌於科舉。那就等你中了進士,朕再一起賞賜你好了。”


    康寧知道老皇帝這番話是說給其他人聽的,於是很配合的說道:“多謝陛下垂青。”


    老皇帝滿意的點點頭,轉過身去拽著駱思恭到了另一個角落,開始問東問西起來。


    康寧緩緩走到福王身邊,依舊直勾勾的瞅著朱由校兄弟。單是他無意之中察覺到,周圍的人豆子按用詭異的眼神看著他。


    康寧有些疑惑不解,這群人為什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直到朱由校緩緩挪動腳步走到身邊,低聲對他說到:“兄長竟然能跟皇爺爺說上話。兄長可知,有許多朝中重臣,三五年都不曾見黃爺爺一麵,更別說交談了。”


    康寧這才想明白那些人的眼神裏是什麽意思。但是,於他而言,剛才那個皇帝隻不過是個胖老頭,和藹可親的看門老大爺一枚。


    如是而已。


    身為一個穿越者,邏輯上會恐懼掌握生殺大權的皇帝,但是在心理感情上,麵對如此一位個性十足的老者,更多的,是一種來自後世的平等交流。


    如果此時朱常洵醒著,他肯定是會理解這種感受的。


    但是朱由校不能理解,而且康寧也不準備讓他理解。所以,康寧把這種不方便表達的心思壓在心底,嘴上表達的卻是另一種邏輯。


    “那是因為那些朝臣飽食終日,在你們父子遇險之時,卻不曾有一日伸出援手。反而是我這個山野匹夫,機緣巧合,搭了一把手。你說,誰更應該得到陛下的垂青?難道不是我這個皇孫的義兄,皇子性命的守護者?”


    朱由校默然不語,拱手離去。那邊卻傳來萬曆皇帝的大笑聲。


    “好!好一個康寧!好一個韓本用!”


    顯然,萬曆已經從駱思恭那裏知道了事情的脈絡。


    隻是,駱思恭的稟報還沒有結束。


    隻聽他依舊笑聲說道:“陛下,您對康寧的賞賜似乎不妥。山東之事,按照親明的說法,說不定得七八年之後才能有所定論。而那時候,您的孫子已經……”


    萬曆狠狠的瞪了一眼駱思恭,嚇得他不敢再說話。


    良久,萬曆皇帝菜歎息一聲,低聲說道:“到時候朕已經不在人世,也無法兌現今日的賞賜了是吧。”


    “微臣該死!陛下萬壽無疆!”


    “不。”老皇帝輕輕搖搖頭,“萬曆這個年號能用上將近五十年,我該知足了。”


    駱思恭不敢接話茬,隻是唯唯諾諾道:“微臣死罪。”


    老皇帝卻不理他,忽然轉過身來,大聲說道:“朕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有罪之人自然交由三法司會審。有功之人,看起來得重新評定一下賞賜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末之穢土轉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戈鐵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戈鐵牛並收藏明末之穢土轉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