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才僅僅是上午時分……雖然是周六的上午,但夜總會內部已是人滿為患。


    羅素就看到,無數帶著麵具的男男女女各自坐在不同的沙發上喝著酒。


    他們頭頂上有著能把人閃到光敏性癲癇的藍紅色燈光,正中間是一個紮著藍色高馬尾的貓女,靈親顯然是藍貓。她右側身體上全是文青、另一側則有著明顯比右手大上一圈的金屬鐵手。


    ——那是火箭手-mk3型,特點是能夠發射勾爪,載重高達兩百千克。除此之外沒有什麽優點,甚至抓握都不方便牢靠、也沒法太精細的分別控製指頭。


    羅素的職業素養,讓他下意識的開始分析他看到的義體型號。


    那是十幾年前的老型號了。不是崇光島的風格,是神智重工的粗獷耐用風格。


    要是崇光島出產的義體,肯定用不到十年、大概三年就該換了。倒不是做不到那麽耐用……主要是義體這東西,如果壞的太慢的話、就沒有人買新款了,肯定是老的用起來習慣。


    義體壞掉、變得不靈敏,也是給人們一個購買最新款義體來給同學同事們炫耀的借口。但如果沒錢的話,就要自行去修理店去替換零件,修修補補還是可以多用幾年的。


    所以如何不著痕跡的削減自己設計義體耐久度、並且努力不讓用戶通過微改造和刷機的方式來破解使用壽命,也是一門很複雜的學問。


    神智重工不是主要營業義體的,所以他們不需要考慮更新換代的問題。這些東西都是他們做工程學機器人的下腳料。


    本著“俺尋思裝在機器人身上的東西應該也能給人裝上”的理念,突出一個量大管飽傻大黑粗、給料給的很足,但是反排異反應與便利性的設計上就要差上很多。


    而這個“傻大黑粗型義體使用者”的貓女,體型倒是不比羅素魁梧多少、倒不如說是更瘦弱。她的胸部明顯沒有什麽料,從她暴露在外的下胸部與腰部、甚至能看到嶙峋的肋骨。


    她身後的樂隊更是造型奇特——鼓手的一隻牛角被折斷過、肩膀上有著烙痕;貝斯手是一個幹瘦有鱗的男人、他的嘴巴被黑色的線縫住,吉他手則是俊美而不知男女的狐狸、有著一頭燦然的金色長發以及蓬鬆的長尾巴。


    在羅素進門的時候,貓女正發出怒音高聲咆哮著、發出一個很長很響亮的音。


    頭上的燈光也正因此而激烈的閃爍,整個夜總會的地麵都仿佛在震動。羅素清晰的感到自己的心髒都在嗡鳴著。


    一直到羅素看清台上的樂隊,貓女才結束自己的演唱。


    她那並非義手的右手高高舉起自己的話筒架,下麵戴著麵具的人們發出熱烈的尖叫。


    那並非是話筒,而是整個話筒架——還是在她用力的時候,羅素才意識到她那相當纖瘦的右臂、從肩膀到小臂都是充滿了肌肉。有著非常強的力量感。


    人們努力揚起酒杯,盡力將酒水灑向舞台上的貓女。她不躲不閃,瞬間被淋濕、散發著濃烈的酒氣。


    她臉上露出傲然的大笑,如同舉著劍一般、將話筒架緩緩指向人們。


    被指到的人們以此發出尖叫和歡唿。


    而在這時,羅素才意識到了什麽。


    ……這裏哪是夜總會,根本就是地下酒吧!


    並且,除了自己之外。


    羅素從尖叫聲的嘹亮度和音色判斷,在場的客戶,似乎、幾乎、大多數……都是年齡不同的女性。


    ——自己最開始的擔憂是不是有些多餘了?


    他的表情頓時變得很是微妙。


    仔細想想,確實如此。


    蜜蜂家簇屬於母係社會,他最開始聽到“蜂巢”的名字就應該想到的……


    “喲。”


    就在這時,門口那兩位少女也趕了過來。


    熊耳的少女大大咧咧的拍了一下羅素的肩膀:“跑這麽快幹嘛啦,我可不是狼和豹子那種肉食動物哦。”


    羅素怔了一下,隨即很快意識到她這話裏隱藏的意思:


    這是在暗指,羅素是在故意背對著她逃走來、試圖引起對方追獵的欲望嗎?


    “嗯?”


    熊耳的少女很是聰明的樣子。


    她看著羅素遲疑的模樣,就猜到了什麽:“你不會是走錯了門吧。還是說……是新人?第一次來這種場子嗎?”


    “……這裏又沒有什麽收費項目。”


    羅素辯解道:“也沒有人給我解說,這麵具都有什麽用啊。”


    聽到羅素的聲音,熊耳少女便是輕咦一聲。


    盡管看不到目光,但羅素清晰的感覺到她的興趣變得旺盛了起來。


    “你是戴著笑笑麵具的,當然不用收你的錢……還應該給你錢才是。”


    她抓住羅素的肩膀更用力了一些,麵具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你不懂嗎?姐姐來教你吧……


    “你看到四周的那些服務人員吧?找他們要個手牌,然後找個空房間刷開房門。”


    喂,等一下。


    這到底是什麽夜總會啊……


    羅素意識到了不妙。


    他試圖掙脫抓握,小聲問道:“這個麵具到底是什麽意思……這裏沒有服務人員嗎?”


    “‘幸福者為不幸者而活’啦,十幾年前的老梗。在這種場子裏,戴著哭哭麵具的才是掏錢的客人、戴著笑笑麵具的……除了固定任職的職員,剩下的就是心情不錯、來這裏賺點外快的嘛。”


    看上去隻有高中生年紀的少女,倒是一副很老練的樣子。


    她看著羅素,低聲道:“你可別想退迴去換麵具。‘蜂巢’這裏隻有女性客人可以戴哭哭麵具……要進來是得交會員費的。不然在門口的時候,蹦蹦先生就會把你趕出去。”


    ……也就是說,其實他隻能戴笑笑麵具?負責進都進不來?


    怪不得劣者沒有跟他囑咐這些事……


    羅素想著,表情有些微妙——所以劣者才不想進來,而是把車停在門口嗎?


    “怎麽樣,要不要來陪我們喝酒?一個小時給你八百塊。我們開個包間,安安靜靜的喝酒唱歌……比大廳這裏安靜的多。”


    “喂……這麽是不是不太好。”


    躲在熊耳少女身後的蜥蜴少女,輕輕抓了抓熊耳少女的衣角。


    她小聲說道:“人家隻是走錯路的吧,連麵具什麽意思都不知道。不行我們找個別人吧……”


    “大概是剛成年的小弟弟吧,以前家裏沒放出來過。”


    那按住羅素肩膀的手依然沒有鬆開,熊耳的少女滿不在乎的聳聳肩:“現在看著青澀,正是最為難得的時候。等以後來慣了,那又是不一樣的體驗……一個人,兩種體驗。這不好嗎?”


    “我其實有約的!”


    羅素看著情況越來越不妙,趕緊解釋道:“有朋友約我在這裏見麵,所以——”


    “那你朋友呢?”


    “不知道,可能在包間裏……”


    之前羅素進門的時候,視線就掃了一圈。


    小琉璃的發色相當具有識別度,但他根本沒有在大廳裏看到。所以肯定是進了哪裏的包間。


    她身邊可是始終環繞著黑衣保鏢的。所以羅素一開始的擔憂恐怕不成立,因為她多半是來這裏消費的……


    “嘖。”


    熊耳少女很是遺憾的咂了咂嘴,鬆開了鉗住羅素肩膀的手。


    雖然看不到臉。但光看那態度,就能明顯感覺到不舍。


    “你還會來的吧?”


    她有些不甘,追問道:“下次來陪我吧,我給你每個小時一千。”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羅素小聲說道,連忙脫身往旁邊角落裏走去。


    ——下次也不一定!


    他心裏狠狠、用力的補充道。


    以後再也不來了,這裏太可怕了……


    羅素有些迷茫的走到角落裏。


    這裏比起夜總會前台,更像是酒吧的吧台。四個角落裏各有一個吧台,裏麵各有一個戴著笑容假麵的調酒師在搖晃著雪克杯。


    四位調酒師從成熟大叔到乖巧少年、到卷發時髦青年再到可愛少女都有。可以說是種類相當齊全了。


    離羅素最近的,是那個成熟大叔。


    他看著羅素,發出低沉淳厚的聲音:“有什麽想喝的嗎,男孩?還是說……要個手環?”


    “我想打聽個人,可以嗎?”


    羅素輕聲問道。


    他心中有些警惕,因為不知道這話是否會破壞什麽規矩。


    但是大叔調酒師顯然是見得多了。


    “總有年輕人失魂落魄,跟著戴著哭臉麵具的女孩進來。但我們可不能泄露客人的情報。”


    那笑臉麵具之下,流淌著平緩而給人安心感的聲音。


    那是如同熱咖啡雞尾酒般的感覺。


    “但如果你知道她的名字和房間號,也不是不可以讓你進去。”


    調酒師語氣和緩的說道:“來一杯嗎?進都進來了,至少喝一杯吧。至少不虛此行。”


    我怎麽可能知道那種東西……


    羅素苦著臉,感覺調查剛一開局就陷入了僵局。


    但就在這時,他看到點酒用的巨大觸摸屏角落、隻有羅素能看到的地方,突然浮現出了一道手寫的痕跡:


    【小琉璃在這裏注冊用的假名叫‘藍歌鴝’,房間是k128】


    羅素的瞳孔微微縮小,顯露出豎瞳。


    他麵不改色的抬頭尋找著攝像頭——果不其然,就在他們頭頂處、有一個攝像頭正閃爍著紅光。


    在與羅素對視之後不到一秒,那攝像頭便上下移動了一點。就像是在點頭一樣。


    ——原來如此!


    這就是翠雀所說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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