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老七!”皇上的聲音變得蒼老,一句話說完又猛烈的咳嗽起來。


    皇後忙撫住他的背,滿臉的擔憂,眸光卻止不住看向外邊跪著的人,緩緩道:“琅兒,你迴來了!你真的好了,母後,母後很高興!”


    “好了?”皇上一個激動,咳得更加厲害,好半天才強忍住了,怒斥到,“好了能說此等胡話?停棺十日?滾下去,別誤了桀兒的時辰!”


    近千人的陵前,一時間雅雀無聲,百官自是不敢多嘴一句,奴才們更是連唿吸都壓製著,眼睛都害怕眨一下。


    如此場合,稍有一處不對,不由分說便會被拉下去杖斃,七皇子口出狂言,當真是嚇得眾人差點吞了舌頭。


    高琅俯身向皇上垂頭作禮,抬起頭來後,又緩緩道:“父皇,兒臣在烏黎江邊大敗南夷,收迴失地,此次歸來論功應當有重賞。”


    “你收迴了烏黎江?”皇上抬起了眼,他的麵容已經枯槁,目光混濁不堪,年紀不算大,卻已似風燭老人,隻是那股自來而成的帝王之氣,仍舊絲毫不減,叫人不敢與之對視。


    “沒錯。”高琅肯定迴到。


    烏黎江可是大周眼下最大的難題,若能擊退南夷將其收迴來,不僅可保邊境百姓安定,還能發展互市,與緊挨南夷同樣和烏黎江接壤的遊牧瓦蘭族人經商,大大促進南方的經濟。


    這可是奠定大周百年基石的大事,皇上心頭歡暢不已,便將趙堯先前大不敬之事拋在了腦後:“好好!你三哥能在入陵前聽到如此好的消息,也能安心的去了。老七,你要什麽賞賜待上朝時,朕統統答應你!”


    高琅卻仍舊長跪不起:“兒臣不要別的賞賜,隻求父皇答應停棺十日,允我查明三哥真正的死因!”


    ……


    京城之中,原本最熱鬧繁華的玄武大街人丁稀少。


    大多的商鋪皆關閉了,家家掛著白幡。


    太子薨逝,舉國需守喪三個月,守喪期間嚴禁任何的歌舞娛樂。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有些小一些的鋪子關上店門白耗三個月,隻能耗得個破產轉讓的結果。


    金小樓趁此機會,將琳琅坊左邊的一家商鋪,用低價給盤了過來。


    她要打造一個造星工廠可不是說著玩玩的,這三個月的時間正好將基礎給打起來,待太子守喪期過,再與琳琅坊一並開業。


    琳琅坊的人氣熱度已經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了,到時候左邊的鋪子輸出姑娘,送進右邊的琳琅坊裏露臉,露臉混得紅火後,再送進各個名貴權勢的府邸裏,形成一條完整的產業鏈。


    隻不過,前頭琳琅坊的大衝關開辟的是一個新產業,並未與其他的店鋪有特別激烈的競爭關係,可當琳琅坊也要捧姑娘後,鼎丹社和流蘇閣隻怕會將琳琅坊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不論是鼎丹社還是流蘇閣,都不是好對付的。


    金小樓深吸口氣,命綠筠提上食盒,自己抱起麟兒出了坊子,抬腳上到一輛馬車上去。


    這馬車彎彎繞繞,經過玄武大街,慢悠悠的停在了牢獄前頭。


    金小樓讓綠筠抱著麟兒等在外邊,自己提了食盒往裏麵走。


    給了牢頭幾個散碎的銀子,金小樓很容易便站在了薑蟬的牢房前。


    牢房裏隻有一個巴掌大的天窗,因一半建在地麵以下,又陰暗又潮濕,蛇蟲鼠蟻的隨處可見。整個牢房舉目望去幾乎沒有任何的東西,隻有一些油膩汙髒得結成團的稻草,和一個恭桶。


    那恭桶更是臭亂不堪,金小樓隻稍微站得近了些,便被那難聞的騷臭味嗆得差點暈過去。


    既是關進這裏來的人,那便是沒有門路沒有背景,任憑獄卒們糟踐了,又有哪個獄卒會好心替她們倒恭桶去?


    薑蟬仍舊穿著那身美麗的衣服,背對著外邊麵壁似的倒坐在那稻草上。


    金小樓輕輕咳了一聲,薑蟬這才緩緩抬起頭來,一見是金小樓,薑蟬眸光激蕩,像是看到了最後一根稻草,立馬奔了過來:“金掌櫃!太子死了!太子死了你知道嗎?”


    金小樓沒有答話,隻是自顧自的把食盒打開,將盒子裏裝了糕點果子的碟子一樣一樣的遞進去。


    薑蟬本沒有在意那些吃食,可晃眼之間忽然意識到那果子是出自潮衣的手藝。


    她的雙肩立馬劇烈地抖了起來,憤怒令她的脖頸上的青筋高高冒起,死死的咬著牙,一腳將剛剛擺好的碟子踩碎了。


    甜絲絲的味道從碾碎了的果子裏冒出來,與牢房裏的臭味混合在一起,愈加令人作嘔。


    “你,你早就知道!”薑蟬嗓音大變,尖銳森冷,“金小樓你早就知道!”


    “原來這一切都是圈套!是你!是你害我!”薑蟬猛地將手伸出牢房,想要去掐金小樓的脖子。


    金小樓早已料到她有此舉動,從容向後退了一步,輕鬆躲過了。


    然後慢慢開口道:“怎麽,隻許你害別人,就不許別人害你嗎?”


    “世間之事,向來便是有來有往的,在你推麟兒下水之際,便該想到了會有今日。”


    薑蟬震得後退了兩步,臉色發青,唇齒顫動:“你……你知道了……是,是了,潮衣既已放了出來,那你定然是知道了一切。”


    可隨後,眼眸一下變得淩厲,大喊道:“我沒有!”


    薑蟬深吸口氣,努力的將嗓音恢複到平常的狀態,溫聲道:“金掌櫃,推麟兒下去的是惜語!拉紙蝴蝶吸引麟兒的是絲蕊,而我,我是真正救麟兒的人!若不是我,麟兒可就真的淹死了!”


    “這麽說,該怪的是惜語和絲蕊?”金小樓淡淡出聲。


    薑蟬毫不猶豫的點頭:“沒錯,金掌櫃不要以為我是在誣賴她們,掌櫃的你可以將她們叫來對峙的,所有的主意均是她們兩個出的,我,我阻攔不住,隻好在當下及時的把麟兒救起。”


    金小樓冷冷一笑:“流配的路上便是男人也熬不住,十個有九個都得死,不是累死,就是病死,也有被山賊土匪搶去的,女子更是生還無望。我本想著,你若能誠心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懊悔當初,誓不再犯,我便想法子求條路子出來,你雖再不能迴琳琅坊,但也不至於如此死去。”


    “隻可惜,你毫無悔意。”金小樓又往後退了兩步。


    在陰暗的牢房裏,薑蟬幾乎看不清金小樓的麵目,隻覺得眼前是一團黑峻峻的沼澤,即將將她吞噬進去。


    “絲蕊生得機靈卻心思不純借你上位,而惜語,很傻很天真,信了你人前那副裝乖的模樣,雖是受你蠱惑,害麟兒的心卻也是真的,同樣的不可饒恕。”金小樓抬腳便走,“另外那幾個姑娘,心性不純,卻也稱不上奸惡之徒,她們倒是不該陪你去這一趟。”


    金小樓說完,不顧身後薑蟬的高唿,轉身離開了牢房。


    哪曉得,剛剛一出去,便見到陽光之下,高琅正抱著麟兒等在前頭。


    金小樓心裏一喜,忙奔了過去:“你迴來了!”


    一手抱著麟兒,另一隻手抽出來攬向金小樓:“抱過了兒子,該抱抱娘子了。”


    說罷,已湊了上去,三個人緊緊的依在一起。


    麟兒的小臉從兩人中間冒出來,臉上滿是笑意,小小的手指點點金小樓的臉頰,喚一聲娘親,又點點高琅的臉頰喚一聲爹爹,然後咯咯咯的笑起來。


    高琅趁著抱住金小樓時,輕聲道:“娘子可真厲害,本以為要一頓好找,哪知隨意一問才曉得,琳琅坊金掌櫃的名頭已經響徹京城了!”


    “我就知道娘子為了養我,可是牟足了勁兒的賺銀子!”


    高琅話音剛落,金小樓便一手將他給推開了,嗔笑道:“不要臉,我賺錢可是為了養麟兒,與你有什麽關係!”


    “娘子別嘴硬,麟兒這小崽子丁點一個,哪裏花得了這麽多銀子。”高琅又湊了上去,扭住了金小樓的胳膊,“娘子這是要金屋藏嬌,賺足了銀子來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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