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翰提前來到了約定地點,他站在街邊四處張望,好奇又興奮地打量著周圍所有女孩,想象著“心中的日月”到底長什麽模樣,甚至暗自期盼對方不要讓自己失望。


    這時,一個女孩走過來並站在楚之翰不遠處,似乎也在等人。


    楚之翰細細打量著她,再翻看手機上李心月的留言:“我穿綠色裙子,白色上衣,黑長直發。”


    楚之翰打量那個女孩,雖是身穿綠色裙子,卻擋不住下麵兩條粗壯的小象腿,過於圓潤的身材將上衣擠得就像爆滿的餐廳,熱鬧不已,又黑又長的頭發垂在臉頰兩側,被風吹起後露出一張平庸俗氣的大肉臉。


    楚之翰不由地倒吸冷氣,從頭到腳都感到失望,甚至有種想要撤離爽約的念頭。但很快,他被自己這種不堪的念頭感到羞愧,心想,“楚之翰啊楚之翰,難道你也是這般以貌取人、看中皮相的俗人嗎?”


    楚之翰猶豫半天,鼓起勇氣走上前打起招唿:“嗨!你好!”


    女孩兒應聲看去,但見晚風中站著一個玉樹臨風、溫潤如玉的大帥哥,她不由地麵露花癡,輕輕迴了聲:“嗨。”


    楚之翰有些尷尬:“你想……吃什麽?日料?西餐?”


    女孩兒聞聽自己被帥哥約飯,瞳孔都放大了似地,呆呆地不知所措。


    楚之翰摸不著頭腦,又走上前:“那個,你……是不是?”


    正這時一個人高馬大的壯男孩兒走過來,一把將女孩兒攬進懷中,擺出一副醋醋地臭臉,


    “小子,怎麽個意思?敢勾搭我女朋友呢?想幹嘛?找削是不是?”


    楚之翰這才明白自己認錯了人,忙解釋:“對不起,我剛剛認錯人了。”


    女孩兒趕忙拉住男孩兒勸阻道:“算了算了,快走吧!”


    男孩兒不甘心地邊走邊迴頭指著楚之翰:“我告訴你啊,下次再調戲我女朋友,看我不削死你!”


    楚之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臉漲得通紅,小聲說了句法語: “heureusement, ce n''est pas elle(幸虧不是她)。”


    男孩兒耳尖,聽到後誤認為楚之翰用外語罵他,立刻甩著膀子迴來,一把揪住楚之翰:“你罵我呢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楚之翰慌忙解釋。


    “那你說,你剛才念了句什麽鳥語?說呀!”


    男孩伸拳要打下去,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女孩兒清脆的笑聲。


    男孩放開楚之翰,兩人轉過身,隻見李心月穿著綠色裙子站在那裏笑得花枝亂顫。


    男孩追問:“你笑什麽笑?!”


    李心月調皮地指指楚之翰:“我笑他認錯了人。”李心月指指自己和男孩女友的裙子:“他要找的人是我。而且,他剛才沒有罵你,他說的意思是……”


    李心月故意停一下,看看楚之翰,楚之翰果然緊張得冒汗。李心月笑道:“他是說,太不好意思了!”


    男孩聽罷看著楚之翰問:“是這意思?”


    楚之翰趕緊點頭,女孩拉走男孩:“好了好了,咱們走吧。”


    楚之翰這才看著李心月,一臉尷尬道:“你,什麽時候到的啊?”


    “不早不晚,剛好看見全過程而已。”


    “那你不提醒我。”


    “提醒你幹嘛,萬一剛好遇上段好姻緣呢?不能給你攪和了啊。”


    “你……真是調皮!”


    李心月眨眨眼睛說,“是吧,那現在呢,我就在你麵前,法語又該怎麽說?”


    楚之翰長出一口氣說:“heureusement, c''est toi(幸虧是你)。”


    不料李心月接著說:“heureusement, ce n''est pas elle。這句意思是,幸虧不是你;heureusement, c''est toi這句意思是,幸虧是你。請問,我翻譯得對嗎?”


    楚之翰越發驚詫,“你,你……”


    “你你你,你懂的,我也懂!”


    楚之翰發現初次見麵,自己完全被這個女孩戲弄了,但他卻無法生氣。


    晚風中,楚之翰認真打量著李心月,發現對方清爽幹淨,宛如出水芙蓉,那種由內而外散發的美麗與美好讓他暗自欣喜,怦然心動,那一瞬間,他忽然意識到,合心的女孩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了眼前……


    李心月帶著楚之翰找到一個空桌子坐下:“老板!點菜!”


    酒菜上桌,李心月和楚之翰開始喝酒聊天。


    楚之翰看看李心月,好奇地問:“你經常來這兒啊?”


    “是啊,這是我的秘密據點,一般人我可不會帶他來的!”


    “是嘛,那我不是一般人?”楚之翰試探地問。


    “你的確不是一般人,你是陌生人。”


    兩人相視而笑,這個笑容是楚之翰近期以來收獲的最舒心,最暢快,最愜意的笑容。


    楚之翰感慨,“說的也是,我也剛迴國不久。那為什麽反而可以帶陌生人來這兒?”


    “因為這個地方啊,是我給自己留的一片自留地。”


    “自留地?什麽意思?”


    “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有的時候開心了,或者不開心了,想找個人出來一起吃個飯聊聊天,然後就翻通訊錄,結果一直翻到底,幾百個人,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又可以毫無顧慮地約出來的人。”


    “我也經常有這種感覺!通訊錄裏好像幾百個都是朋友,喊上一幫人一起吃飯哄趴都ok。可是要找一個人出來坐坐聊聊,好像又真的很難找到合適的。”


    “所以嘍,我就幹脆自己一個人出來吃吃喝喝,自娛自樂。一個人去飯店裏呢,顯得太淒涼,菜都沒法點。後來我發現了這麽個好地方,食材又新鮮,做的又好吃,關鍵是特別適合一個人,來點兒燒烤,來兩盤小海鮮,花生毛豆拚起來,吹著小夜風喝上兩瓶啤酒,那叫一個逍遙自在!”


    楚之翰認真地看著李心月,不自覺嘴角上揚。他舉起酒杯“那我要謝謝你,把我帶到這麽私密的地方,不勝榮幸!”


    兩人開始碰杯,各喝一口啤酒。李心月發現楚之翰在盯著自己:“怎麽啦?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就是覺得你很有趣,有點兒像男孩子。”


    “好呀,那今晚就跟兄弟好好喝兩杯。”


    楚之翰開朗地笑著,伸出手自我介紹:“凱文。”


    李心月輕握一下對方說:“莉莉。”


    “我感覺你一點也不陌生,我們是不是以前在哪裏見過?”


    李心月微笑著:“少來,這話留著跟你心儀的姑娘去說哈,我們可是兄弟。”


    楚之翰隻笑不說話。


    這時服務員將烤串給他們端上來,李心月拎起一串就吃起來,楚之翰卻斯文地拿起一串,小心翼翼地吃著。


    李心月笑出了聲:“擼個串都搞得這麽高雅?你是不是富二代呀?”


    “不是,我隻是個到處化緣、四處碰壁的窮人。對啦,你怎麽會說法語?”


    “因為我大學專業是美術設計,在美學這個領域,法國一向是水準最高的。為了向世界級大師偷師學藝,我必須得會法語呀。所以,我拿出啃方便麵的勁頭,硬是把法語啃下來了!”


    “厲害,你比我強。”


    “對了,今晚約酒,不是要比比誰更慘嗎?好吧,我先來!”


    “你,怎麽慘?”


    李心月邊喝酒邊歎氣,“哎,我曾經在淘寶開了個服裝店。本來想做自己的設計師品牌,我是學美術設計的嘛!可是,因為我定做衣服量很少,所以廠家就提出了條件,要求我必須從他家進一大批貨,才肯生產我設計的衣服。我想著反正從廠家進貨也便宜,就進了一批。結果廠家太奸詐了,給了我一大批滯銷積壓的庫存貨,跟發給我的圖片貨不對版不說,做工也是一塌糊塗。退貨率和差評率特別高,自己設計的衣服也沒有賣出幾件。最後就……全賠進去了。就這樣,是不是很失敗?”


    楚之翰同情地點點頭,“嗯,是有點慘。”


    “這還不算什麽,你知道在我上班的公司,還有個可怕的主管,每天想著法子虐我。”


    “她怎麽虐你?”


    李心月開始模仿麗莎的口吻:“莉莉,你怎麽就這麽不開竅呢?首先這個色彩上,你要更加大膽、更加有激情。”


    李心月使勁兒點頭,換成自己的口氣:“那我改用大塊的明亮色塊?”


    李心月模仿麗莎:“這個嘛……還要優雅、古典、高端……”


    李心月:“那用深色係?黑色?金色?暗紅色?”


    李心月模仿麗莎:“你還要注意把這個現代、明快、簡約的風格和古典的優雅、精致、高貴結合起來,不要太豔麗,也不要太沉悶……”


    李心月雙手抓住自己的頭發:“主管,你弄死我算了!”


    楚之翰被李心月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楚之翰更是對著李心月深深感歎:“想不到,打工也這麽不易。”


    遠處的陰影裏,金小天拉低了帽簷,盯著兩人。他一邊向老馮匯報李心月與楚之翰的“網約”,一邊暗自對比著每一個不同的李心月:拍賣會充滿心計的女孩,出租房窮困野蠻的女孩,大排檔率性可愛的女孩。每一個李心月都讓金小天摸不著頭腦,看不太清楚,他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李心月……


    老馮迴複金小天,“內存卡裏的視頻已經分析過了,確定是胡誌輝無疑,但他身邊的人由於距離較遠看不清楚,現在線索斷了。你盯緊李心月,從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金小天打起精神,不論她是什麽樣的李心月,對金小天而言,她隻是嫌疑人。


    楚之翰和李心月酒過三巡,李心月有點喝高了,說話拖起了長音,並繼續控訴她的女主管:“……你知道嗎,她竟然因為一次豔遇就確定了一樁婚姻,還向我們炫耀她的鑽戒。還說什麽,一次旅行最能體現細節,最能看清兩人合不合拍,狗屁!我才不信,一次旅行就能搞定一生的婚姻。”


    楚之翰若有所思道:“其實,我倒覺得,當你不確定誰能陪你走完一生時,不如通過一段旅行,確定誰能陪你走完一段旅程。也許,它就能代替生活中的柴米油鹽,對兩人的相處作一次最直接的檢驗。”


    李心月放下酒杯,大聲否定道:“不是這樣的!生活是生活,旅行是旅行,這兩者是完全不同的平行線。”


    “可是一趟旅行,一次行走,會遇到各種各樣不可預知的困難,無法預測的事情。這個時候,最能體現一個人的品性和態度,智商和情商,也最能體會兩人合不合拍。”


    李心月好奇地看著楚之翰:“你,是做什麽的?”


    “我啊……做旅遊……的app……”


    “難道……稻草熊是你做的?”


    楚之翰點點頭,李心月裝出很驚喜的樣子,“我很喜歡這個app啊,比一般的旅遊app要幹淨,沒那麽濃的商業氣息,所以感覺是個可以分享心情的地方。”


    楚之翰如遇知己般,欣慰道:“沒錯,我當初就是不想做的商業味道太濃,就是希望能給用戶一個幹淨又安靜的空間。”楚之翰舉起酒杯:“我敬你,感謝你能夠懂我的良苦用心!”


    兩人相視而笑,碰杯一飲而盡。


    曲終人散,楚之翰提出要送李心月迴家,被斷然拒絕。


    楚之翰望著李心月的背影遠去,然後抬頭看看夜空,感覺到今晚的月亮和星星與往常大不相同,大概因為李心月的緣故,夜空有一種雲開霧散見月明的美好景致。隨之,楚之翰陷入的困境也不那麽可怕了……


    李心月與楚之翰分手後,她獨自往迴走著。


    金小天一路跟在後麵,眼看著李心月一路上搖搖晃晃地走著,他不由地從監視變成了保護。隻要看到有流浪漢或不軌男人從她身邊經過,金小天都會有種衝動,想要上去提醒李心月注意安全。可李心月卻滿不在乎,路經一間“咪噠”玻璃k歌房,她竟然還有興致進去點了歌,搖頭晃腦地唱了半小時,遲遲不肯離去。


    金小天遠遠看著李心月,感慨天色這麽晚,李心月看上去似乎無家可歸,一個姑娘獨自在街上流浪的樣子實在讓人有點心酸。不料就在這時,一個醉漢注意到了獨自唱歌的李心月,他開門進去,調戲著李心月:


    “這麽晚一個人唱歌,好寂寞,不如讓哥陪你一起唱吧。”


    金小天從暗處快步走出來,他準備將那個男人拎出來暴揍一頓,不料還未及走到跟前,就見李心月拿起包包狠狠砸向那個男人,邊打邊罵:


    “臭流氓,想跟我合唱,你去死吧!”


    金小天眼看著那個男人被李心月的武器“包包”打出了大包,雙手捂著腦袋落荒而逃,金小天不由笑出了聲,心想“真是個悍女,看來我是白操心了!”


    打跑醉漢,李心月沒了興致,隻好拎著包包往迴走。


    金小天一路跟到出租樓下,眼看李心月搖晃得厲害,差點摔倒,他衝上去扶住對方。李心月抬起頭,醉醺醺地指著金小天:“你……是誰?”


    金小天還未及迴答,李心月忽然撲過去,摟住金小天,大口吐在了他的身上。吐完了,她靠在金小天胸口罵道:“原來是你,無賴!”


    金小天忍著惡心把李心月扛在肩上,一直扛迴出租房。他把李心月放在沙發上,一臉嫌棄地拿熱毛巾幫她擦去臉上胸前的穢物,又低頭看著自己被吐了一身的衣服,趕緊把上衣脫下來,轉身倒了杯水,俯身來到李心月麵前。


    金小天輕輕拍拍李心月的臉。“喂,喝點兒水。”


    李心月哼哼唧唧的睜開眼,看見金小天赤裸上身俯在自己身前,一邊尖叫一邊抬手一拳打向了金小天,就聽一聲慘叫衝破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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