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清學校出來,盧明凱問申文學:“辭掉公職,入駐我們尚北集團,擔任銀山學校校長,你願意嗎?”


    麵對盧明凱突然拋來的橄欖枝,申文學十分意外。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辭掉公職。”申文學抱歉地迴複盧明凱。


    盧明凱了解地點點頭,“我希望你再考慮考慮,你要知道來我們民辦校當校長,從薪酬上來說,會是你公職人員的好幾倍,而且以你在教育係統的資曆想要進步到擔任一所學校的校長,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錢和仕途,我們尚北都可以滿足你。”


    “不是錢的問題,也不是官兒多大的問題,盧明凱以你對我的了解,我是一個會為了那些身外之物去追逐的人嗎?”


    在申文學的注目下,盧明凱有些慚愧。


    他喜歡申文學,愛著申文學,不就是因為她與眾不同剛正不阿的人格嗎?而自己居然用名利為誘餌企圖說服她,是對她的褻瀆,也是對自己心裏這份愛的褻瀆。


    “對不起。”盧明凱低低道歉。


    申文學拍拍盧明凱的手臂,“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就算說錯話也無需道歉,甚至狹隘性的朋友就是你犯錯了,我還是無條件站在你一邊,否則我就是正義的朋友,而不是你的朋友,當然我的確是正義的朋友,所以如果我的朋友犯錯了,我還是會教訓他一頓,彰顯我的正義。”


    申文學說得一板一眼卻是在開玩笑,盧明凱也隻能無奈賠笑。


    和申文學一行告別,盧明凱便和韓科校長、杜雲舒一起迴銀山去。


    在快艇上,盧明凱一個人站在甲板上欣賞碧波萬頃的大海,身邊突然響起杜雲舒的聲音:“你問文學的問題為什麽不也問一問我呢?”


    不知何時,杜雲舒從船艙走出來,看著盧明凱,臉上是落寞是神色:“在你心中,我永遠都比文學差,對嗎?能力比她差,顏值比她低,才華也不如她,哪哪都不如她,你隻看到她,卻完全看不見我,哪怕我很努力,你也對我視而不見,對嗎?”


    “也不是啊。”盧明凱看著杜雲舒,笑著說道,“杜雲舒有杜雲舒的優點,比如身為好閨蜜,沒有妒忌好閨蜜,能在顏值、才華全方位被碾壓的情況下,還能正直善良地和她站在一起,沒有妒忌,沒有陷害,這說明你有強大的內心,一個有強大內心的人無論處於何種境地一定都能夠有所作為的,即便拿到的不是命運給予的王炸之牌,也一定會收獲自己的成功。”


    盧明凱是真心實意稱讚杜雲舒的。


    “所以,給我個機會吧,我願意辭職,願意加入尚北,願意堅守銀山,願意為海島的教育事業鞠躬盡瘁,盧明凱,你願意做我的伯樂嗎?”


    盧明凱一愣,他的確從未考慮過讓杜雲舒做自己的事業夥伴。


    看著盧明凱怔忡的麵色,杜雲舒又問了一遍:“不願意做我的戀人、愛人,那麽願意做我的伯樂嗎?我這隻所有人眼中的磨坊裏拉磨的驢或許也是一匹千裏馬呢?”


    “你要拿出讓我信服的籌碼,現在我的籌碼都壓在文學身上,這你是知道的,所以你要先證明給我看,你值得我改變主意。”盧明凱鄭重說道。


    杜雲舒點點頭:“好。”


    江岸一溜煙咖啡館裏為數不多的茶樓裏的其中一間,唐炯文給申文學展示了一套茶藝。


    因為盛產白茶,桃李市有點聲望的男人們都身藏一點茶道之術。


    華建敏的茶道就很好,而唐炯文顯然不比華建敏差,都是喝過茶的男人啊。


    白天離開茂清學校時,唐炯文悄悄和申文學約了晚上這頓茶。給申文學倒了一杯他親手泡的茶後,唐炯文說道:“大作家,我一直都是你的讀者,我想和你說說我的故事,希望有機會成為你小說裏的素材。”


    唐炯文的笑容像雨後殘陽,虛弱,但盡力最後燦爛一把。


    申文學明白,就如王文帥那樣,生活裏的許多人都希望自己能在文藝作品裏重新活過,或者活另外一種不同的人生,或者讓自己的人生永遠留下印記。


    現實的枯燥和骨感並不是能讓所有人都越挫越勇,許多人願意在小說裏爛漫一把。


    “謝謝唐校長的信任,我很願意當一個忠實的聽眾。”申文學喝了唐炯文的茶。


    今夜,此時此刻,唐炯文就是一個講故事的人,而申文學是那個聽故事的人。


    “我父親剛剛去世了。”唐炯文的聲音有些滄桑,痛失至親的悲傷此刻又複現在他的感覺裏。


    “他剛剛過完八十大壽,兒孫滿堂,福如東海,可是他就這樣走了,原本身體健康的人,原本精神矍鑠的人,如果沒有意外,活到百歲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卻走了,死於車禍這樣的意外,甚至他出事的時候,家裏沒有一個人知道,如果不是身上帶著老年人公交卡,警察還查不出他的身份,他平常太健康了,太樂觀了,所以我們都忽略了要好好孝敬他,忽略了他是一個八十歲的老人,忽略了我們陪伴他的機會原來並不多了,他就這樣走了,拋下兒孫滿堂,拋下了天倫之樂……”


    唐炯文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他有很大的心結無法解開,“我是個好人,我父親也是個好人,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局?”


    申文學給唐炯文倒茶,也給自己倒茶,唐炯文的傾訴讓她想起自己的母親、父親、自己遠在新疆得了阿爾茨海默病的奶奶……


    申文學不常哭,但此刻她哭了。


    “我也是一個好人,我不應該是父死母亡和親人離散的命運,”申文學的眼淚一直滾淌在麵頰上,“但是,人生就是這樣,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個先到來,我們能做的就是笑對,過好今天,過好每一個今天。”


    一個講故事的人,一個聽故事的人,兩個人有了共情的點。從茶樓出來,夜已深沉,申文學和唐炯文互道再見。


    看著唐炯文沿著江岸走遠的背影,申文學有些沉重,畢竟此刻她肚子裏除了裝著一肚子茶水外,還裝了唐炯文大半個人生的故事,沉甸甸沉甸甸的。


    “你怎麽不讓唐校長送你迴家,一個女孩子深更半夜獨行街頭,你不怕危險?”身後突然響起華建敏的聲音,申文學嚇了一跳。


    “桃李市的治安一直都很好,華局長難道沒有感覺到嗎?”申文學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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