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市關於禁止中小學在職教師從事有償家教的管理辦法》中明確規定,學校是整治在職教師有償家教的主體,對學校,校長是第一責任,對鄉鎮,教育中心校校長是第一責任人。”


    “對不作為、慢作為、亂作為的校長,對責任區內在職教師有償家教和在校外辦學機構兼課信訪舉報不斷、正常巡查組織不力、信訪舉報查處不力的校長,對相關違紀教師教育不力、配合教育局查處工作乏力、欺上瞞下陽奉陰違的校長,都要給予處罰,我想請問的是,教育局的責任在哪裏?”


    “教育局對有償家教行為從來沒有停止過檢查督查,為什麽依然屢禁不止?除了查處,就沒有更好地可以根治的辦法了嗎?”


    “現在,哪怕是桃李市一個三輪車師傅,提到我們的教育提到我們的教師都會流露鄙夷的神色,評價我們現在的老師唯利是圖,眼裏隻有錢,很大原因就是因為我們沒有從根本上杜絕和治理教師有償家教的行為,導致我們教師和教育的形象受損,難道這隻是教師個人的責任嗎?”


    申文學上次坐了一輛三輪車,三輪車師傅就跟她抱怨自己孩子在班上的情景,老師一天可以打幾通電話,向家長反映孩子在班上各種不乖的行為,暗示家長要送孩子去補習,直到家長不堪其擾將孩子送去老師的補習班之後,老師的投訴電話就再也沒打來過,家長的耳根子就清靜了。


    “不就是想賺補課的錢嗎?編那麽多理由!”那位三輪車師傅輕蔑的語氣直紮人心,讓身為教育人的申文學如坐針氈。


    “這隻是個別現象,大部分老師都是很愛學生也不貪財的。”申文學忍不住替教育人辯解。


    那師傅迴頭冷嗤一聲:“哦,你也是老師吧?怪不得!”


    除了教育人自己,社會上尊師重道的氛圍大不如從前濃鬱。那些謝師宴真的是出自內心裏對教師真正的感激和尊重才擺的嗎?有多少不過是一個習慣性的儀式,其間又有多少真情實感?


    “我們下發的專項整治活動通知裏,也隻是提到‘為切實杜絕和治理少數教師的有償家教行為’,‘少數’兩個字難道不是在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別說咱們桃李市,就是全國,有償家教行為也是泛濫成災的,這不是個別現象,這是普遍現象,我們有必要遮羞嗎?”


    “這一批被查處的老師被處分了又怎樣?之前難道沒有通報批評過?沒有紀律處分過?上一批處理了,不是照樣還能查到這一批?這一批處理了,就能保證查不到下一批了嗎?所以我想請問,我們專項整治活動的目的和意義到底是什麽?”


    見申文學將目光投向自己,小駱皺眉,以不高的音調說道:“所以才希望這一次的處分能夠加大力度,起到震懾的作用。”


    “所以就是將這一批查處的老師都調離城區調去偏遠地方教書?”申文學質問,“這樣做,其他老師就都不補習了嗎?他們依然會抱著僥幸心理,賺著提醒吊膽的錢,而被調離城區的這些老師他們以後還能好好教書嗎?”


    “有償家教是普遍現象,他們即便被處罰了,也會認為是自己運氣不好,自己倒黴,不會認為是自己真的錯了,他們以後能在偏遠地區安心從教?”


    “我們教育局如果不能拿出切實可行的舉措,進一步規範辦學行為,加強師德師風建設,構建常態化管理機製,而讓師德建設流於形式和表麵,不能讓廣大教師從根本上認識有償家教的危害性,充分認識並嚴格履行師德規範的基本要求,自覺抵製各種有悖師德的現象,用實際行動踐行為人師表,爭做人民滿意的好教師,那麽老百姓對我們教育和教師就永遠戴著有色眼鏡!所謂尊師重道,都是我們在自欺欺人!”


    從會議室出來,申文學整個人都虛脫了,內心反而輕鬆了很多,有些話真是不吐不快。


    屁股還沒坐到位置上,申文學就被羅瑛叫去了副局長室。


    “我才離開辦公室幾天?沒有我壓製你,你是不是要翻天了?”羅瑛雖然是責備的語氣,眼神裏卻並無多少嫌惡,反而多了份長者對晚輩的疼溺和關切。


    “你啊,就是年輕人,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都不用腦子思考一下嗎?”羅瑛責備的語氣終究是軟和下來,變成無奈。


    “我本來就是年輕人啊,羅副難道會覺得我今天的話都是錯的?”申文學笑著問道。


    羅瑛歎口氣,尷尬就尷尬在申文學這些話幾乎挑不出錯,這讓人情何以堪?


    “也不知道把你招進教育局是不是個錯誤。”羅瑛嘟噥了一句,當初自己還因為申文學是個女的而嫌棄過申文學,現在,羅瑛真希望申文學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女孩子就好,偏偏是個有逆鱗的,沒有女性的溫良恭儉讓。


    如果是在古代,羅瑛還能斥責申文學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現在這樣的話死也說不出口,說了就是個迂腐的老不休,不該活在新時代了。


    羅瑛還想交代申文學些什麽,想想都作罷,這個女生很有自己的主見,自己就不要瞎替她操心了。


    而申文學卻對羅瑛表達感謝,說道:“雖然和羅副共事的時光並不太多,還是要感謝羅副教給我的幹業務和做人方麵的道理。”


    算是個有良心的,這讓羅瑛內心到底好受了些。


    他笑著對申文學說道:“我現在是管不著你了,讓是讓管得著你的,好好教育教育你吧。”


    羅瑛指的是尚振坤。


    申文學也隱隱有些擔憂,會議上尚振坤提醒她無效後就不再說話,原本就是惜字如金的人,全程更是不發一言麵色凝重,不過記錄倒是沒有偷懶。


    申文學雖然忐忑不安,但也做好準備,讓尚振坤批評幾句,可是沒有想到尚振坤一句不是也沒有說她。


    申文學終於忍不住問他:“你就不罵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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