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美靜已經上完了課,站在校門口對麵的“歡樂島”文具店門口等廖書恆來接。


    天下起了雨,唐美靜沒有帶傘,從校門口跑過來的時候身上沾了點雨絲,劉海微濕貼在額頭上。


    正值放學時間,“歡樂島”文具店裏擠滿了學生,瘦削高挑的文具店老板關滄海和他年輕的妻子唐美玲正在應付營生。他們在衣服外麵兜上圍裙,手裏拿著小紅桶,小紅桶裏裝滿了學生們買文具的零錢。已經過了不惑之年的關滄海是麵癱禁欲係大叔,但是對於最忙碌的時段依然掩不住流露愉快的表情,店裏雀躍著的一張張太陽般的小臉宛若燕子窩裏張著鵝黃色小嘴的雛燕。


    多麽生機勃勃的春天啊!關滄海眼中唐美玲是春天裏最燦爛的一朵花!


    唐美玲過年前燙了時下流行的卷發,紋了流行眉形的眉毛,此刻將小紅桶用手扣在小腹上,一邊按照學生們的要求從架子上給學生們拿文具,一邊從學生手中收錢。買賣找零動作麻利,笑容可掬,鼻尖還沁了一點點香汗。


    關滄海的視線悄無聲息落在唐美玲的小腹上,什麽時候那裏能再鼓起個二胎就好了。關滄海心想,自己將近而立的時候娶了比自己小很多歲的嬌妻,靠著小本經營,豐衣足食,如今兒子已經上了中學,家裏的房子也從小套房換成了大榴房,如果還想要個二胎,是不是有點貪心了呢?


    關滄海自我安慰不再糾結二胎想法的時候,店裏的學生們已經都散去,剛才的鬧騰騰瞬間變得靜悄悄,關滄海心裏有些小失落,好在兒子馬上也要放學迴家,於是他又去糾結午餐該吃什麽的問題了。


    唐美玲將裝滿零錢的小紅桶放到櫃台上,一抬頭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唐美靜,因為文具店門前的雨披很小,唐美靜的身子都被微雨包圍。


    “唐老師,你怎麽不進來躲雨?”因為兩個人的名字隻差了一個字,唐美玲每次見到唐美靜都感到特別親切。


    聽到唐美玲的招唿,唐美靜搖了搖頭:“不用不用,我老公馬上就來接我了。”正說著,廖書恆的車果然到了。


    唐美靜和唐美玲揮手再見,快速上了廖書恆的副駕駛座。


    關滄海走到唐美玲身邊,夫妻二人的視線都隨著廖書恆的車子飄遠。


    關滄海問:“唐老師年齡也不小了吧?怎麽還不要孩子?”


    “鹹吃蘿卜淡操心!”唐美玲丟給丈夫一個白眼就去數小紅桶裏的零錢。


    關滄海又跟了過去,對妻子說道:“那老婆,我問你你什麽時候可以生個二胎?這總是關心我們自家裏的事了吧?”


    麵癱禁欲係大叔不常笑,但是笑起來也是賤嗖嗖的。


    唐美玲揚了揚手裏一把疊得整齊的零錢,衝關滄海挑了挑她新紋的眉毛,好看的眉形令她整張臉都顧盼神飛的,“等我把你休了的時候!”


    關滄海:“……”


    副駕駛座上,唐美靜看見廖書恆神色有些鬱鬱,一邊戴上安全帶一邊問他:“庭審不順利?”


    “嗯。”廖書恆點了點頭。


    “怎麽可能?這個案子沒有什麽懸念啊!”唐美靜覺得不可思議。


    “不是懸念,是意外。”廖書恆雙手握緊了方向盤,神色凝重。


    唐美靜沒有繼續追問案情,而是說道:“那是不是還會開庭?我早上已經幫江新男代了兩節課了,如果還要開庭,以後不是還要再代課?本來說好,調去和她配班,是為了讓她方便幫我代課的……”


    唐美靜言語裏夾著抱怨。


    因為教副科申請不成功,溫月朗也向夫妻倆解釋過,並沒有故意為難,而是從學校人員安排上的確無法滿足,唐美靜正是教學的黃金年齡,又是教數學的,學校要一碗水端平不能開這個先例。於是廖書恆便和一向交好的任教導求了人情,讓唐美靜和江新男配了班。


    唐美靜已經打過促排卵針,需要定期檢測卵泡發育,當卵泡發育成熟後又要注射絨毛促性腺激素,所以去了省城醫院幾趟。


    廖書恆說道:“咱們去了省城這幾趟,不都是新男幫你代課嗎?現在她有事,我們自然也得幫她啊。”


    廖書恆的解釋唐美靜不置可否,“說是她幫我代課,還不是任教導安排的?”


    “話不能這麽說,”廖書恆說道,“任教導找代課,還不得事先跟新男通口氣?如果換做別的配班老師,說不定沒有這麽好說話呢?如果每個配班老師都那麽投機,你也不用大費周章和江新男配班了,對吧?”


    廖書恆這話,唐美靜是認可的。兩個配班老師不一定都能投契,有因為配班成為好朋友的,也有因為配班成了仇敵不說話的,說起來江新男是個非常好相處的同事,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要做試管的事自己也覺得煩,唐美靜還是頂喜歡江新男這個人的。


    “接下來我們馬上又要去省城醫院接受下一步的……”


    試管嬰兒裏接下來的步驟是男性取/精,女性取/卵,然後將卵/子和精/子放在培養皿中培養受/精/卵。


    一想到這些,唐美靜就臉紅了說不出口,直接跳過說道:“不知道新男還能不能幫我代課,如果要繼續開庭,你呢?你還要上庭作證嗎?”


    眼下比上庭作證更為迫切的問題是找江新男的母親好好談談。


    廖書恆心裏打定了主意,嘴裏迴答唐美靜:“我是證人,該走的程序都得走的。”


    “為什麽要去做這個證人呢?那天晚上要是你沒有和祁龍一起去朱友家喝小酒就好了,”唐美靜有些無奈,“溫月清是溫校長的堂弟啊!”


    “別擔心,溫校長不是個公報私仇的人,他那個人心腸還是很好的,”廖書恆伸過一隻手拍拍唐美靜的肩安慰她,然後岔開了話題,“接下來的手術你害怕嗎?”


    取卵要用取卵針伸入女性體內,廖書恆替妻子擔心,為了他廖家的香火,妻子受苦了。


    唐美靜將頭靠到丈夫手臂上去,她說道:“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害怕的事情就是失去你,書恆……”


    妻子的告白令廖書恆的心悸痛了一下。


    “我也是,美靜。”他低低地迴應妻子。


    廖書恆原本想著這一兩天他務必要去找顧惜雲談談庭審的事,向她擺明利弊,告訴她她的偽證將會如何害死自己的女兒,隻是申文學比他快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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