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8、騙到濃處也能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下)


    元因左手蓄勢,打出的卻是右拳,“鎏元”果然不凡,小小的拳頭也發出了淡淡的金光。眼看這一拳要是在寧一凡身上打實,這個看上去隻有幾歲的小娃兒恐怕要受不輕的傷。


    就在這時,空氣中忽然彌漫著一股磷氣,元因隻覺得自己的手上一燙,玄功已經瓦解。他眼睛一花,發現有一個人站在自己的拳頭上!


    小女孩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牆上到了元因的拳頭上,她本來就長得幼小,這時候身在半空中更是輕飄飄地,似乎完全沒有重量。


    “大欺小,長跳蚤。”


    小女孩兒也是一臉天真,伸出指頭刮自己的臉。


    元因的手越來越燙,他大叫一聲,手一甩,小女孩兒跟著他的手飛了起來,然後輕輕巧巧地落在地上。


    元因看自己的手背上被燙出了幾個大泡,又驚又怒:“什麽鬼東西!”


    小女孩兒笑嘻嘻地看著他:“剛才這個弟弟說的都是實話,你的那個氣球戳到了葡萄藤,自己爆炸了。”


    元因臉漲得通紅:“你……放屁!”


    小女孩兒笑吟吟地,似乎更加開心。


    “放屁?我知道南越小孩兒放屁是最臭的了,都說聞起來就像什麽‘瓦斯’一樣,我還聽說,這種東西遇到火是會爆炸的……”


    元因不知道這小女孩兒在東拉西扯什麽,不過她這麽古怪,一定不好惹。元因退後一步,做了做手勢,想讓小夥伴一起上。


    那小女孩還在繼續剛才的話題:“……那你們可要小心了,不要放出屁來,燒了自己的褲子……”


    話音剛落,元因覺得屁股一陣火熱,然後聞到一股子焦臭味。他急忙迴頭一看,自己和小夥伴的褲子已經燃了起來,著火的地方居然就是菊花附近。


    “你看吧,明明就是你們自己放屁,引燃了褲子,還好意思說別人。羞羞羞……”小女孩兒哈哈大笑。


    寧一凡蹲在地上,明顯感覺到了這個小女孩兒身上的靈壓在瞬間忽然飆升,可他居然沒有看出來小女孩兒怎麽做的手腳。


    元因他們狼狽無比,跳著叫著撲爬滾打,才撲滅了屁股上的火。元因驚疑不定:“你到底是誰?”


    元因身後有個稍微大一點的男孩忽然想起來什麽,湊到元因耳朵邊說了句什麽,元因臉色微變:“你就是景薄衫?”


    小女孩兒挑了挑眉毛:“真不好玩,這樣就被你們猜到了。”


    元因身後那個男孩明顯是識時務的,他往後一縮:“你……你……不是跟著你的老師牧陽關……牧老師去海羽國了嗎?”他似乎嚇得不輕,連說話都不清楚了。


    牧陽關,中州最年輕的銀牙榜宗師,超ss級修者。出自南越大宗牧家,驚才絕豔,二十歲遊曆天下,自創玄功“君子不器”,首創玄靈雙修,現為天禦院首座。韓少白與同列銀牙榜的摩訶般若門主韓少白齊名,兩人合稱“南牧陽關,西寒少白”,被譽為將來最有可能接五尊尊位的人。


    牧陽關這人卓然不群,視禮法規條為無物,又極為護短,天禦右院的學生沒有少吃他和他的弟子的苦頭。


    其中尤以景薄衫最為“惡名遠播”。


    “老師有事在那邊耽擱,讓我先迴來。我聽說這幾天你們牆那邊的人經常過來玩兒,我就在牆上坐著看一會兒,誰知道你們還真跑過來……放屁和撒野來了。”景薄衫仍舊笑嘻嘻地,但是語氣已經頗為不善。


    元因也聽說過景薄衫,她是炎尊堡過來的學生,本是罹天炎尊的嫡係親屬。夏澤炎尊堡雖然從南越業火堡分裂了出去,但再怎麽說也是業火一脈,有不能分割的香火情。業火堡在南越地位崇高,僅次於“殤魔明尊”的明氓哀牢山,因此景薄衫身份也比較尊貴。她到天禦院後又拜了牧陽關為師,牧陽關從來是一個驚世駭俗的人,又出了名的沒大沒小,他的弟子基本都是無法無天之徒。景薄衫看上去年紀小,手段卻高,左右兩院一旦發生衝突,景薄衫一定有份,而且經常把右院整得苦不堪言,是天禦院出了名的“惡霸”。


    “原來隻是個北蠻,你算什麽東西?敢戲弄本大爺!”元因雖然聽過景薄衫的“惡名”,看她一個小小女娃兒,也沒放在心上,冷冷地說。


    景薄衫慢慢止住了笑容,元因忽然覺得有些不寒而栗,他轉頭一看,身後的小夥伴都退了幾步,離他遠了些。


    景薄衫對著元因一指,寧一凡發現她的手臂上有一個硬幣大小的疤痕,那疤痕顏色尚紅,恐怕是個新傷。


    空氣中又傳來一股焦臭味,這次元因卻先感覺到了痛,他的一隻眉毛燒了起來。


    不知道是誰發一聲喊,眾人都跑了起來。元因心下害怕,也跟著跑了,邊跑邊惡狠狠地說:“你等著,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臨走還不忘緊緊捏著手上的“球皮”。


    景薄衫微微皺眉,看著對麵孤零零的一個小女孩兒,問:“你為什麽不走?”


    這個小女孩兒年紀看起來更幼小,長了兩顆大板牙,眉毛比較粗,嘴唇也有點厚。但總體來說,這是個長得討喜的孩子,她臉上有些青痕,似乎是被打了的,頭發有些髒,看起來讓人忍不住地心疼。


    小女孩兒認真地說:“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但是你是右院的人呀。”麵對這樣一個弱弱的小女孩兒,景薄衫也不可能欺負她。


    小女孩兒吸了吸鼻子:“什麽是右院?”


    景薄衫翻白眼:“那你想幹嘛?”


    小女孩兒又很認真地說:“我想和你們玩。”


    “我們?”景薄衫看了看寧一凡。


    小女孩點點頭:“元因他們老是欺負我,我不想和他們玩。”


    “我是沒問題啦,你呢,小弟弟?”景薄衫問寧一凡。


    就算寧一凡臉皮厚,但是被一個小女孩兒這樣叫“小弟弟”,他不禁也有點臉紅。


    “哥哥,你和我一起玩嘛!”那小女孩兒說,伸出手來拉了拉寧一凡的衣角,“我看到你也是一個人,都沒有人陪你玩。”


    “你怎麽知道?”寧一凡不禁有些奇怪,脫口問道。


    “因為我經常在牆上看呀。”小女孩兒說,然後她輕輕在牆角一按,身子飄飄忽忽地就飛了起來,攀到了牆頭上。


    這是正宗的玄功輕身功法,看來這個小女孩兒來頭也不小。


    “有意思!”景薄衫拍手,一副大姐頭的樣子,“好吧,以後你們兩個就都跟我混了。你們兩個叫什麽?”


    “寧……暘。”


    “祁憶!”


    這是寧一凡和景薄衫還有祁憶的初次相遇。


    於是景薄衫和祁憶這兩個“年紀相仿”的天禦院學生就成了寧一凡的玩伴,景薄衫也大言等牧陽關迴來就讓老師收寧一凡為徒,在這之前就由她這位寧一凡的師姐罩著。祁憶雖然是右院的學生,這邊有景薄衫帶著她,左院風氣自由,也沒有人為難她一個小女孩兒,於是她也時常從圍牆那邊翻過來玩耍。


    寧一凡知道這位景師姐非常厲害,但心想但既然都是七八歲年齡,當然要表現出天真的一麵。和景薄衫一起玩的時候,髒話是不能說的;憂鬱深沉是萬萬不能有的;聽見有人在說成人笑話?對不起,我很純潔,完全搞不懂。


    寧一凡有些納悶的是,景薄衫比自己先到天禦院,自然是他寧一凡的師姐,但是為什麽幾乎所有牧陽關的學生都叫她師姐?


    一定是牧陽關老師收弟子比較晚,景師姐雖然年紀小,但是卻生下來就入了門。寧一凡這樣想。他生下來身份就尊貴,輩分更高,對這種論資排輩的事情,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而寧一凡在祁憶麵前就比較正常了,這個小姑娘雖然也是由景薄衫“罩著”的,但卻十分粘寧一凡,隻要一過來,就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他身後。寧一凡也樂得表現出大哥哥的樣子,對祁憶十分照顧。寧一凡打聽了一下小姑娘的背景,但是這女娃兒對自己的家世一問三不知:問她家裏有哪些人,她就開始數“爺爺”、“姑姑”、“七嬸”……問她家在哪裏,她說在山上……不過祁憶玄功根基非常牢固,而且功法玄奧正大,絕對不是一般人就是了。後來寧一凡知道了祁憶為什麽會被欺負,這個小姑娘生有赤疹,元因他們都嫌棄她,自然沒有好言好語。赤疹是中州比較少見的一種小兒病,病因不明,有種說法是因為母體在業火靈氣濃鬱的地方呆久了導致胎兒染病。這種病並不傳染,也不是什麽惡性病,雖然很難醫治,但隨著年齡增大,自己會慢慢痊愈。隻是這種病生出的疹子又紅又癢,如果抓撓會感染自身,結痂之後有會很痛,對於患病者來說確實苦不堪言。恰好寧一凡修行的玄冰訣是這種赤疹的克星,雖然不明病理不能根治,但寧一凡經常給祁憶引導玄冰靈壓施術,小女孩兒身上的赤疹已經大大有了好轉。這樣一來,寧一凡就成了祁憶的救星,祁憶對寧一凡更是到了依賴的程度,隻要一有空就往這邊跑。


    時間就這樣一晃而過,轉眼過去了大半年,牧陽關在這段時間因為被留在了海羽修書一直沒有迴來,於是寧一凡就這樣糊裏糊塗地陪著景薄衫很傻很天真地玩,被一個患了火疹的小妹妹粘了將近一年。期間寧一凡自然是被景薄衫捉弄得****,祁憶對他也日漸親密,一日不能離。寧一凡時而偽裝成小朋友想哭就哭想鬧就鬧,時而要當保姆連哄帶騙還兼職醫生。在景薄衫的步步引導下,寧一凡漸漸不知道節操為何物了;在小屁孩兒和大哥哥之間無縫切換,寧一凡也快人格分裂了……


    在這一年時間裏,寧一凡仍舊練功不輟,還有了新的收獲。不過這個新的收獲其實是景薄衫這輩子最大的惡作劇,也改變了寧一凡的一生。她見寧一凡玄冰術法修為居然不錯,心裏好奇,偶然心血來潮,有一天告訴寧一凡要“代師傳功”,有一套“暖洋洋”大法要傳給他……景師姐要寧一凡慢慢從“暖洋洋”大法第一重“懶羊羊”開始修煉,經過“慢羊羊”、“美羊羊”、“沸羊羊”、“奔羊羊”、“瘦羊羊”、“花羊羊”、“軟綿綿”,最後突破“灰太狼”大關,達到“喜羊羊”境界……寧一凡雖然在心裏大力吐槽這個功法起的什麽狗屁名字,但是術法好壞他還是分得出來的。這套“暖洋洋”大法高深精妙,果然能調動天地中的“羊村精華”,威力無儔,和玄冰訣不相上下,寧一凡也就沒有懷疑。


    等他知道這其實是景師姐的一個惡作劇,所謂“暖洋洋”大法是業火最高術訣“天火引”的時候,他已經突破了“美羊羊”的關口……其實就是天火引第三重“潛龍磷”,達到了第四重“業龍磷”境界。而景薄衫所謂的“羊村精華”,則其實就是天地間的“業火靈氣”。


    牧陽關迴來知道後,在斥責景薄衫的同時,也深深為寧一凡擔憂。業火玄冰術法同為中州四靈術法中最高深的訣要,但冰火為靈氣兩極,絕不相容,牧陽關知道雙法齊修禍患肯定不小。可是寧一凡冰火術法都已經度過了小劫,在體內各自形成了關竅通路。要知道中州世界充滿了四靈元氣,身體裏麵的關竅一旦打通,就算你不想修練,元氣仍舊會不住地通過,更不要說修煉的人如果一天不修煉,就像肺裏沒有空氣一樣難受。


    四靈術法是以身體為引子和容器,調動天地間靈氣的功法,但一個容器裏麵如果裝了火,然後又裝了冰,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個容器不炸裂才怪。


    牧陽關無奈,見寧一凡資質上佳,本性善良,於是正式收了他為弟子,開始教授他另一種奇特的功法。這種功法以身體為宇宙周天,發掘自身潛力,正是玄功的修煉方法。牧陽關自己就是同時身懷術法和玄功,他學究天人,創下了一套震古爍今的術法玄功同修的訣要。但寧一凡身上冰火雙法太過相衝相克,是不是能夠讓寧一凡渡過雙法桎梏的難關,連牧陽關也絲毫沒有把握。


    牧陽關迴來後,寧一凡才正式行了拜師禮,才算真正融入了天禦左院中。雖然他身份特殊,但天禦左院裏自成一方天地,誰都沒有當他是個異類或者怪物(寧一凡後來才明白,天諭院牧陽關座下弟子,人人都可以稱為怪物)。在天禦左院的這段日子裏,上有老師師兄師姐相親相愛,又有祁憶小黏糊親如兄妹,整日嬉笑無間,老師慈愛通達,確實是寧一凡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


    後來他終於知道,原來景薄衫也是一位質子。她是夏澤炎尊堡交換到南越業火堡的質子。雖然炎尊堡和業火堡一直相互看不慣,但好歹是同屬業火一脈,於是景薄衫在南越也沒有怎麽吃虧。而且碰巧的是,這位師姐……也是位長不大的小魔星……十多年前她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十幾年過去,她幾乎沒有長過。


    於是寧一凡真的覺得囧到了極點。


    要知道他在裝七歲兒童的時候極盡所能,裝天真時裝到傻,裝幼稚時裝到呆,想哭的時候立刻放開嗓子眼淚鼻涕從臉上拖到地上,想小便的時候馬上跑到牆角解決。這傻樣要多蠢有多蠢……當時倒無所謂,反正景師姐也隻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兒,雖然聰明伶俐一點,但肯定啥都不懂。結果現在才發覺,景師姐裝得才是高,天真無邪活潑可愛,不露任何聲色把他耍得跟猴子一樣。寧一凡拜了牧陽關為師後,第二天就聽見景薄衫說話聲音也變大了,髒話也時不時從嘴巴裏麵蹦出來。有一天和四師兄開玩笑,曆數“史上八大堅夫銀婦”(鋤禾日當午,造血幹細胞,清明上河圖,彎弓射大雕,複方草珊瑚,平方差公式,班長兼學委,完全搞不懂),景薄衫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談笑間神色飛揚,哪裏有一絲小女孩的稚嫩?


    ……


    這些都還算了,景薄衫竟然還把寧一凡之前的表現拿出來取笑,寧一凡聽她添油加醋地描述自己裝傻充“嫩”的傻樣,簡直恨不得用“暖洋洋”神功把自己融化到地縫裏麵去。可他偏偏還沒辦法跟她發飆,因為是他寧一凡自己要跑去裝小屁孩兒的呀。


    可想而知,兩人自打相互揭露了真麵目之後,就從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對,是兩大互猜變成了生死仇敵,互掐互損,這一鬥就是兩年。寧一凡自己也覺得奇怪,按照自己的性格,實在是不應該有這種“閑情雅致”和景薄衫鬥氣。可是一看到她得意洋洋的樣子,就再也忍不住,平時的懶散淡泊立刻忘得一幹二淨,就像打了雞血一樣,鬥智鬥勇無不用其極。其實寧一凡自己也沒有察覺,在和景薄衫最初相處的一年中,雖然都是在裝嫩,但是那些歡樂卻是真真實實,毫不作假。


    而祁憶這小丫頭確實夠義氣,她知道景薄衫和寧一凡吵架後,就再也不和景薄衫說話,任景薄衫如何威逼利誘言辭恐嚇,她還是堅定地站在寧一凡一邊。景薄衫大唿祁憶為“小狗腿”,不過依舊處處照顧著她,一副要把祁憶從寧一凡的“魔掌”中解救出來的樣子。但寧一凡有“玄冰訣”王牌在手,景薄衫總是無可奈何。於是日常的惡作劇、鬥嘴和使壞逐漸形成了二比一的局麵。祁憶作為一個真正的小蘿莉,鬥嘴肯定是幫不上忙的,但是寧一凡卻經常把她的天真祭出來,當一個堅實的擋箭牌。於是三個小屁孩兒的玩意兒總是能勉強維持個平局,但其中爭鬥的樂趣,卻是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尤其是寧一凡和景薄衫兩人,相互惡作劇和欺騙欺負,到最後都入了戲,雖然都已經二十多歲,卻偏偏生出了這種歡喜冤家的感覺……也許是兩人沒有嚐到過的童年意趣,所謂騙到濃處,可能真的也能產生一些微妙的惺惺相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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