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鎂粉燃燒的刺眼光芒完成自己的使命,漸漸弱下去,不太甘心地閃爍幾下。這種障眼法布置起來費勁,發揮作用隻有一下,看清敵情、擊破突襲,就是這一下。


    別看隻換到對方幾個戰鬥減員,在這種人數力量懸殊的戰鬥中,能少一個是一個。


    雪地裏的武士們吃了虧,不敢再集群活動,分散開來,靠近屋子。但是,高倍夜視功能的鏡頭是不敢再用了,省得對方再來個“閃光雷”,氪金狗眼都架不住!


    幾千裏外,他們的主子在輕澤町急得快要真魂出竅,這邊“影武者”們渾然不知。暴風雪隔絕了有效的聯係途徑,衛星電話這樣比較大型、又沒有實戰效率的設備,都丟在後方。


    一旦進入執行任務階段,這些武士跟軍人沒什麽兩樣,都是“使命必達”的家夥。


    但劉大仁何等人物,頂尖特種部隊的副指揮官,這幫人別說分成三四隊,分成八隊也沒用,還有個指哪兒打哪兒、配合默契的助手許寧染。前進路上,“影武者”啪啪又給放倒兩個。


    香夫人的人馬,出任務不可能不做功課。劉大仁在現場雖然是個意外,但是許寧染過來蘇摩士,帶了多少槍多少子彈他們差不多一清二楚。


    現在是一場硬仗了,雖然對麵隻有兩個人。如果在林子裏耗,屋子裏有糧有水,林子裏隻有夾著雪花的西北風,誰先凍死真不一定。如果突圍,屋子裏子彈耗盡之前,這些造價昂貴的武士們,還得再奉獻兩個,他們現在還沒受傷,與屋子裏的男人有一戰之力的,也就剩下這麽三四個了。


    要說香夫人還是情報工作沒做好。要早知道有個牛叉叉的軍爺在,她怎麽也得不惜血本派上兩支小隊。這樣的話,早就沒劉大仁什麽事兒了。


    但是如果這樣的話,估計在“教父”那裏,香夫人也算玩兒完了。


    一時之間,屋裏屋外出現了微微的對峙。劉大仁可以判斷出對方大概會從哪些方向圍過來,但是夜色掩映下,到底沒法從樹林中再精確鎖定任何一個敵人。而對方的人雖然距離小屋已經不遠,想幾步躍過來,也還得提防子彈。


    漆黑的房間裏,劉大仁扯著許寧染貓下身子,躥到廚房儲物櫃旁邊的小氣窗前。


    這扇窗戶,白天已經被他悄默聲地在屋子裏鋸斷了窗欞,拆下好大一截木板,原本小小的氣窗,現在一個成年人努力蜷縮一下,也可以快速通過。


    之所以選擇這裏,是因為,廚房的窗戶後麵幾步之遙就是高高的山壁,光滑得要命,之前雪崩的時候,幾乎都被積雪堵死了。劉大仁和許寧染之前悄悄拆掉窗戶的蓋板,在雪堆裏硬掏了一個空洞,鑽出去,不出幾步就是一個大湖。


    這麽冷的天,絕沒有人冒著撲到水裏去的危險,從湖麵厚薄不均的冰層上跑過來。為防萬一,劉大仁還在這條不算道路的路上,像趙夑一樣,用慣用手法設了一排小小的陷阱。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那些傻瓜自以為周密的監視下麵完成的。


    你說有這挖陷阱的功夫怎麽不跑路?


    那個時候敵人人數齊全、精力旺盛,正鷹守兔子一樣蹲守著他們,大白天的跑出去,是要在冰麵上跟敵人來一場老鷹捉小雞麽?


    此刻,這條路成了小雞們逃生的唯一通道,畢竟老鷹已經被剛才的火力打亂陣腳。


    穿過窗戶和“冰雪城堡”,按照習慣,劉大仁順手先丟一個軟軟的長墊子出去,一腳正打算邁出,“撲撲”兩響,隻見墊子上飛起兩簇雪白,裏麵的羽毛都飛了出來,跟雪片似的。


    狙擊手!


    劉大仁的心沉底兒了!


    白天,或許是因為太過擔心許寧染在“家”的安全,沒有進行足夠徹底的檢查,也可能是這幫人刻意分成兩個梯隊,隱藏其中一個行蹤。他沒有看到任何狙擊手的蹤跡。本來嘛,狙擊步槍即使是拆解分裝,想帶入蘇摩士這個永久中立國也不容易。


    但現在,顯然,伏擊之王——狙擊手已經就位,這唯一的通路,他們無論如何也跑不過子彈,尤其是許寧染,根本沒有任何反狙擊的經驗。


    根據劉大仁的判斷,剛才的兩槍來自同一個方向。或者說,隻有一個狙擊手,那麽應該會埋伏在差不多中線的位置,兼顧兩側,掩護隊友、清理逃敵!但如果有兩個,成對角交叉,就幾乎沒有死角。


    無懈可擊的戰術。


    “我錯估了他們的人數,現在他們至少還有一個人在暗處,等著狙擊我們。可是我們的子彈已經完了!”劉大仁推開通向後山的窗戶:“剩下的鎂粉,足夠製造一次小範圍燃燒,我走這邊,你從另一個方向走。但是,我不知道你能走多遠。”


    他看著許寧染的眼睛裏,第一次有悲傷,知道已經無能為力的悲傷。他停頓一下,低聲說:“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這個家夥,像個傻孩子。


    許寧染的眼前,忽然閃過跟陸韜一起,在肅山南部、鹽湖上玩的畫麵。鹽湖有些地方很光滑,比冰麵還滑。她在鹽殼上跑著跟陸韜指天上的一隻奇怪的長嘴鳥,邊笑邊“吧唧”摔在了上麵,小腿蹭破一大塊。


    陸韜嚇一大跳,趕忙跑過去扶起她,寧染從來沒見過他那麽緊張,好像世界摔了個顛倒。


    看見她腿上鮮血淋漓,陸韜一邊趕緊用紙巾沾濕純淨水擦拭,一邊仰起頭來說:“對不起,沒看好你!”


    明明是她自己瞎跑摔的跤,跟他有什麽關係啊?


    就像明明是她自己跑來萬裏之外的雪山,遭到莫名其妙的伏擊,跟劉大仁又有什麽關係啊?反倒是他,如果不跟著來,應該已經安安穩穩坐在北都的家裏。


    他們隻是都覺得自己對她有責任。在他們可以的範圍內,都已經盡力完成各自的責任。隻是,隻是隻能陪她到這裏。


    許寧染看向劉大仁,嘴角揚起一絲近乎頑皮的笑意,眼睛亮晶晶地,問他:“你這個特種兵,身手怎麽樣?”


    劉大仁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這絕境中、火花一般的笑意。


    “你走那個方向!”許寧染把後窗推開:“不就是有一兩隻老鼠藏起來?沒有我礙手礙腳,他絕不是你的對手!你去把他們搞定!”


    “你……”劉大仁語塞。


    許寧染丟掉手中小巧的槍,掂起那把跟她相比略大的柴刀:“房子這邊,交給我!”說著,另一隻手握緊了輕巧的自動火把:“實在不行,我放一把火,也能衝出去,看他們怎麽狙!”


    劉大仁知道,這是眼下唯一的希望。倉庫裏的老家夥打定主意裝死到底,他去解決外麵的埋伏,是唯一的希望。但是,丟下許寧染一個人在這裏……


    “這是我們唯一的辦法,你也知道!”許寧染輕輕一戳他:“快去!”


    劉大仁反手握住了她細嫩的手指,緊緊地握住,一股熱血也隨著許寧染的話語,逐漸湧上他本已疲憊不堪的心。這個女人,在絕境裏,也永遠有著鼓舞人心的力量,哪怕下一秒死亡之吻就要輕柔地將他們帶走,這一刻,也不足為懼!


    “等我迴來!”他說:“撐住,哪怕跟他們拖,不要死!”


    “那當然!”許寧染從他手裏抽迴手,握成一隻細弱的小拳頭揮一揮,笑著說:“女王永不放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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