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燈一直沒有滅。


    護士一會出來一個,一會出來一個。


    李斯站在門口一言不發。


    盛逢還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嘴唇緊緊抿在一起,似乎難以置信自己剛才聽到的一切。


    黎歌自知失言,可手上沾染的血跡還是讓她衝昏了腦袋,說出來的話跟淬了□□一般,見血封喉。


    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軟肋在哪裏,狠起來的時候說出來的話句句誅心。


    盛逢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從地上起來朝站在門口的李斯走去,整個過程沒有和黎歌說一句話。


    “聯係她家人了嗎?”


    “聯係了,在來的路上。”李斯伸手抹了把臉,“你說她會不會,”


    “不會的,胡說什麽。宋塵音吉人自有天相。”盛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一些支撐。


    宋爸爸很快就趕了過來。


    “怎麽了,塵音出什麽事了?”接到電話的時候,宋媽媽陪著宋爸爸正在外麵和小區的老大爺下棋,一聽到女兒出事了,差點將棋盤都掀了。


    “塵音她被人打了,正在搶救。”李斯轉身走到宋爸宋媽的麵前,“對不起,都怪我沒有照顧好塵音。”李斯低垂著頭向著宋爸宋媽深深彎下了腰。


    宋家父母對李斯一直抱有偏見,聞言更是怒火中燒,宋媽媽拉著李斯的手就哭了出來,“這次又是因為你?我就知道,塵音遇見你就沒好事,你就不能放過她嗎?我就這一個女兒,你就不能放過她嗎?啊?我求求你了。”


    “宋媽媽,”黎歌上前將宋母從地上拉起來,哽咽道:“宋媽媽,你別這樣,都是我沒有照顧好塵音,對不起。”


    “我就這一個女兒啊,她怎麽就這麽倒黴呢。”宋媽媽被黎歌扶著坐在椅子上。


    宋爸爸還算理智,沉聲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失血過多,腦震蕩。”李斯言簡意賅的說了下宋塵音的情況。


    聞言,宋爸爸伸手緊緊捂著胸口,半晌才說道,“我一直不同意你和塵音的事情,到如今我還是不同意。”


    李斯還想說些什麽,盛逢上前將他拉開,帶著他去了走廊的窗口。


    “她爸媽現在都是在擔心她的情況,有什麽事情也要等她醒過來再說。”


    李斯伸手扒拉下頭發,語氣頹然,“我想我跟她終究是不可能了吧。”


    “事情還未成定局,不要那麽早下定論。”


    李斯突然順著牆就滑了下來,捂著臉,聲音哽咽:“我tm是真想跟她有個家,可為什麽就這麽難呢?”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盛逢跟李斯數十年的感情,曾未見過他這樣脆弱的模樣,可感情的事情不就是這樣嗎?


    傷人傷己,痛徹心扉。


    盛逢的電話一直在鬧,他蹲下來拍拍李斯的肩膀,“振作點,我先迴環城處理這次的事故,這裏就交給你了。”


    “恩。”


    盛逢迴頭看了看黎歌,她正在和宋媽媽說些什麽,想了想還是轉身離開了醫院。


    李斯整理情緒又重新迴了急救室門口。


    黎歌見他一人迴來,下意識往他身後看了看,李斯注意到她的視線,沉聲道:“他迴環城了,這次的事情不能不能放任不管的。”


    黎歌點點頭沒出聲。


    *****


    視頻傳播的很快,造成的影響足以毀了黎歌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


    盛逢剛到環城,公關部經理周敏拿著資料就去了他的辦公室。


    “盛總,通靈那邊打來電話,說是取消下個季度的合作項目,另外之前黎歌談好的幾個奢飾品的代言,已經全部取消。一個約片導演也紛紛拒絕再接我們的電話,環城的股票也一直在跌,情況很不好。”


    盛逢伸手將資料扔在桌子上,語氣冷冷的,“這些都不重要,我要的是真相,去讓保安把那兩個人女人給我拎上來!”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和你說的,剛才周家和司家來人,把人帶走了。”


    “環城什麽時候能這麽的輕易的就可以讓別人進來把人從這裏帶走了?打了我們的人,還想平安無事可能嗎?”


    盛逢的嘴角一直噙著笑,可周敏卻分明感受到了怒意,但她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就反應過來正聲道:“那我們需要怎麽做?”


    “放消息給他們,半個小時之內我見不到人,他們就不用見到明天的太陽了。”自從接管環城之後,盛逢已經將自己的戾氣壓了很多,這一次他們算是踩到了他的逆鱗了。


    “好的。”


    等到周敏出去之後,盛逢又給城北蘇家的小兒子蘇木打了個電話。


    “城西的周家和司家你手邊上是不是有他們的供貨線?”


    蘇木在酒吧鬧騰,接到盛逢的電話,特地跑到後門這邊,“哎哥,你剛說什麽,我這在外麵呢,有點吵。”


    盛逢又重複了一遍。


    蘇木想了想,“是啊,這兩家一條海上的,一條陸地的,都在我手裏握著呢,怎麽了哥,也想插一腳?”


    “把這兩條供貨線切了,損失的部分我來負責。”


    蘇木乍一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笑道:“哥你跟我開玩笑啊,兩條這麽大的供貨線怎麽能說切就切了啊。他們惹到你了?”


    盛逢簡單的將事情跟他講了一遍。


    蘇木一聽完拍著大腿叫道:“握草!她們把嫂子給黑了?”


    這就難怪了,“哥,你等我會,我馬上去你公司,nnd,敢黑嫂子我看他們是活膩了。”


    蘇木跟朋友說了聲先走了,開著車就直接去了環城。


    盛逢趁著這段時間在網上看了一圈。


    罵聲一片。


    空檔間,周敏拿著電話又走了進來,“盛總,周家司家的電話都打不通。打通了也是拒接。”


    “給他們公司董事放消息,要是不想明天看到公司倒閉,就馬上給我把人找出來。”


    “好的。”


    盛逢頭疼的不行,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半天才緩過來勁。


    “哥,哥,我已經讓公司的人切了他們的供貨線,另外我還讓幾個供銷商停止給他們供貨了。”蘇木一進門就開始炫耀自己的戰績。


    “謝了,兄弟。”


    “嗨,都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至於麽。”蘇木伸手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對麵,“我看了下網上的情況,不怎麽樂觀啊,嫂子呢?你怎麽也不陪著她?”


    “她在醫院。”盛逢按了外線讓周敏進來。


    “怎麽說?”


    “還在聯係。”


    盛逢暗罵一聲,世間拖得越久輿論造成的影響就越大。


    過了這一夜,要是再想翻盤,可就失去了先機。


    “這樣吧你先讓法務部起草一份聲明,另外聯係醫院那邊,讓他們出一份傷情證明,速度要快。”


    “好的,我知道了。”周敏剛走到門口,手下的人就過來說電話打通了,她又轉身走了進來,“盛總,電話通了,周總想跟你通話。”


    “不接,跟他們說,要麽見人,要麽倒閉,另外再通知他們一聲,他們隻有十分鍾了。”


    “好的。”


    這邊周海剛掛斷電話,伸手就準備給自家女兒一巴掌,但是一看到女兒淚眼婆娑的樣子就舍不得,哀歎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說說你,怎麽就這麽糊塗呢?幹嘛要去惹環城的人呢?早就跟你說要你離司家那姑娘遠些,你偏不聽,這下好了出了事她倒跑的沒了蹤影。”


    周先言也是被嚇怕了,抖著嗓子道:“爸,我該怎麽辦?我沒有打我隻是幫她捂著她,拉著她的,我真的沒有動手打。”


    “你確定你沒有動手?”


    “確定。”周先言頭點的飛快,她隻是幫忙壓住宋塵音,並沒有動手打她。


    “可說出去也沒人信啊。”周海想了想,“言言,我們去環城。”


    “爸,我不去,我怕。”


    “爸爸會保護你,隻要你確定你沒打人,爸爸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相信爸爸。”


    周先言還在掙紮,就已經別父親拉下了車。


    原來,他們一直就呆在環城門口的停車位沒有離開。


    ****


    “盛總,周總帶著人過來了。”


    “讓他們進來。”


    盛逢話音剛落,周海帶著周先言跟著周敏身後走了進來。


    “盛總,這一次的事情是小女做的不對,您大人有大量就給小女一條活路吧。”周海一進來就跪在盛逢麵前,老淚縱橫。


    “我給她一條活路?她打人的時候怎麽沒想起來給別人一條活路?”盛逢伸手將剛剛從醫院傳過來的傷情證明丟在他們父女麵前。


    周海撿起來看了看,別的他也看不懂直接就看了傷情鑒定,


    腦震蕩,失血過多,百分之二十植物人可能。


    “盛總,我女兒她沒有打人,打人的是司家的姑娘。”


    “你說沒有就沒有?信嗎?”


    聞言,周先言失聲痛哭,“我真的沒有打人,我隻是幫著司思抓住宋塵音,打人的是司思,是她抓著她的頭發往牆上撞的,我真的沒有,真的沒有打她。”


    盛逢和蘇木交流了下視線,蘇木輕咳了一聲道:“你能保證你所說的話全都屬實嗎?哪怕是去作證,也是真實可靠的?”


    “我可以,可以的,”


    蘇木上前將他們父母拉起來,讓他們坐在沙發上,“那你能把當時的情況簡單的和我們說一下嘛?”


    “可以。”周先言想了想,抹了把臉開始敘述,“當時,我和司思在酒會上看到陳萊帶著黎歌在跟梅蘭思·戴維導演說話,有些嫉妒,我們就在洗手間討論了一些關於她們的事情,我們也沒想到黎歌的經紀人宋塵音會在裏麵,司思和她吵了幾句話,宋塵音好像不想多說,準備離開,但是司思突然抓住她的頭發,說要好好教訓教訓她,我當時害怕,還勸她不要鬧事情,可她不聽,還說就我們兩個人到時候作偽證就好了,她讓我把門關上,我也怕她,就照做了,後來我就幫她捂住宋塵音的嘴,司思抓著她的頭發往牆上撞,再後來黎歌就進來了,我們就打起來了,再後來你們就過來了。”說完周先言捂著臉又哭了起來,“真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司思會下那麽狠的手,我真的知道錯了。”


    蘇木雖然沒看到當時的情況,但是光聽著她敘述,也可以想象到,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


    “周小姐,你剛剛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交給警察,所以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確定你沒有撒謊?”盛逢起身將手中的錄音筆遞給她,“確定嗎?”


    周先言兀的將筆又塞給他,“我確定,我沒有撒謊。”


    “好,那你現在就發個聲明,將這件事完完全全的說出來,我要一字不漏。”


    周先言下意識就要拒絕,“我不,”在看到盛逢愈發冷冽的目光裏,頓了下來,“這個要是發出去,我就毀了。”


    盛逢突然低下頭,聲音帶著些咬牙切齒,“那你有沒有想過,你不說就會有一個無辜的人替你們擔下這份髒水,承下公眾的罵名,有一個無辜的人因為你們現在還躺在醫院,她的父母還在為她擔憂,這些你想過沒有!”


    “言言啊,你就把事情都說出來吧,等這件事過後,爸爸就帶著你出國,好不好?”


    周先言掐著自己的脖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爸爸,我不要,我在這個圈子奮鬥了那麽多年,我不想就這麽放棄了啊。”


    父女情深的場麵,在外人看來很是感人,盛逢也不是心狠的人,可一想到如果他不把事情查出來,黎歌就要背負著耍大牌欺負演員的罵名過一輩子,與她的痛苦相比,他們父女的痛苦,盛逢根本不在意。


    “言言,爸爸隻有你了。”周海拍著周先言的肩膀,哽咽著。


    “好,我發。”她不能再任性了,她自幼喪母,是爸爸一個人把她拉扯到如今,她已經對不起兩個無辜的人了,她萬不能在對不起這世上唯一一個關心她的人了。


    周先言的聲明一出,網上的評論瞬間就分成了兩撥。


    一撥始終堅持擁護黎歌。


    一撥認為環城樹大壓人。


    但是,至少為黎歌挽迴了不少損失。


    隨之,環城的官方微博又公布了律師聲明和宋塵音的傷勢證明。


    網上的輿論依舊在不停傳播著。


    而這些,黎歌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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