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唯秋抬頭,目露茫然。


    一副無辜的樣子,好像眼前發生、爭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不是她慫恿沈春江離婚,是沈春江自己做出的決定。


    也不是她故意要拆散這個家,而是這對夫妻早就貌合神離,家不成家。


    她不過是在一個幸運的時間,恰好趕上大樓將傾,而這塊地方又恰好空出來,她自然可以在上麵重新蓋樓。


    沈如見她那副裝傻充愣、白蓮到極點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眼底痛恨更深,厭惡更濃。


    高唯秋仿佛被她猙獰的模樣嚇到,縮了縮脖頸,怯生生地往沈春江背後躲。


    “爸,你迴答我,是不是因為這個女人要跟我媽離婚?!”


    沈春江即便是隻病老虎,也絕對不允許當女兒的騎到他頭上拉屎!


    也有點惱羞成怒:“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該你管的事,你別插手!”


    “爸,你看清楚——”沈如眼中閃過一絲瘋狂,音調陡然拔高,情緒也突然激動起來,“這個女人裝模作樣博同情,就是一朵不折不扣的白蓮花!你眼瞎看不見嗎?!”


    “閉嘴!注意你說話的態度。”


    這個不孝女竟然罵他“眼瞎”,沈春江不僅憤怒,還相當失望。


    曾經他對這個女兒寄予厚望,沒想到爛泥扶不上牆,現在連半分教養也無,跟個瘋婆子一樣。


    多看一眼都覺得厭煩!


    他突然麵向楊嵐,冷笑出聲:“看看你養出來的好女兒!”


    所有注意力這才轉移到這個即將“被離婚”的女人身上。


    她才是最有資格站出來質問、譴責,討一個公道的人。


    然而事實卻是,楊嵐安靜地坐著,一語不發,目光平靜如同深海,仿佛被抽離了情緒,剝掉了情感,隻剩下無盡的深沉與冷邃。


    情挺直的脊椎看不出絲毫作為棄婦的狼狽。


    沈婠見狀,若有所思。


    腦海裏冷不防跳出一句話:既不動情,何以傷情?


    楊嵐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


    這個認知令她不由正視,相較於前世楊嵐一步一步走向黑化,這輩子她的轉變來得又急又猛,而一切症結都來源於……那個流掉的孩子!


    為母則剛,喪子之痛已經將她對沈春江最後一絲情意和希望消磨耗盡。


    連沈婠這個旁觀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沈春江到了現在還是一無所知。


    愛他的楊嵐可以任由他予取予求,縱容他犯錯不斷。


    但不愛的楊嵐,看著此刻的沈春江,就像在看一個跳梁小醜,任他怎麽荒唐胡來,除了滑稽可笑之外,再也傷害不了她。


    沈如撲過去,拉住楊嵐的手臂:“媽,你聽見了沒有?爸要離婚!他要跟你離婚!你倒是說句話啊!”


    責怪,怨懟,怒其不爭……種種情緒在沈如眼底交織,最後化作一片焦急。


    他們不能離婚!


    絕對不能!


    最終卻換來楊嵐,自己的親媽,一個尖銳帶諷的微笑,她看沈如的眼神充斥著冰冷,完全不像一個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


    “阿如。”楊嵐輕輕開口,撫上她的手背,力道很輕,說出來的話卻重若千斤,壓得沈如險些喘不過氣……


    楊嵐說:“你真的不想我們離婚,還是覺得離了婚,你在這個家的地位會受影響?”


    沒離婚,那沈如就是沈家名正言順的大小姐,母親是正兒八經的原配嫡妻。


    一旦離了,白蓮花上位,繼母不是省油的燈,她如今又被沈婠打壓,公司也找不到立足之地,將來如何在這個家裏生存?


    沈謙這個親哥哥已經被沈婠迷得暈頭轉向,必定不會對她伸出援手。


    那麽沈如能夠依靠的就隻有楊嵐了!


    如果楊嵐也喪失現有的地位,那……


    所有想法不過在她腦海裏朦朦朧朧過了一遍,快得連沈如自己都抓不住,但行動已經做出最敏捷的反應,所以才有了剛才一係列急於挽迴父母婚姻的舉動。


    眼下,她所有的陰暗和肮髒都被楊嵐一句話毫不留情地暴露在人前!


    羞愧,窘迫,尷尬,惱怒……


    沈如表情不停變換,身體仿佛被灌入水泥,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沈婠像個悠閑的看客,以純粹的上帝視角,打量這一家人拙劣又可笑的表演。


    置身其外,所以事不關己,漠然以對。


    一旁沈謙顯然就沒這麽輕鬆了。


    從沈春江開口提離婚,他的眉頭就未見舒展,沈如鬧開的時候,又愈發擰緊。


    說實話,到了這個時候,他作為兒子也有點摸不清楊嵐的想法。


    偏偏沈春江又開口問他:“阿謙,這件事你怎麽看?”


    相比對待沈如時的疾言厲色,這語調就緩和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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