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有一句話比這句更動聽,陸翊臣雙手環上鬱安夏的腰,低頭含住她的唇輕吮。


    雖然鬱安夏沒有從他嘴裏聽到同樣的話,但甜蜜的親吻已經代表了一切。


    陸翊臣的迴答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


    易宛琪自殺的事很快傳揚開來,高級療養院的工作人員正好家裏有親戚和易家熟識,知道易宛琪的身份。


    當晚,鬱安夏和陸翊臣去醫院看望老夫人時畢瑞禾就拉著她問起了這件事。


    見鬱安夏神色平常,畢瑞禾道:“這麽說,這事是真的,不是謠言了?”


    鬱安夏點頭。


    畢瑞禾到底曾和易宛琪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二十多年,輕歎一口氣:“說起來,她有今天也算是咎由自取,也不知道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有沒有後悔過自己曾經做的事。”


    這個答案鬱安夏不知道,也沒有人能夠迴答。


    不過以易宛琪的為人,大概是沒有後悔過吧?她隻會惋惜自己以前做的不夠,運氣不好。


    事實上,鬱安夏還真沒猜錯易宛琪的心思。


    兩天後,茗江市西郊墓園。


    空中小雨窸窣,一座嶄新的墓碑前,穿著肅重的一男一女撐著黑傘並肩而立。


    佟玉秀看著墓碑上年輕的女孩容顏,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哪怕她先前再恨易宛琪對慕宏豐做過的事,現在人死了,她心裏還是忍不住觸動,或許,是天生的母女血緣在作祟。


    “真沒想到,我們這對做父母的直到女兒死了才能以親生父母的身份站在一塊來拜祭她。”佟玉秀的話不免自嘲。


    蘇錦榕眉間擰得厲害,長長吐出一口氣:“她大概是很恨我們。你大概不知道,前幾天她讓我去跟安夏開口讓陸翊臣陪她吃一頓飯。”


    佟玉秀側頭看向他:“你答應了?”


    蘇錦榕點頭。


    佟玉秀有些詫異,旋即鼻間溢出一聲嘲諷低笑:“沒想到你竟然會答應,我一直以為,你從來都是以利益為先。”


    他們都明白,蘇錦榕一旦和鬱安夏開這個口,他們舅甥之間就再無緩和關係的可能。沒有人比佟玉秀更清楚蘇錦榕這些年對蘇錦繡的愧疚,也或許不是愧疚,隻是想做些什麽讓自己心裏好過一些。


    但無法否認,因為易宛琪,這件事情上,他確實做了不小的犧牲。


    佟玉秀道:“大概還有另一個原因。你是他的親生父親,也是鬱安夏的舅舅,哪怕她心裏不認你,但也決不允許自己不在了之後你再跟鬱安夏舅甥情深。宛琪這個孩子,心狠著呢。她心裏恨著所有人,包括她的親生父母,她的親弟弟,她的表姐,甚至是一手養她長大的易家人。”


    佟玉秀說到這裏,嘴角浮起冷笑。


    可不是心狠嗎?


    易宛琪人是死了,可她用她的死亡,給她、給蘇錦榕還有鬱安夏,這三個她生命裏怨念最深的人都留了一個大坑。


    大約一個星期之前,她接到了易宛琪的電話,她跟她說了一個計劃,說是可以幫她的忙解慕家現在的燃眉之急,也讓她重新在慕家獲得地位。


    具體怎樣一開始她沒說,隻說讓她先打聽一下鬱安夏不在國內那五年有沒有和陸錦墨有過什麽交集。


    易宛琪無從打聽,但佟玉秀知道一個人,那就是鬱安夏曾經的恩師,現在在紐約貧民區窮困潦倒的霍正明。霍正明告知了她派去調查的人鬱安夏在紐約那幾年的住址,然後便順藤摸瓜找到了鬱安夏曾經的鄰居史密斯夫婦,問及那幾年有沒有陌生男人來看望過鬱安夏。


    拿到陸錦墨和嘉嘉的合照是意外之喜,這是當時史密斯太太無意中拍下的,也權當和自己孩子的一塊留下來做個留念。不過史密斯太太還說陸錦墨其實大多數時候來都是和嘉嘉還有另一個姓宋的女人在一起,她先前一直以為那是宋知薇的男朋友。


    這段被佟玉秀忽略過去。


    一開始她還不知道易宛琪這麽做的用意究竟是什麽,直到前天晚上,也就是宛琪過世的幾個小時後,她的郵箱裏收到了一份定時郵件,是易宛琪給她的一封信。


    上麵提及讓她事後拿走她的手機,上麵有她曾經發過照片給陸錦墨的記錄。還讓她去療養院拿走實時監控,證明她是在陸錦墨離開後不久自殺的。


    一張照片不能證明陸錦墨和鬱安夏有不清不楚的關係,但若是陸錦墨看到他和嘉嘉的照片後氣急敗壞地來療養院質問易宛琪並且“逼死”她呢?


    易宛琪當時在郵件裏寫著——


    “親愛的媽媽,雖然你因為宏豐的事情對我恨之入骨,但我是你的女兒,你生了我,我自然要報答你。慕家現在肯定遇到了不少麻煩吧?宏豐出了事,想必你在慕家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你拿著這些東西去找鬱安夏,威脅她讓陸翊臣罷手不再對付慕家,甚至還可以再給自己撈點別的好處。隻要你能幫慕家脫困,以後就是他們的大功臣,想必也不會再有人對你橫眉冷眼不承認你是慕家兒媳了吧?”


    佟玉秀想到這裏,不禁冷笑,易宛琪哪裏是要幫她?分明是看不慣她過風平浪靜的日子想要拖她下水逼她不得不再次跟鬱安夏對上。可事實是,這個誘餌太大,她拒絕不了。


    她自己知道,易宛琪也知道,所以她篤定她肯定會按照她說的去做,用一段似是而非的醜聞逼鬱安夏開口讓陸翊臣收手不再打壓慕家。慕家現在一團亂麻,她的處境水深火熱,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即便以後再也沒法過平靜的日子。


    佟玉秀的目光再次定格在墓碑那張陰鬱的臉龐上。


    誰說這個女兒沒有繼承到她的智商?她隻是同時又繼承了蘇錦榕當年可笑的癡情罷了。明知道陸翊臣永遠不會看她一眼,明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飛蛾撲火不會有任何結果,但還是執拗地一次又一次去嚐試。


    如果她有她當年一半的理智冷情,或許不會是今天這樣的下場。


    可話說迴來,生而為人,都生活在各種各樣的圍城裏,城外的人能看得透徹清晰,困在城內的人有幾個能真正理智呢?就連她自己當年不也執拗過麽?隻是及時跳出了泥潭而已。


    片刻,佟玉秀打破沉默:“我兒子現在還躺在京都的醫院裏人事不知,蘇錦榕,你說這是不是報應?我聽說你女兒大半年前突然過世了,這肯定是報應。因為我和你,都欠了蘇錦繡一條命。”


    “住嘴!”蘇錦榕突然低斥。


    這是他永遠不願打開的迴憶。


    佟玉秀冷嗤:“現在才來心虛不覺得太晚?我也沒有說錯不是嗎?當年蘇錦繡的死雖然不是你我刻意為之,但確實又跟我們脫不了關係。”


    當年她和蘇錦榕久別之後約在杭柳鎮見了一麵,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那裏碰到蘇錦繡。


    那時他們三人隔著人群遙遙相望,從蘇錦繡眼裏看到不敢置信的同時,她心裏隱隱有暢快之感。


    可很快她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當天晚上,蘇錦繡和他們兩人在湖邊見了麵。


    因為易舤的過世,蘇錦繡不複當年光彩照人,她一聲聲嚴詞質問,讓蘇錦榕連頭都不敢抬。


    可她在旁邊看著,心裏卻說不出的得意,覺得自己總算報了沒搶到易舤的仇。甚至於後來,她還拿言語刺激她,說蘇錦榕早就背叛她這個姐姐跟她廝混在一起了,說她就是徹頭徹尾的傻瓜。


    蘇錦繡怒急之下打了她一個耳光,她氣不過和她推搡了起來,蘇錦榕過來想拉開她們兩人,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隻聽撲通一聲,蘇錦繡掉進了湖裏。當時蘇錦榕第一反應就是要跳下去救姐姐,而她,那時鬼使神差地拉住了蘇錦榕。


    “你瘋了?你把她救上來我們的事情就再也瞞不下去了,要是等她迴了茗江市把事情告訴易家人,你覺得我們會有好果子吃?易家肯定會把易舤的死算在我們頭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打動了,蘇錦榕當時停住動作,可看到不會鳧水的蘇錦繡在湖裏不停地掙紮,他一把甩開她,衝她吼了句:“那是我親姐姐!”


    “有人來了。”佟玉秀聽到湖另一邊隱隱傳來說話聲,連忙又拉住蘇錦榕,“我們快走吧,肯定有人會救她的,我們趕緊離開這裏。”


    他們走了,離開了湖邊,卻沒有連夜離開杭柳鎮。誰知,第二天再去打聽就聽到了蘇錦繡半夜跳湖自殺,沒搶救過來的消息。


    佟玉秀這些年不止一次地想過,蘇錦榕當晚跟著她一起離開,到底是安慰自己路過的人會救他姐姐,還是其實和她一樣,也怕蘇錦繡把她和蘇錦榕早就勾搭的秘密泄露出去。


    蘇錦榕的迴憶也從這一段抽離,這些年他做過無數次夢,夢裏都是姐姐在冰冷的湖水中掙紮的場景。


    那黑漆漆的眼神,似蘊含了無數怒氣和質問,問他當初為什麽袖手旁觀不救她,問他為什麽要背叛自己這個親姐姐。


    無數次,他醒來時,後背一片冷汗。


    所以當時來茗江市處理女兒蘇曼的後事時,他看到鬱安夏的照片,便熄了為蘇曼算賬的心思。


    他甚至,不敢去麵對那張相似的臉龐,和那雙如出一轍的眼睛。


    “這件事早就已經過去,以後誰都不要再提。我們倆,也沒什麽見麵的必要了。”蘇錦榕道。


    佟玉秀扯了扯唇,“我也是這樣覺得。”


    這番對話,和當年在杭柳鎮聽到蘇錦繡身死之後幾乎一模一樣。


    而兩人出了墓園後,也和當年一樣背道而行。


    不過,他們都沒察覺,不遠處,有人拿相機拍下了兩人並肩從墓園出來的照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陸太太,好久不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唐久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唐久久並收藏陸太太,好久不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