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兒的臉色陰沉下來,低下頭去,道:“那群血童國的兵衝我們撲過來。領頭的喊著:‘屠藩元帥有令,男孩全部殺死,女人酬軍!’我們被他們衝散了。我沒命地跑,很快就看不見我媽媽和姐姐了。唉,要知道那就是最後一眼,我應該停下來再看她們一眼。我往冰原裏跑,越跑越深,我寧可死也不想落在他們手裏。可我還是被四個血童國的兵追上了。他們甩出套馬的繩索,套中了我脖子。我一下摔倒了,看見四個男人圍住了我……他們……按住我的腳和手……”


    茜兒臉紅了,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知道他們想對我做大祭司的事……”


    明十三伸長脖子急問道:“你們的大祭司可以隨便跟少女做,做那個嗎?”


    茜兒認真道:“不可以。隻有遇上旱災、蟲災、雪災的時候,大祭司才會和選定的少女交合,求上天解除災害。”


    明十三追問:“那你們的大祭司對你做過那個嗎?”


    茜兒歎口氣,似乎很是遺憾:“沒有。我太小了。輪不到我。”


    端木東能看出,在冰岩磧,在祭祀中與大祭司交合對少女們來說是一件榮耀的事。


    哈伯倫比劃著,急得夠嗆:“明十三問那沒用的幹甚?咳!小妞妞,四個男人按住你,後來怎樣了?先撩裙子,還是先撩衣衫?用手,還是用刀撩起?”


    茜兒臉頰羞紅,連耳朵到脖頸深處也緋紅,認真仰望哈伯倫,眨巴著小鹿似的杏眼,不解這和寶藏有何關係。


    端木東正要罵哈伯倫。


    卻聽昭顏向哈伯倫怒道:“住口!”轉向茜兒道:“冰岩磧茜兒,不必講那麽多細節。隻講你遇到什麽人便可。”


    茜兒低聲道:“是。接著我就遇到婆婆和常可了。”


    屋冠仔叫了聲:“常可!”猛擠進最前排,瞪著茜兒。虯飛烈狠狠扇了他後腦勺一記。屋冠仔捂著腦袋縮迴去了。


    茜兒道:“他們看見婆婆和常可,都嚇了一跳,於是放開了我,把婆婆和常可圍住了。確切說,是圍住了常可。他們覺得常可長得好看,想抓住她。婆婆舉起她的蟲子簫吹了幾下,這四個男人就倒在地上了。婆婆對我說:‘我挑了他們的手筋腳筋,他們不能拿你怎麽樣了。去,殺了他們!’我說我不敢。婆婆說:‘那就沒轍了。你就一個人自生自滅吧。’說著要走。常可連忙跑過來,拉著我的手說:‘大呆瓜,快按婆婆說的做,要不你就死定了!’說著把一把劍塞進我手裏,推著我往前走。那四人早嚇破了膽,一起求我饒命。我本來想饒他們。可一想起他們殺了我那麽多姐妹,心裏一下湧起一股恨,於是就一劍一個,都捅死了。”


    端木東沒想到這麽嬌柔羞澀的茜兒也有這麽兇狠的時候,不由怔怔看著她。


    大夥兒都怔怔看著茜兒。


    茜兒道:“我殺了這幾個人,渾身的力氣好像一下用完了。一下坐在冰上,站都站不起來。常可拍手跳著笑著說:‘好耶好耶,全殺了!婆婆,咱們帶她一塊走吧!’婆婆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我連忙爬起來給婆婆磕頭,求她幫忙殺了那些堵截我們的士兵。婆婆冷笑一聲,說:‘冰岩磧的死活關我屁事。’那時,我還不知道婆婆也是冰岩磧氏族的,婆婆的很多事情,都是常可後來告訴我的。婆婆讓我和常可,把死去士兵的盔甲和武器都扒下來,捆紮好,背著跟她走。我不明白。常可笑著說:‘傻蛋,這些能拿去賣錢!’我這才明白婆婆的用意。”


    眾人再次瞠目結舌,沒想到守護冰原寶藏的冰岩磧茉莉,竟然靠賣死人的盔甲武器為生。


    天佐恍然道:“十一年前,我第一次遇到她時,她用蟲簫杖挑著個大包袱。現在想想,估計是她剛剛扒的死人物品,準備拿去賣錢的吧。”


    一股朔風掠過。吹的火光搖曳。眾人都不由毛骨悚然。


    哈伯倫嘟噥道:“這鬼地方!又是變異僵屍,又是大冰蟲,現在又多了一個扒死人盔甲賣錢的老婆婆!哎呀呀呀呀……”恁地打了一通哆嗦。


    茜兒道:“我背著兩副盔甲,兩把劍,跟在常可和婆婆身後,往冰原深處走,也就是往離開我家的方向走。我悄悄迴頭看了一眼。遠遠的,還能看見那一大片枯死的蘆葦。可我一個人都看不見。我不知道我媽媽、我姐姐,還有那些同族的老婆婆、嬸嬸、姐姐妹妹們,都是不是還活著。我再也看不到她們了……”茜兒失聲痛哭。


    大夥都沉默不語。他們都看不到自己的親人了。隻是,他們和茜兒不同,畢竟茜兒不是被當惡魔從家裏趕出去的。而他們卻是生生被親人趕走的。從這個角度說,他們也許跟冰岩磧茉莉更像一些吧。


    靈縛c五官扭動記下,情感複雜。甕聲甕氣道:“我,怪物。無家。”


    石錘聽完,難過地拍了拍靈縛c的後背。端木東深情地捶了靈縛c一下,道:“沒家有什麽大不了,隻要大夥在一起……”突然哽住說不下去,撓撓後腦勺,嘿嘿傻笑兩聲。


    石錘和靈縛c都拍拍他的頭頂,肅然默默點點頭。


    火一哥柔聲道:“茜兒,你難道後來沒再迴去看看麽?”


    茜兒哽咽道:“沒。婆婆從來不往那邊去。我和常可,跟著婆婆收集死人的盔甲武器,轉賣給一些武器匠人。沿著冰原邊界的村子,一個個走過去。有些人認識婆婆,因為她每過一段時日就來賣東西或買東西,他們叫她‘無根茉莉’,因為她沒有安定的住處,沒有家,不停流浪。不久前,我們遊蕩到新霍普村,遇到了倫納德子爵一行人,聽說了僵屍的事情。”


    眾人心中都是一凜。看來,冰岩磧茉莉沒有在僵屍的事情上撒謊。


    天佐將軍點點頭,轉向昭顏道:“看來,你的判斷是對的。我們不應該懷疑小姑娘。”


    昭顏嗯了一聲,默默點了點頭。虯飛烈一臉不滿,搶著要反駁。


    天佐將軍沉聲道:“小姑娘,我們完全相信你了。謝謝你,告訴了我們這麽多。你受委屈了。”茜兒正要說什麽,卻見天佐站直高大的身體,衝茜兒躬身行禮。


    眾人皆是一愣。雖然昭顏是團長,可天佐卻是白狼團最有威信、也最受武士們愛戴的人。大夥兒看到白發蒼蒼的天佐給小姑娘行禮道歉,一時都有些不解。隨即,卻都笑了。大夥兒自發地鼓起掌來,也更加敬佩天佐將軍了。端木東使勁鼓掌。雖然天佐多次稱他“惡魔”,揚言要殺他,可他打心眼裏覺得天佐是條漢子,而且是個好人。


    茜兒慌道:“老爺爺……您不必……”


    天佐蹙眉沉思道:“小姑娘,我還有個疑惑。”


    茜兒忙低聲道:“老爺爺請問。”


    天佐道:“既然民心之石有封帝建國的力量,而冰岩磧一族又飽受強國的欺壓,為什麽酋長不用民心之石,來給部落建立一個安定的居所呢?”


    這個問題一直在端木東心中纏繞,沒想到天佐問出來了。他看到昭顏也目光炯炯地聽著,想必她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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