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乾,離火城外。


    江畔有一葉扁舟,此時夕陽斜照,正好落在少年的身上,給身形單薄的少年渾身鍍上了一層金黃色,少年立在小船的前方,迎著晚風在江河上遊走。


    船家是一位六七十歲的老人,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由於常年在水上討生活皮膚有些黝黑,老人腰間掛著一杆旱煙,是典型的北塘人,隻有北塘人喜歡在茶餘飯後或偶爾得閑時抽上一口旱煙。


    “船家,你能不能快一些,天色要晚了。”


    船家眯著眼睛笑了笑,眼角的皺紋都堆在了一起,露出一口黃黃的牙齒,笑道:“好嘞,穩住了,馬上要起大風咯。”


    少年手中提著一壺酒,酒是好酒,上好的花雕,一百二十兩銀子一壺,這一百二十兩銀子已經是少年的所有積蓄。


    郭老頭喜歡喝酒,特別是這種花雕,以前喝醉的時候老是跟李牧凡吹噓說:“想當年,三千兩銀子一壺的花雕,老夫把它當水喝。”


    李牧凡自然是不信的,若是郭老頭年輕的時候能把三千兩銀子一壺的花雕當水喝,那應當是身份很顯赫的人才是,何以年老時如此落拓,就連三錢銀子一壺的黃酒都喝不起,時常要相依為命的李牧凡靠打獵換來的錢給他買,每到那時郭老頭才會教給李牧凡一些知識。


    郭老頭曾經在離火城裏做過學堂的夫子,讀過的書自然是不少,也算得上是學富五車才高八鬥的人了。


    船到岸了,剛好李牧凡上岸後便刮起了大風,吹打的船隻搖晃。


    離火城外有一座無名山,山下有小溪,小溪的旁邊有一片碧綠的草坪,草坪後的竹林裏有兩座小屋,住著年邁的教書先生人稱郭老儒和李牧凡。


    以前在一起生活時李牧凡會到山林中去打一些獵物,有野山跳、麅子、獐子,時常拿去離火城裏換些銀子,每到夜晚老先生便會在院子裏給他講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教他做人的道理、讀書寫字等等,老人死的時候很平靜,嘴角掛著淡淡的苦澀笑容,對李牧凡說:“記得把我葬在山頂,麵朝南方,那裏是我的家鄉,有我的老母親和一個傻傻的等了我半輩子的女人,可惜,我迴不去了。”


    這一年郭老先生已經去世三年,正好今天是他的忌日,李牧凡拿了自己所有的積蓄,買來一壺老先生最愛的花雕,在他的墳頭前祭奠,山頂的風很大,比江麵上的大,吹的李牧凡眼睛痛,李牧凡把那壺花了一百二十兩銀子的花雕全都倒在了郭老頭的墳前,呢喃道:“你說過,人活一輩子,總要有一兩件事掛在心上,讓自己想辦也辦不成,這樣心頭癢癢,老了就有盼頭,不會覺著人老了就活的沒意思;


    你喜歡喝酒,喝好酒,我就花光了我這一年的積蓄,給你買了花雕,一年一壺,這已經是第三年了,不過你放心,好歹你我相識一場,隻要我活著,每年我都會給你買;


    以前你喝醉了老愛說胡話,你說你年輕的時候是何等的風光,那個時候你臉上總是驕傲的,可我卻不明白你最後為何如此落括,你不說我自然就不問,但是我記得很清楚,你醉酒欲眠時常把一個人的名字掛在嘴邊,我甚至知道你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流過淚。


    你臨死前的那個夜晚,你跟我說你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迴家去看一看,看看家裏的老母親安葬在哪?風水好不好?看看妻子是否也已經白發蒼蒼?有沒有比你先走一步?


    沒有陪著她一起慢慢變老,沒有看著她青絲變白發,也不知道家裏的老母親是不是也會經常倚門而望,遠去的孩兒究竟何時歸來?你經常獨自喝悶酒,偶爾有南風吹來的時候你會突然紅了眼睛,我問你為何流淚?你說隻因那年的煙火熏傷了眼睛;


    那時候不懂,現在也不懂,不懂你到底有著怎樣的故事?就算痛斷肝腸也絕口不提!”


    李牧凡望著漸漸隱去的夕陽,忽然感到入秋後的夜晚有些涼,深深的歎了口氣,總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女人?讓你隱姓埋名渾渾噩噩的活了二十餘年,家門不迴!


    “我沒有家,我不懂!”


    隻記得郭老頭曾說:“那時候年少,總覺得日子過不完,以後有的是時間,而如今人老,想迴家,卻再也迴不去了!”


    李牧凡迴到自己的小屋子,點亮燈火,拿起一卷書看了起來,和郭老頭生活的這些年裏時常與他一起看書看到深夜,郭老頭看書的時候最忌諱別人打擾,否則的話他便要大發脾氣,就算是李牧凡也不外如是,所以他如果有何疑問,總是會等到最後再去問,那個時候郭老頭已經看完一本書或者正好在休息,便會細心的講解。


    有一次,李牧凡讀《萬善先資》讀到一處地方停頓了好久,百思不得其解,他去問郭老頭,那時候郭老頭正好把《青門引》讀到興頭上,聽李牧凡在旁邊括噪便怒喝道:“君子觀書不語,豈能與匹夫豎子同流。”不過,郭老頭還是給李牧凡講解了,但隻有短短的四個字:“戒殺、仁也。”


    郭老頭的話往往是越短越精辟,比如說:“詩者、韻也,食色、性也,”甚至還有一次李牧凡問他佛經中的一個問題,李牧凡說:“心地善,無所謂其言行善惡?”結果郭老頭的迴答也隻有四個字,他迴答:“善惡參半。”


    郭老頭曾經也說過,他的家鄉就在西晉,在最靠近海的地方,隻要站在碣石山上便能看見一望無際的海洋,閉上眼睛還能感覺到海風迎麵吹來,聽海風從耳旁唿唿的吹過,那是多麽的愜意。


    郭老頭雖然是凡夫俗子,但卻學問精深,對天下大勢更是如此。


    當年他曾說過:


    “西晉如瘦虎,東臨碣石,早有雄霸天下之勢,苦於有佛門如鯁在喉,導致無北上之機。東趙如雄鷹,抨擊長空,雖沒有虎狼之勢,卻早有稱霸之心,北塘如老龜,千載歲月,自保有餘,其餘諸國一言難盡。西南蠻夷未出聖人,民風彪悍尚未開化,但巫術高手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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