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睿搭著皇後的脈象,眉頭越鎖越深,跟著雙膝一跪,整個身子都俯在地上,道:“娘娘這般,微臣隻能去皇上跟前領死謝罪了。”


    皇後淡淡道:“太醫言重了,本宮的病日子久了,不易治愈,總需要時日的。”


    張子睿抬起頭來,“娘娘,您知道微臣不是這個意思。”


    皇後抬手,“起來再說吧。”


    張子睿隻好垂手立到一旁。


    “昨日不曾問你,你與玉瑩的婚事乃本宮所指,玉瑩是我大哥最鍾愛的女兒,方家的嫡長女,你可有怠慢她?”


    張子睿神色一凜,答道:“微臣不敢。”


    不敢,果然心有不甘。


    張子睿見皇後沉吟不語,躊躇片刻後,道:“拙荊月信未來。”


    皇後就是一喜,“此話當真?這倒是件喜事!”轉頭對紅葉道,“把本宮的妝匣取來。”


    紅葉立即從多寶閣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打開,第一層放著珍珠,有大有小顆顆圓潤飽滿,第二層是翡翠玉石,塊塊晶瑩剔透,最下麵則是一層寶石,皇後挑了一顆藍寶賞了張子睿,道:“這個拿去給玉瑩做個頭飾吧,等到孩子出生定要抱進宮讓本宮瞧瞧。”


    紅葉偷偷咂舌,雖說皇後這一匣東西都價值不菲,但是都抵不上這顆藍寶值錢,皇後竟這樣隨便就賞了人,方家的小姐在皇後心中果然是不同的,難怪婉儀小主不過是方家庶出的三小姐,屢屢得罪娘娘,娘娘也不計較。


    張子睿謝了賞,這才道:“皇上昨日召微臣問話,微臣已將娘娘的病情如數告知,皇上聽聞娘娘身子可痊愈龍顏大悅,正巧徐閣老求見,聽聞娘娘身在冷宮,便進言冷宮偏遠,且諸多不便,不宜養病,希望娘娘能搬出冷宮,皇上已經答應。”


    “是嗎?”皇後臉上淡淡,不見喜怒。


    張子睿也不再多言,向皇後告退,走到院子裏,腳步微頓,朝偏院看了一眼,帶著小廝離開。


    明瑜知道會出冷宮,隻沒想到這麽快,以皇後之尊住進冷宮,簡直就是個笑話,即便出了冷宮,也是有損威嚴的,然而真正要出去了,明瑜卻毫無欣喜之感,隻要離了這裏,青瑤也不可能再住在坤寧宮。


    果不其然,下午李德便奉了聖旨而來,言道,敏嬪胎動見紅一事已抓到真兇,原來是長月宮中一個侍奉敏嬪的宮女曾被敏嬪責罰,一直懷恨在心,才下藥栽贓,皇後和莊婉儀乃是無辜受到牽連,那宮女受不了仗刑已經去了,皇上不但赦了她們出冷宮,還收迴了貴妃六宮理事的權利交還給皇後,至於青瑤,單獨給她安排了一個宮室,改名瑤台宮,賞賜黃金千兩,綢緞百匹,珠寶首飾若幹,丫頭三十個,婆子十個,管事太監五個,雜役太監十個,潛府出身的安妃、寧妃也不過這些人伺候!


    皇後接了聖旨倒也沒說什麽,方婉儀自然更不會抗旨不尊。


    李德一甩浮塵,微躬著身子,低聲對皇後道:“皇上說這些日子委屈娘娘了,娘娘這就搬出冷宮,晚些時候,皇上會到坤寧宮用膳。”


    皇後臉上無波,心中冷笑,到坤寧宮吃頓飯,便能抵過她在冷宮所遭之罪?


    李德又道:“瑤台宮尚未收拾好,隻怕婉儀還要在坤寧宮住上幾日,皇上今兒翻了婉儀的牌,恐怕還需要娘娘辛苦安排。”


    皇後終於變了臉色,到坤寧宮竟不是賠禮道歉,而是為青瑤而來!如此急不可耐,蕭靖遠,你,很好!


    青瑤就在明瑜身側,李德說的話,她自然聽得一清二楚,本就雪白的小臉一點血色也沒有,不由得看向皇後,可惜皇後隻淡淡說了一句,“本宮知道了。”更是心灰意冷,也是,聖意難違,就算是皇後也不能抗旨。


    李德吩咐帶過來的太監宮女做事,昨兒才搬過來的東西,又盡數搬迴坤寧宮。


    青瑤沒看明瑜一眼,獨自迴房。


    文竹伺候在旁,不掩喜色,高興道:“皇上對小主真好,看以後誰還敢笑話小主。”青瑤看了她一眼,文竹才知失言,忙道:“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青瑤也沒責罵她,她從進宮第一天起就一直被嘲笑,先是侍寢來葵水,又被打入冷宮,入宮已半年有餘竟還是完壁之身,隻沒想到主子們笑話就罷了,連宮女下人都瞧不起她,這皇宮隻怕是最勢力不過的地方了。


    不當麵問清楚明瑜,青瑤總有些不甘心,然而冷宮裏來來往往全是人,根本就沒有機會,一直迴到坤寧宮都沒能說上話。


    皇上擺明了要為皇後挽迴麵子,迴坤寧宮的陣勢非常的浩大,而六局一司的人早聽到風聲,皇後收迴了理宮的權利,都是見風使舵慣了的主兒,全都候在坤寧宮外,除了貴妃稱病,宮裏從上到下的妃嬪都到了坤寧宮侯著,敏嬪懷著幾個月的身子也不敢缺席,明瑜隻加冕皇後時曾這般隆重,幾年了,坤寧宮還是頭一迴這麽熱鬧。


    貴妃不在,安妃寧妃位分最高,領著眾人施禮問安,又說了好一會兒話,見皇後麵露疲色才散了,跟著尚宮帶著各司的人參見皇後,交代了幾件宮中重要的事,頭等要緊的就是樂平長公主的婚事,年前就定了,如今婚期不到兩個月,公主下嫁諸事煩多,尤其這嫁妝,雖前有安平、成平長公主先例,但是樂平長公主是太後最疼的小女兒,又是跟皇上一母同胞,自然不盡相同。


    這一番下來,皇後已很是疲憊,皇上晚間要過來用膳,還要為方婉儀鋪宮,繞是身邊全是最得手的人,皇後還是累倒,隻能把方婉儀召至榻邊,吩咐諸多事宜。


    青瑤聽說明瑜召見,直接迴道:“不見。”


    前來相請的李嬤嬤和趙嬤嬤麵麵相覷,還是趙嬤嬤苦口婆心的勸道:“小主,侍寢之事半點馬虎不得,已有前車之鑒,小主更加不能有半點紕漏,不但關乎小主,小主身在坤寧宮,還會牽連娘娘,這也是娘娘已經累倒了還要見小主的原因。”


    青瑤聽說明瑜病倒了,想到她要應付那麽多人,不倒才怪,又一想這不是她想要的嗎?去一趟冷宮,便奪迴了管宮大權,倒像是一出苦肉計。


    青瑤哼道:“她累嗎?恐怕樂在其中吧。”她比誰都清楚明瑜的身子,麵上還是不情不願,不過再沒說不去的話,她也想聽聽明瑜如何“教”她侍寢,冷笑著朝正殿走去。


    除了宮女太監已無外人,孫嬤嬤領了她去寢宮,就見紅葉端著藥碗愁眉苦臉,看得青瑤,立即麵露喜色道:“小主你可勸勸娘娘吧,這不吃藥可如何是好!”


    就聽帷幔內傳來虛弱的聲音,“是瑤兒嗎?”


    青瑤隻好答:“是我。”


    明瑜道:“其他人都下去吧。”


    坤寧宮的人都知皇後和婉儀的關係不一般,也不再怕婉儀怠慢皇後,一幹人等都退了出去,紅葉出去前將藥碗放在青瑤手中,滿懷期待道:“小主可一定要勸娘娘喝藥。”


    青瑤到底不是心狠之人,端著藥碗走到床邊,就見明瑜靠坐在那裏,臉色差極了,有點像當初她剛見到時的模樣。青瑤心中還存著氣,語氣自然不好,道:“你這般作賤自己,又給誰看呢,是想博得皇上的同情嗎?”


    明瑜朝她伸手,青瑤站的遠,夠不著她,便道:“瑤兒,你站過來些。”


    青瑤不想過去,然而腿卻像不受控製般挪到了床邊,還坐了下來。


    明瑜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


    青瑤沒來由的一陣緊張,她沒忘記在冷宮的日子,更沒忘記她跟明瑜的親密互動,明瑜曾經那樣的親過她。


    許是無力,明瑜隻摸了她一下,手便垂落下來,歎了口氣說:“你喂我把藥喝了吧。”


    青瑤心裏竟有失落之感,也知這富麗堂皇的坤寧宮不是冷宮,她們也無需再互相慰藉取暖,猶如做了一場黃粱美夢,現在夢醒了,明瑜是皇後,她是莊婉儀,更甚者,今晚過後,她便成為真正的皇上的女人。


    青瑤沒說話,將藥碗送至明瑜嘴邊。


    明瑜就著她的手將已經涼掉的藥喝掉,從嘴裏一直苦到心裏,脫口而出道:“好苦!”


    青瑤看案上放著一盤蜜餞,取了一顆放到明瑜嘴裏,明瑜不小心咬到她的手指,青瑤一驚,心底立即生出一絲異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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