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陰沉沉的。


    七點十八分,音樂隊為楊麗芬女士奏完最後一場哀樂。


    八點後,親朋好友在靈堂裏又是痛哭一場,溫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九點十八分,楊麗芬女士的遺體被送往火葬場。


    …


    人死如燈滅,一切成灰。


    …


    從火葬場迴來,已經十二點了。


    溫寧他們送葬迴來,隨便吃了點。


    一點左右,溫寧跟著蔡琴他們帶著溫奶奶的骨灰去了安息堂。


    等所有事情了結,迴到老屋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多了,溫寧坐在車上就一眼看到了方叔的車等在了路口。


    傅翀深原本是打算早上就過來的。但是,他早上坐上方叔的車還是心存了顧忌,然後發了微信給溫寧,說下午奶奶的事情辦完後過來接她。


    …


    等車停穩,溫寧拿起手機發了個微信給傅翀深,叫他稍微等她一會。


    傅翀深迴信息很快,很簡短。


    【好。】


    …


    親戚們已經走得差不多,剩下的就是一個村的,蔡悅留下來張羅了晚上的便飯。


    溫寧一下車就拉著蔡琴去了二樓。


    蔡琴說:“溫寧,你要鬧到什麽時候?沒看到樓下還忙著呢麽?”


    溫寧板著一張臉,聲音嘶啞得就像是被輪胎碾壓過一般,“蔡琴,錢究竟去了哪裏?”


    蔡琴臉色不好看,眼瞼微垂,直接否認道:“溫寧,你現在還懂不懂尊重長輩?連媽都不叫了?再說你說什麽錢呢?我們根本就沒拿過什麽錢!”


    溫寧身心疲憊,也猜到她會否認到底,略作思考後,道:“你以為現在醫院裏都沒有監控嗎?我隻要去醫院調監控,你有沒有拿卡,一目了然。


    蔡琴,你現在矢口否認也沒關係,我之前說的話也不作假。我們以後沒關係了!這二十萬!


    這二十萬就當是我問方叔借的,現在我也不去糾結到底用去了哪裏,這些就當作是我十八歲以前你們對我的養育之恩!”


    這是溫寧第二次提起要跟她斷絕母女關係。


    蔡琴心口一滯,怒道:“笑話!溫寧,你不會以為二十萬就能買斷我們的母女關係吧?這樣,你做媽媽,你把我塞到你肚子裏去,你試試十個月懷胎的辛苦。溫寧,我再告訴你一遍,你最好把這些有的沒的心思都收起來。”


    蔡琴頓了兩秒,胸脯上下起伏地又道:“溫寧!話我就撂在這兒。你這輩子休想和我撇清關係。我蔡琴就告訴你,我的肚子是你住的最貴的房,你覺得二十萬能付清你的房租?!


    哼!休想!!!”


    …


    溫寧晚飯沒吃,便坐上了方叔的車。


    她的心情十分沉重。


    說到底,她和原身媽媽之間根本談不上母女情,就是最普通的友情都沒有!但是蔡琴說得一點都不錯,她這輩子要想和她分得清清楚楚,那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她就像是穿了一件濕透了的衣裳,脫也脫不下來。


    坐在一旁的傅翀深知道她不開心,伸手無言的握住了她的手。


    溫寧昨晚一夜沒睡,又和蔡琴爭吵了一頓,此刻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


    周日晚上的晚自修,溫寧再次請假。


    迴到傅家後,作業沒寫,頭疼不已的她什麽都不想去想,很早就躺在了床上。


    臥室裏很黑,溫寧張著酸疼的眼睛看著這片黑暗,這無盡的黑暗似乎要將她淹沒。


    她想擺脫這種黑暗,可她覺得特別累,累到連手指頭都不想抬起來。


    她想起穿書過來時,自己是睡醒的。


    是不是隻要她睡著了,人又會穿迴去?


    然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


    傅翀深在臥室裏衝了個戰鬥澡,把頭發擦幹,然後站在房間門口前動也不動。


    溫寧睡了嗎?


    溫寧的心情好些了嗎?


    他伸手敲了敲門,隔了一會兒,裏麵傳來一道聲音。


    “深深,我要睡了。”


    溫寧說完這話,就聽到門把開啟的聲音。


    傅翀深背光而站,溫寧看不到傅翀深臉上的神情。


    傅翀深把門帶上,借著窗口的月色摸到了床,然後坐到床沿邊,他的手裏拿了杯熱牛奶,他把熱牛奶放在床頭櫃上,開了床頭燈,然後把腿放到了溫寧的被子上,蜷腿而坐。


    溫寧聽著身旁的動靜,楞了一愣:“深深,你幹嘛啊?我真的要睡了。”


    “嗯,我知道啊。”傅翀深調整了下坐姿。


    溫寧:“…那你還不迴房間?”


    傅翀深似乎是想了想,然後把熱牛奶遞給她,“寧寧,喝杯熱牛奶了睡,這樣就不會做噩夢了。”


    溫寧:“……”


    傅翀深把牛奶往前遞了遞,“怎麽了?難道要我喂你?”


    額…


    溫寧連忙坐起來,接過牛奶,牛奶的溫度適中,她的喉嚨因為之前的哭喊,很疼,這樣牛奶喝進去,喉嚨竟然感覺特別舒服。


    喝完牛奶,她把杯子還給他,說:“喏,好了。”


    傅翀深把杯子放到一邊,接著看到溫寧唇角的奶漬,頭湊了過去,張嘴就把奶漬吃了個幹淨。


    溫寧整個人懵住了。


    吃完後,傅翀深凝著她的眸底染上一抹笑意,一本正經地說:“嘴上有點髒,不過現在幹淨了。”


    溫寧張了張嘴,一張還有些蒼白的小臉以秒速漲成了火紅色。


    她迅速躺了迴去,先是平躺,平躺餘光還能看到他的俊顏,索性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語氣急促又懊惱說道:“現在牛奶…都喝了,你你你快迴房間去,我真的要睡覺了!明天還要上課呢。”


    傅翀深點點頭,“嗯”了一聲,人就跟著躺下來了,還不忘伸手關了床頭燈,然後摟住她。


    溫寧背脊一僵,“你…”


    傅翀深說:“晚上我怕做噩夢,今晚我們一起睡。”這句話,他在洗澡的時候已經在心裏練習了無數遍!


    溫寧皺眉,雖然他們現在是男女朋友,但也沒發展到睡一張床啊!


    “傅翀深!你!”過分了啊!


    “嗯,你再喊響一點,方叔他們都要聽到了!~我就睡被子外麵。”


    “傅翀深!不行!”


    “隻是睡覺而已,難道你想做點什麽?”傅翀深有些心猿意馬。


    “……”溫寧心頭十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滾!”


    “噓~別說話,睡了。”傅翀深溫熱的男性氣息自耳畔傳來,溫寧隻覺得臉在燒,一動都不敢動。


    …


    溫寧原本以為這樣兩個人肯定會睡不著,然而也許是太累的緣故,沒多久,她就睡著了,甚至連個夢都沒做。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窗外一縷初陽溜進了房間。


    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


    她的頭還有些疼,伸手捏了捏眉心,就聽門口的少年慵懶喚道:“寧寧,醒了。”


    接著,就見少年踏著晨光走過來,他的身上是一件白色襯衫,上麵的扣子還沒扣完整,淺色休閑褲,隨著他的闊步,隱隱約約能看到裏麵分明的肌理,他單膝跪在床沿邊俯身壓過來的時候,額前的碎發遮了些他俊逸的眉眼,修長的手指拂過她額前的發,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


    一大早就這樣讓人血脈(的)噴張,溫寧呆呆地看著這樣的少年,隻感覺心跳好快。


    “這樣心情好點了嗎?”傅翀深低聲問。


    “……”啊?


    “我上了網查了資料,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時候,看小哥哥哥心情也會很不錯,但是,我想了想,如果你去看小哥哥,我會心裏不舒服。不如你看我好了,寧寧,這樣,你心情好點了嗎?”傅翀深說每一個字的時候都特別認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神色看。


    他在努力識別她的麵部表情。


    溫寧聽他這樣講,有點反應過來。


    所以昨晚的喂牛奶,抱著睡,早上這麽惹火的早安吻,都是在哄她開心!


    但是!


    “你在網上學的?”溫寧問。


    傅翀深疑惑了兩秒,點頭。


    溫寧眼眸不由得睜大,她突然就發現了傅翀深一件重要的事!


    沒錯!


    傅翀深看起來是在好轉,甚至有時候讓她覺得他根本就沒病,他在融入周圍的環境。但是此刻,溫寧才發現,孤獨症其實一直都在。


    人的感情是千變萬化的。傅翀深太聰明了,他模仿了每一個表情。溫寧覺得自己被欺騙了!


    傅翀深的孤獨症根本就沒有好!他就算是把每一種表情如何表達出來都學會了,但是人的情感是發自內心的,這種發自內心的情感是模仿不來的。


    昨天,她把奶奶送走了,是發自內心的傷心。當傅翀深喜歡的人發自內心的傷心時,他無措了,他不知道該用記憶裏的哪種表情去哄她開心。


    所以他去翻閱資料。


    如果是正常人想要去哄一個人開心,那點子實在太多了。


    她想,傅翀深能想到這些哄她的方式已經竭盡腦汁了。


    想到此,溫寧的心瞬間化成了水,卻又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針戳在心上。


    她的眼眶濕了,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傅翀深看著她的表情變化,心裏頓時失落萬分,他說:“溫寧,你不開心,原來度娘都是騙人的!”


    溫寧伸手捧住他的臉,搖了搖頭,然後凝著他幹淨的雙眸,說:“不,深深。我很開心。但是…你開心嗎?”


    傅翀深勾了勾唇,想也不想就答:“隻要你開心我就開心。”


    溫寧定定地看著他,“不是這樣的!深深,我要的是你開心,”她將手指移到他的胸口,感受著手底下有力的心跳,與他視線相接。


    “深深,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


    …


    早上,吃飯的時候傅翀深麵無表情,方叔有些奇怪地看看溫寧。


    吃完早飯,方叔送他們去學校。


    溫寧剛坐到位置上,陳潔的微信就發來了。


    【我艸,溫寧,你現在談個戀愛是樂不思蜀了啊。】


    【昨天晚上你又沒來上晚自習!】


    溫寧點了語音,把這個周末發生的事情簡短地告訴陳潔。


    陳潔秒迴了句‘中午一起吃飯’。


    溫寧看了眼微信,就見李真拿著試卷進了教室。


    是上周的月測成績。


    溫寧把手機收起來。


    李真在講桌上維持了下課堂紀律,然後簡短地說了兩句開場白,就公布了班級前十的月測成績。


    這次的月考第一仍舊是溫寧。


    上次的周測第二名是江寒遠,而這一次,卻被傅翀深取代了。


    溫寧聽到成績排名的時候,心裏唏噓不已。這學神就是學神,休了那麽長時間,成績竟然還能名列前茅。


    求江寒遠的心理陰影麵積。


    嘖,還有自己的。


    溫寧想著就朝江寒遠的位置看了眼,眉頭不自覺蹙了蹙,今天江寒遠竟然不在。


    難道是請假了?


    …


    課後,各科老師將批改的試卷發下來。


    溫寧看了眼自己試卷上的錯題,就把試卷都收起來了。


    傅翀深看也沒看,直接把試卷塞進了課桌裏,特別是語文試卷,藏得妥妥的。


    因為這次的作文題目又是涉及情感。


    【人的心中總有一些堅硬的東西,也有一些柔軟的東西,如何對待它們,將關係到能否造就和諧的自我】。


    當時傅翀深看到這個題目時就當場懵了,然後交了白卷。


    語文作文分:0分。


    …


    溫寧餘光看到傅翀深偷偷藏試卷的模樣,有些失笑。這樣的傅翀深有點兒像隻被什麽氣到了的奶狗,還挺可愛的。


    離上課還有五分鍾,她先去上廁所,在衛生間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響。


    溫寧以為是陳潔發來的微信,就沒理。先把自身問題解決,洗了手迴到教室後才翻手機。


    溫寧點開一看,竟然不是陳潔發來的,是一條陌生的添加信息。


    溫寧看了眼那人的頭像,是個漫畫男生,不知道是誰。溫寧凡是不認識的不寫備注的一律不加,所以直接退出了界麵,鎖了屏幕,把手機收進了課桌裏。


    接著像是想到什麽,看向傅翀深說:“傅翀深,今天中午我不和你一起吃了,陳潔約我一起吃。”


    傅翀深一聽,頓時不高興了,“是因為早上的事?”


    溫寧伸手揉了揉他軟軟的墨發,“怎麽會?陳潔大概有事要和我講。”


    傅翀深不說話,把臉轉了個方向。溫寧看著他的後腦勺,更覺得他像隻奶狗了。


    頓了會,又道:“對了,剛剛看你試卷藏得那麽快,都沒問你,你這次是哪裏失分比較多?”


    溫寧就是隨口一問,傅翀深整個人直接正襟危坐起來,甚至故意把身體往課桌靠了靠,眼神迅速地躲閃了下,然後咬牙切齒地說:“下次我準考第一。”


    溫寧:“……”


    …


    …


    中午,陳潔提前五分鍾就在高二一班的樓梯口等人了。


    上午陳潔的最後一節課是體育。


    下課鈴聲已經響了,校園裏逐漸熱鬧了起來。


    陳潔多等了十分鍾,溫寧才從班級裏走出來。


    陳潔朝溫寧招了招手,溫寧剛小跑到陳潔的一邊,就聽她抱怨道:“溫寧,你們最後一節誰的課啊?這麽能拖!”


    “還能有誰,生物。”


    陳潔:“艸~就我們曆史老師的婆娘?”


    溫寧沒好氣地說:“差不多~”


    陳潔嗬嗬笑了兩聲:“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連拖課這種事都能複製黏貼得一樣一樣的。”


    溫寧被陳潔的模樣逗樂了。


    兩人勾著手臂往食堂走,溫寧口袋裏的手機又震動了兩下。


    溫寧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眼,是條未讀短信。


    號碼依舊陌生。


    溫寧點開短信。


    【你好,我是薑燁,你是溫寧吧?微信加我一下,我有事找你。】


    溫寧蹙蹙眉,思來想去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叫薑燁的人,她沒有原身的記憶,難道是原身從前認識的人?


    陳潔見溫寧看手機看得認真,以為是傅老師發來的,故意裝作鬱悶的語氣說道:“不是,溫寧,傅老師這麽舍不得你,難得吃頓飯都不定心?”


    溫寧說:“不是他。”


    “恩?”


    溫寧想了想,就把手機收起來了,就算是原身認識的那又如何?隻要是她不認識的,她不想加就不加!


    她看了眼陳潔,道:“哦,沒什麽。我們去吃飯。”


    陳潔捂著肚子,“走走走,快餓死了,我還有個重大八卦要和你講,我們邊吃邊講。”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病弱反派的心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酒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酒香並收藏穿成病弱反派的心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