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氣越來越熱,又是一年五月份。


    溫寧的桌上攤著一張英語試卷,她正在做一道閱讀理解。


    閱讀理解裏講的正好是birthday。


    溫寧做著做著,就掰起手指算自己的生日還有幾天了,十八歲生日了啊!


    是五月十六號。


    她記得去年的五月份,傅翀深還在她的身邊。


    馬上就要7月份了,又快要暑假了。她和傅翀深已經快要一年沒見了。


    …


    五月十號,周一。


    一早,季景瑞和白皓兩人搬了一張桌椅進教室。


    溫寧從語文試卷裏抬起頭,看了眼身旁多出來的一張空桌椅,奇怪地問了句:“這是幹嘛?”


    白皓因為溫寧拒絕他送禮物的事而失落了一段時間,後來才發現,溫寧說的是真的。


    她在班級裏是真的刻苦,也很安靜,是那種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的女孩。


    並不會因為誰的追求而心思有所動搖。


    白皓後來也想了很多,他收拾心情,把更多的經曆花在學習上,甚至偷偷地跟溫寧比賽,隻要分數稍稍靠近溫寧一點,他就覺得離得溫寧更近了一步。


    “哦~是李老師的吩咐,具體,我也不知道是幹嘛~”白皓落落大方地迴道。


    溫寧點頭‘哦’了聲,看了眼旁邊多出來的桌椅,就沒了下文。


    …


    …


    第一節課的上課鈴聲響起。


    校園歸於平靜。


    李真的高跟鞋摩擦著地磚有節奏地往高二1班的位置走。


    高二1班在教學樓的最東側,途徑整個高二年級。


    高二六班的陳潔覺得今天是不是陽光太熱烈了而花了眼。


    剛剛走過去的那個男生,她似乎在哪裏見過,時光似乎太遙遠了,竟然有片刻想不起來了。


    …


    …


    高二1班。


    班長喊了起立。


    李真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的男生穿著一身白色襯衫,黑色休閑褲,單肩背著包,他微垂著腦袋,精致的劉海微微遮著他俊朗憂鬱的眉眼,單手插在褲袋露出的一截手臂上係著一根有些舊了的紅繩,紅繩上掛著個的核桃。


    站在講桌上的男孩子,五官精致,眉眼如畫,隻是一眼就讓人覺得~特別


    驚豔。


    李真的聲音縹緲而遙遠,她說:“今天我們班裏轉來一位新同學,其實也可以說是老同學,應該有不少人認識吧?”


    溫寧低著頭,正在思索語文試卷裏剛剛的最後一道理解題,沒看講台。她揣在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下,不過已經上課了,她沒去看。


    頭頂傳來一道熟悉低沉的聲音。


    “傅翀深。”


    十分簡短。


    整個班級裏傳來一道抽氣聲,特別是認識傅翀深的,比如江寒遠,季景瑞…等所有原高一三班的學生。


    他們一眨不眨地盯著筆直站立在講台上的傅翀深,覺得世界都玄幻了。


    腿殘的傅翀深會走路了!!!


    特別是江寒遠。


    江寒遠下意識地就去看最後一桌的溫寧。


    …


    “傅翀深,你先坐最後一桌吧。”李真說。


    傅翀深微微點了點頭,“哦”了聲。


    溫寧整個人僵住了,她緩緩地抬了頭,眼前所有的事物像是被放了慢鏡頭,周圍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讓人聽到。


    先是看到了一雙筆直修長的腿,他的步子不緊不慢地朝著她的方向走,然後是那根熟悉的紅繩,接著是傅翀深的俊顏。


    是三百天沒有見到的那個少年。


    溫寧的鼻頭倏地酸了,一下紅了眼睛,眼睛裏堆滿了水,隻需一眨就要掉下來。


    兩人的視線幾乎黏在了一起。


    眸光裏是無法訴說的情愫。


    喜悅,驚喜、感動、難過,無數複雜的情緒交織著溫寧,溫寧的一顆心劇烈抖動著,她不知道手該往哪裏放,接下來該做什麽。


    她甚至‘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整個班級裏,她顯得尤為突兀。


    所有人的視線看著他們,白皓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樣情緒外露的溫寧,他的心裏劃過一絲奇異。


    他們之間肯定有什麽…


    江寒遠直接收迴了視線,他想起之前說溫寧‘慕殘’,現在傅翀深好端端地站著行走,心裏頓覺五味陳雜。


    傅翀深眉目裏染著淺淡的笑意,用唇語告訴溫寧,“先坐下。”


    溫寧魂不守舍地坐迴位置。


    還好李真沒說什麽。


    溫寧的心中已是百轉千迴。他們打過無數次的語音通話,傅翀深從來沒有和她說,他在治腿。


    溫寧低著頭,眼睛酸澀地眨了眨,一滴眼淚掉在試卷上,在試卷上暈染出一朵小花。


    也許對於其他人來說,傅翀深能站起來,迴到教室上課,或許隻是震驚,驚奇而已,可是對於溫寧來說,當初傅翀深驟然離開,她像是失去了一個家,三百多個日日夜夜,她害怕自己又會去住網吧,害怕父母的苛刻,她怕自己沒有想象中那樣的堅強,在這書裏,她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她離十八歲還有六天,她其實是很被動的,很多事她做不了決定…


    傅翀深現在迴來了,她似乎可以放下身上的重擔,她不用這樣拚命,她的身後有了依靠,在絕望的時候,她又有了退路。


    李真看著傅翀深坐下來,開始講課,反身在黑板上寫字。


    一張紙巾遞到了溫寧的麵前。


    溫寧轉眸去看,新同學的眼睛裏亦是裝著悸動。


    傅翀深的內心當然沒有表麵看上去那樣淡然,他的心在顫抖,他看清了溫寧眼中所有的情愫,他想念的女孩,眼睛還是那樣好看,漆黑的瞳孔裏倒影著他的身影。


    他看著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掉出眼淚。


    他恨不得就想上前把這個日思夜想的女孩擁入懷裏,然後吻去她眼角的淚花,也許隻有踏實的擁抱才能完全平息他劇烈顫抖的心。


    可是,現在在上課。


    周圍都是同學。


    他不能,他覺得這些同學無比礙眼,真想將他們一鍵屏蔽。


    他突然後悔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她的麵前,他應該偷偷地單獨見她,然後狠狠地禁錮在懷裏。


    …


    他盯著李真反身在黑板上寫字的空隙,桌子之間隔著一臂的距離,伸手就握住了溫寧的手。


    溫寧的手指在顫抖,他的也在顫抖,他感受著她溫熱的溫度。


    他們目光交纏。


    傅翀深的一顆心幾乎緊張到了喉嚨口,這樣孟浪的動作在嚴肅的課間實在讓人心驚肉跳又羞於啟齒。就像是背著家長偷偷戀愛的青春期小孩。


    溫寧緊緊迴握著他的手。


    是真實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傅翀深捏著她手指的動作僵硬得不像話,可是也是直到此刻,他才覺得自己迴來了,又一次帶著激動人心的驚喜迴到了她的身邊。


    真好,他們不再是平行線。他的努力為他們找到了一個支點,這個支點讓他們越走越近,直到相交,直到彼此再也離不開對方。


    …


    李真麵對著黑板似乎多寫了幾個字符。


    傅翀深看著李真要迴身了,戀戀不舍地抽迴了手,垂眸掩住眼中的眷戀,翻出一張紙,快速地寫了一行字,又一次偷偷傳了過去。


    溫寧已經沒心思聽李真在上麵講什麽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紙條攤開。


    上麵是讓人熟悉的雋秀字體。


    【寧寧,好了,別哭了。】


    溫寧吸了吸鼻子,迅速拿筆在下麵迴了一句。


    【所以,這麽長時間,你是去治腿了?】


    她寫完,又立刻劃掉。她真是樂瘋了,這不是明擺著的嘛?她覺得這問題有些多餘,頓了兩秒,她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寫了一行字。


    【恩,迴來就好。】


    …


    白皓時不時地會朝著溫寧這邊看過來,他甚至看到了傅翀深握住了溫寧的手,他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


    一下課,溫寧的手機就爆了。


    她不得不把手機翻出來看,是陳潔發來的微信,第一條就是【我燃燒成灰燼】的圖片。


    【溫寧,我艸我艸~你猜我剛剛看到了誰?】


    【我覺得我已經是出現了幻覺!】


    【我看到你的傅老師了。】


    【你說我是不是最近偷偷看小說看得太多了,老眼昏花?】


    …


    溫寧失笑,輕點了手機,迴了句,【陳潔,我鄭重地告訴你,你沒眼花,傅老師在我旁邊。】


    【隻有離我一臂之遙。】


    等了會,陳潔一直在(正在輸入…),可惜,一條信息都沒迴過來。


    溫寧想,原來不止她不知所措。


    …


    大概是近鄉情怯吧,兩個呆子竟然白白浪費了第一節的下課時間,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等到上課時,兩人相視一眼,其中鬱悶自不必多說了。


    …


    語文課下課後,溫寧就直接拿著試卷搬著凳子坐在了傅翀深的課桌邊。


    他們離得很近,傅翀深甚至能聞到她身上好聞的洗衣液味道,他的身體瞬間僵硬得不像話。


    他們這樣看上去特別親密。


    甚至有前桌聽到後麵的聲音往他們的身上瞟,那些眼神意味不明。


    傅翀深清晰地聽到心髒的位置傳來有力的搏動,心裏淌過甜蜜的滋味,他喜歡這種被人一眼就看出來的親密感。


    在他們看過來時,他甚至大膽地把身體朝她的位置靠得更近了一些。


    他的心裏住著一隻霸道的惡魔,惡魔告訴他,靠近點,再靠近點,讓那些有不切實際想法的男生滾遠一點,溫寧隻可以屬於他一個人!


    “傅翀深,這個我不會做。”溫寧有一大堆問題想要問他,但怕自己的情緒袒露得太過急切,隻能把試卷放在了他的麵前。


    溫寧有自己的心思,完全沒發現傅翀深靠近她的小動作。


    傅翀深盯著她細白的手指指著的地方,雙目掃過題意,唇角就這樣勾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也發現了溫寧的小秘密。


    原來溫寧的鎮定是裝的。


    因為她給他看的題目其實是一條十分基礎的題目。


    傅翀深看題的時候,溫寧也看了自己指的題,她蹙了眉心,伸手就擋住了題,臉上是忸怩又懊惱又帶了些羞澀的神色。


    她的下巴撐在擋題的手背上。


    抿了抿唇,轉眸就撞進了傅翀深滿是笑意的黑眸裏。


    她張了張紅唇,低聲問道:“深深,腿好起來的時候一定很疼吧?”


    傅翀深愉悅的神色一頓恍然,那些痛苦如煉獄般的經曆,這輩子他都難忘,溫寧的擔憂一覽無遺,眸底掠過的心疼讓傅翀深心悸不已。


    到口的‘不疼’變成了“嗯,很痛~痛到以為以後可能不能和你再見麵了。”痛到想放棄,痛到就這樣吧~痛到覺得他好不了了,他一輩子站不起來了。


    溫寧的心口一窒,伸手就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指,“深深,以後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扛。”


    溫寧的手軟軟的,傅翀深渾身的神經都繃直了,連表情都變得僵硬無比。


    他垂了眸子,掩去炙熱的目光,點頭:“嗯。”


    溫寧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她和傅翀深之間的親密感。


    別說是溫寧,其實很多人都在往他們身上看。


    溫寧的耳尖莫名紅了,她瞥了眼傅翀深,竟然發現他白皙的俊顏染了一抹紅暈,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溫寧意識到這一點,慌忙抽迴了試卷,移動凳子,迴了自己的位置。


    …


    兩個人都垂著腦袋,空氣裏莫名泛著甜蜜的泡泡…


    溫寧握著筆。


    為什麽再次見到傅翀深,感覺他們之間似乎發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一定是她多想了,傅翀深那樣單純,她怎麽能往那方麵去想?


    …


    …


    溫寧覺得這個周是過得最快樂的一周。


    她曾經無數次懷念的日子又迴來了。


    她和傅翀深共用一個耳機,一邊聽歌,一邊上自修課。第二天早上又能見到彼此。傅翀深又恢複了帶零食帶水果給溫寧的日子。


    他們會偷偷傳紙條,其實有時候並不是上課,他們也熱衷於傳紙條。


    傅翀深把每一個紙條夾在一個筆記本裏,裏麵藏著的都是他的歡喜。


    …


    周五晚上。


    劉梅看到溫寧在發微信,立即朝著戴素素使了個眼色。


    戴素素突然出聲說:“溫寧,難怪你會拒絕白皓,原來你心裏另有其人啊,傅翀深也對你挺好的。”


    宿舍裏的其他女生聽戴素素這樣說,耳朵都豎了起來。


    溫寧沒有躲躲藏藏,看著戴素素的眼睛說:“嗯,傅翀深真的很好。”


    她們不知道她以前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


    有上頓沒下頓,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如果沒有傅翀深,或許她現在根本不能安心地讀書,她要去私人小菜館裏當洗碗工,又或者,在久久迪吧裏周轉。


    如果沒有傅翀深,她不會認識陳立,如果沒有傅翀深,她又怎麽拿到奧數競賽一等獎獎金?


    點點滴滴,每一樣都和傅翀深有關。


    傅翀深,在她穿書以來一路扶著她走過最坎坷的荊棘之路。


    他們可以說是有著比朋友更深一刻的感情,像是真正的家人。


    宿舍裏的其他人看著溫寧臉上的滿足感,都覺得溫寧真是不知好歹,白皓都那樣追求她了,她要是有喜歡的人,早點說清楚也不用浪費人家白皓的感情。


    …


    陳潔發來微信,問她明天晚上要不要迴家?


    高二和高一有所不同,高二隻放周日。


    就在今天晚自習的時候,傅翀深跟她說,方嬸想她了,叫她周末去傅家吃飯,晚上在那邊住一晚。


    溫寧的黑眸亮了亮,在‘迴家’的字眼上多看了兩眼。


    然後輕點屏幕。


    【嗯,要迴家的。】


    陳潔:【那我們一起走?】


    溫寧看著信息頓了幾秒,【不了,有人來接我。】


    陳潔輸入得非常快,幾秒就迴過來了。【誰接你啊?你爸媽我又不是不知道。】


    溫寧皺眉,陳潔就是屬於那種追根究底不罷休的閨蜜。


    溫寧心裏默念,這是親閨蜜,正要迴複。


    卻見陳潔連發三個驚歎號!


    接著,陳潔的語音通話過來了。


    溫寧手賤點了接聽。


    “溫寧,你不對勁啊!”


    “是不是你家傅老師,我艸,我居然忘了,我最近都約不到你吃飯了!”陳潔怎麽能忘了最近溫寧都跟誰一起吃午飯了,她怎麽能忘了?!她這麽重要的事怎麽能給忘了?!


    見色忘義的東西!


    “所以,你是要去傅老師家裏?”


    “啊啊啊,溫寧,你老實交代。”


    “溫寧,你是不是不純潔了?”


    “……”


    陳潔說得義憤填膺,接著“嘟嘟嘟”,溫寧直接掛了她的通話。


    陳潔……


    【果然不純潔了~】


    溫寧:【滾,睡覺~】


    被果斷拋棄的陳潔……


    ——————————


    第二天下午四點,方叔過來接傅翀深和溫寧迴家。


    溫寧見到方叔的那一刻,小跑上前就和方叔來了個熱烈的擁抱。


    能夠再次見到這個和藹可親的方叔,溫寧再一次熱淚盈眶。


    方叔再次看到溫寧,還是覺得眼前一亮,女大十八變,溫寧越變越好看了。夕陽下,少年和少女並肩而立時,方叔也覺得眼睛裏一熱。


    這一刻,深深付出了多少努力,他是陪著他親身經曆的。


    現在這樣,是再好不過的結果。


    …


    三人到達傅家時,方嬸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一頓熱烈的寒暄必不可少。


    方嬸和方叔又有所不同,同為女人,那可以聊的話題就更多了。


    幾人圍桌而坐,大概和方嬸天南地北的聊了一刻鍾後,傅翀深中途離開了會。


    溫寧覺得今晚的感動足夠她迴味一段時間了,卻不想餐廳裏的燈突然滅了,周圍一片黑暗。


    溫寧下意識地張口叫了聲:“怎麽停電了?”


    “嗤~”是打火機摩擦著火的聲音。


    接著,有優雅的鋼琴曲在耳邊縈繞。


    隔了兩秒,有個高大的身影緩緩推著插了蠟燭的蛋糕走來,燭光折射在少年一向清冷的瞳孔裏,就在這一瞬間,仿佛他的眉眼都變得溫柔起來。


    溫寧隨著餐車輪子劃過地板的聲音而心跳加速起來。


    她以為又是平淡無奇的十八歲生日,今晚變得特別起來。


    “溫寧,知道我為什麽五月十號這天迴來嗎?”傅翀深低沉磁性的聲音傳入溫寧的耳膜。


    溫寧凝著他,傅翀深眉眼如畫,五官精致,一雙黑色的眸子如倒影在湖心的星月,瀲灩無比,她的腦袋裏一片空白,傻傻地問:“為什麽?”


    “因為我怕十六號迴來,給你太多的驚喜,你會哭~”


    溫寧:“……”


    怎麽辦?她現在就想哭。


    傅翀深溫柔說道:“溫寧,十八歲,生日快樂。”


    溫寧努力地把眼睛裏的水汽眨迴去,有種心肌梗塞的感覺,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方叔笑道:“溫寧,許個願,吹蠟燭。”


    溫寧在三雙熱切的眼睛下默默閉上了雙眼,雙手握拳虔誠地許了心願,心願很簡單,隻希望她所在意的人平平安安。


    她睜開了雙眼,在大家的祝福下吹了蠟燭~


    …


    方叔和方嬸貼心地給溫寧準備了精致的禮物。


    女孩子的成人禮——一雙鑲滿了碎鑽的水晶鞋。水晶在燈光下零零碎碎閃爍著七彩光暈,這樣的光暈刺痛了溫寧的雙眼。溫寧覺得自己實在太不爭氣了,這一晚上已經無數次想要落淚了,她拚命忍著,她的雙目裏裝滿了真摯,“方叔,方嬸,這個…太貴重了。”


    方嬸笑道:“溫寧,一點都不貴重,比起你帶給我們的驚喜,這根本不算什麽。溫寧,你可是我們家的小公主呢,每個小公主都該有一雙屬於自己的水晶鞋。”


    小公主?


    原來方叔方嬸把她看成了公主。


    溫寧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麽語言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感了。


    …


    傅翀深當然也給溫寧準備了禮物,但是,他暫時得保密。


    …


    …


    第二天不上課,所以晚上吃完晚飯,傅翀深就在網上訂了電影票,他要和溫寧一起去電影院裏看電影。


    溫寧剛開始以為他們就在小鎮上看。


    卻沒想到,傅翀深和她一起坐了公交車,他們去了城裏。傅翀深的出行是從來隻坐私家車的,傅翀深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但是,溫寧發現他,他在慢慢的變得不一樣。


    甚至不過是短短的一個星期裏,她覺得傅翀深愛笑了,傅翀深在努力的融入群體,雖然有時候他交流起來還是略顯僵硬,或者在某個點突然陷入沉默。


    但是,傅翀深不一樣了。


    他在往更好的方向轉變。


    溫寧感到驚訝又欣喜。


    周六晚上的公交車上,人很多,傅翀深和溫寧上去的時候,已經沒有座位了。


    兩個人是站著的。


    在公交車裏搖搖晃晃的一個多小時裏,傅翀深時刻地注意著溫寧的位置,怕溫寧被撞到,他故意站在她的身後,像是把她圈在了懷裏一樣。


    兩人的肢體時不時地互相碰撞一下。


    這種輕輕的碰撞讓整個車間裏都彌漫著一股子令人心跳的曖昧氣息。


    傅翀深噴灑在溫寧後頸處的氣息炙熱又有些急促,甚至偷偷地抑製著唿吸的頻率,仿佛稍稍一個重的唿吸就把溫寧吹跑了。


    溫寧亦是站著一動不敢動,乖乖地呆在傅翀深的圈(的)禁之地。


    她第一次覺得傅翀深也許根本不木訥,他早就明白了什麽是男女之情。


    或許,傅翀深的所有反映恰恰說明他是喜歡她的。


    …


    八點左右,他們到達電影院。


    現在這個時間,正是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間。


    休閑區裏已經有不少少男少女坐著等候了。


    傅翀深和溫寧兩人顏值在線,剛進休閑區,便引來好幾個人的圍觀。


    傅翀深被他們看著,身體有些僵硬,卻盡量讓自己放鬆了下來,他對溫寧說:“你坐一會,我去拿票,”又看別人手裏買了零食,就問:“寧寧,想吃點什麽?我去買。”


    這是傅翀深第二次叫她寧寧。


    溫寧的心陡然劇烈跳動起來,第一次是相隔萬裏,隔著手機,她看不到他的情緒,看不到他的麵部表情,這一次,他們離得那樣近,近到隻要一抬頭就看到了他的俊顏。


    傅翀深的表情十分平淡,甚至眸光都未有一層撥動。


    傅翀深沒等到答案,對上她的視線,喉間低沉磁性地“嗯?”了一聲。


    溫寧的腦袋竟有片刻的短路,傅翀深變了。


    傅翀深似乎在慢慢褪去身上的青澀,變得特別吸引她的目光。


    傅翀深說:“爆米花,薯片?要不要奶茶?再來杯奶茶怎麽樣?”


    溫寧覺得自己跟著傅翀深出來,腦子可能沒一起帶著,他說什麽,她就“哦”了一聲。


    傅翀深勾了勾唇角,“等我一下。”


    溫寧看著傅翀深高大的身影離開,後知後覺地想起傅翀深似乎也很喜歡和她一樣說“哦”~


    傅翀深去拿票買東西,溫寧就坐著玩手機。


    溫寧隔壁桌的是三個女孩子,一個染著黃頭發的女孩子突然站起來了,她直接坐在了溫寧的對麵。


    溫寧從手機上抬了臉,“這邊有人了。”


    “我知道~”


    溫寧愣了兩秒,知道還坐著?


    “姐姐,我能問你要剛剛那個帥哥的微信嗎?”


    溫寧又是一愣,現在女孩子都這麽大膽的嗎?


    要是她是傅翀深的女朋友,這女孩子這樣問,豈不是製造人家情侶之間的矛盾?


    “看到那個穿灰色t的女孩了嗎?我是幫她要的,她說了,我要是能問你要到了,她就請我喝奶茶。”


    溫寧遲疑了兩秒,在想怎麽迴絕。


    “難道你是他的女朋友?”


    溫寧……


    “女朋友又不是老婆,就算是老婆也沒關係,現在離婚率太高了。”


    溫寧皺了眉頭,這也太敢說了。


    傅翀深拿著票和零食過來,“寧寧。”


    溫寧起身接過奶茶,已經不想理這個黃頭發女生了。


    黃頭發女生站起來直接問道:“誒,帥哥,我想問你要個微信。”


    傅翀深剛剛已經注意到這邊了,他看了眼溫寧,毫無波瀾地拒絕:“沒有。”


    黃頭發女生不死心,又問:“你是因為你女朋友在身邊嗎?”


    傅翀深聽到‘女朋友’一詞,眸底的情緒微妙地變了變,他喜歡女朋友這一詞,臉色也變得好看些,不過還是看也不看黃頭發女生,隻道:“寧寧,我們進去吧。”


    傅翀深這樣目中無人立即激發了黃頭發女生的征服欲。


    “誒,你是不是因為你女朋友才不肯給的微信?”


    傅翀深直接無視了黃頭發女生。


    那黃頭發女生見狀,突然就要去扯溫寧的手臂。


    傅翀深瞬間反應過來,伸手就把溫寧攬進了懷裏,寒澈的雙眸掠過那黃頭發女生:“滾~”


    黃頭發女生被那森冷的目光生生打了個激靈,身體踉蹌地朝後退了兩步。


    傅翀深等做完這大膽的舉動時,隻感覺整個人都在冒煙,懷裏是嬌軟的女孩,是他壓抑著心裏的喜歡,小心翼翼地喜歡了好久的女孩,喜歡到恨不得將她揉進骨髓裏。


    可是,他現在在做什麽?溫寧會怎麽想他?


    溫寧會認為他這樣做太肮髒了嗎?


    會嗎?


    傅翀深低眸看向溫寧,卡座裏有些暗,溫寧低著腦袋在吸奶茶,他隻能看到她頭頂可愛的丸子。


    溫寧在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後自然地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


    傅翀深躁動的一顆心緩緩落了地,僥幸地想,也許溫寧根本就沒發現他孟浪的舉動。


    她或許知道他是怕她受傷才摟住她的。


    可是,傅翀深想到這一點時,內心彌漫起失落。


    …


    …


    溫寧喜歡看情感片,他老早就知道了。


    所以,傅翀深這次買的就是青春校園類的愛情劇《惡作劇之吻》,講的就是湘琴是一個普通學習又不算很好的女孩子,喜歡上了學校裏的學霸而發生的一係列因喜歡而做的瘋狂的事。當湘琴和植樹結婚相擁相吻時,坐在他們前麵的情侶也接吻了。


    突然的真人秀,讓傅翀深一顆不算平靜的心跳躍得更迅猛了。


    他偷偷去看溫寧。


    可是……


    溫寧竟然睡著了…


    是傅翀深訂的票,溫寧如果知道要看《惡作劇之吻》,肯定要叫傅翀深換一部了,因為這部電影是她在大學的時候刷過好幾遍的。


    溫寧睡著睡著,頭突然擱在了傅翀深的肩膀上。


    溫寧乖得不像話,傅翀深離得很近,近到能細數她每根睫毛。


    電影在放片尾曲。


    傅翀深不敢動了,他想買下一場電影的入場券,然後一直這樣,一直這樣一輩子。


    可是有人已經開始離場了,再過一會兒大堂裏的燈應該要亮了。


    傅翀深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就想叫醒她,卻在一刹那停住了,他的俊顏離得她很近,近到下一秒就能吻上她的唇。


    而他心底裏的惡魔也真的這樣做了。


    他緩緩低下頭,忐忑又小心翼翼地,食指輕輕捏著她的下巴,虔誠地輕輕吻了上去。


    然…


    睡著的女孩突然睜開了雙眼,精湛的水眸就這樣對上了傅翀深的眼睛。傅翀深的心口一滯,雙眼顫動得厲害,如受了驚嚇的狼崽子,他心慌地放開她的唇,卻見溫寧突然抬了臉,咬住了他的唇。


    空氣似乎凝滯了。


    “額…”


    傅翀深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健碩有力的手臂猛然緊緊箍著她,唇因越發用力而撞到了她的牙齒。


    說是吻,不如說是yao。


    溫寧僅僅隻是猜測,猜測傅翀深對她的喜歡,她剛剛的確是睡著了,但是她並沒有深度睡眠,在周圍發出響動時,她的意識已經瞬間清醒了。


    傅翀深輕吻她的時候,她完全震驚了。三百天沒見,少年大膽到讓人心顫,她的心裏流竄著驚喜,心動。


    傅翀深已經蓄謀已久了吧?


    少年小心翼翼地輕貼著她的唇,輕到隻是輕輕的一個碰觸就想離開,既然是相互的悸動,溫寧又怎麽能讓他輕易逃避?


    …


    少女的唇又香又甜。


    傅翀深的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他狠狠箍著她,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這樣的力道讓溫寧的手臂,背脊都很痛。溫寧也驟然發現,曾經那個瘦弱的男孩已經不見了。


    傅翀深有著強健的體魄。


    他幾乎將她箍在了胸口,溫寧幾乎騰空地貼著他。


    毫無章法的撕(的)咬,讓溫寧的唇也很痛。


    一(的)吻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溫寧極力鎮定他的情緒,伸手捧著他的臉,他的肌膚冰涼,唇顫抖著,她仰起頭:“深深~深深…”


    傅翀深幾乎無法控製自己的理智,暗黑的瞳孔裏蘊藏著一場瘋狂的風暴。


    “深深,電影結束了…”


    隨著溫寧的話落,廳裏的燈光亮了起來。


    他們的臉沒有迅速離開,驟然的燈光,對方臉上的情緒一覽無遺。


    溫寧的唇腫起來了,甚至有地方都破了。


    傅翀深雙目凝著她的傷口一瞬間清醒了過來,甚至責備自己,怎麽能這樣不小心?


    他又知道了一件關於溫寧的事,溫寧是個易碎的瓷娃娃,如果可以,他以後隻能極盡溫柔的捧在手裏。


    …


    卡座裏的氣息炙熱又羞恥。


    “喂,你們兩個,電影結束了,還在這兒親?要親出去親…下場電影要開始了~不然出去買個票了進來再親~”


    溫寧……


    傅翀深……


    溫寧的臉瞬間爆紅,像是被燒火棒燒過一樣。


    她拉起傅翀深的手就往外跑。


    溫寧異世的年齡和現在的年齡相加起來快要五十歲了,活了兩世,她覺得自己以前一定白活了。


    奔跑時的風吹著她的臉頰,她的心又酸又脹。


    她邊跑邊迴頭看著滿眼是她的少年,少年英俊的眉目在夜色裏越來越生動。


    …


    街道上是迷離的霓虹燈。


    夜裏的涼風吹散了他們臉上的炙熱。他們跑了很久,跑得氣喘籲籲……


    傅翀深的腦袋被涼風吹得更清醒了。


    他們剛剛那樣做,算什麽?


    …


    他們還緊緊的牽著手。


    傅翀深試探性地抽迴了手,他的腦袋裏清晰卻又混亂。剛剛的意亂(的)情迷將他所有壓抑著在心底的喜歡激得支零破碎。


    他耷拉著腦袋,細碎的頭發飄過他的眉眼,他抿唇不說話的模樣像隻小奶狗。


    溫寧哪裏肯讓他就這樣退縮?


    她緊緊地握住他要退卻的手,甚至穿過他的指縫,和他來了個十指緊扣。


    “溫寧,我們這樣算什麽?”傅翀深不敢去看溫寧的眼睛,悶悶地問道。


    溫寧停住了腳步,夜色裏黑亮的眸子晶亮,“深深,你覺得我們現在算什麽?”


    傅翀深的眼眸微動,躲避著她炙熱的視線。


    溫寧見他如此,戲謔地問:“深深,我是你女朋友嗎?”


    傅翀深一愣。


    女朋友?


    溫寧朝前邁了一步,眼睛強迫著傅翀深看著她。


    少女的氣息盈滿了傅翀深的鼻腔。


    “剛剛那個女孩子問你要微信,說我是你女朋友,你沒否決。


    ……所以,我是你女朋友嗎?”


    傅翀深的小伎倆被眼前的女孩拆穿了,他的確是故意讓那個女孩以為溫寧就是他的女朋友的。溫寧不知道他當時的心跳究竟有多快,他心裏的惡魔在快速成長,他控製不住心中的貪念。


    那個新年的小伎倆又悄悄出現了。


    他想,他很想,溫寧就是他的女朋友。


    所以,他沒反駁。


    “深深,我們在一起吧?”


    傅翀深聽著溫寧神色認真地說這句話時,心口又像是驟然被拽住,無法言說的苦,無法言說的澀。


    “不可以。”


    “為什麽?”


    傅翀深眸底一閃而過的受傷。


    溫寧說:“傅翀深,剛剛我們牽手,接吻了,你還和別人承認我是你女朋友。”


    “我沒反駁也沒有肯定。”傅翀深辯解。


    “深深,你想不負責?”


    “不是。”


    “那是為什麽?”


    傅翀深被溫寧追根究底,問得心頭掠過燥意。


    已經晚上十點了,街道上沒什麽行人,兩個人就這樣對峙著。


    傅翀深沉默了很久,聲音艱澀難聽,“因為我有病!”是很嚴重的孤獨症,他在國外沒事的時候對孤獨症進行了深刻的理解。


    孤獨症的後期會引發抑鬱症。


    抑鬱的最終結果是自殺!


    “我不在乎!”溫寧堅定地說。


    “你……”傅翀深的雙眸裏染上驚奇。


    “我早就知道了,是方叔告訴我的。”溫寧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捏著他的指尖玩,“深深,每個人身上都有優點,都有缺點。深深,你聰明,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聰明的人,你能記住我給你做的備課本上的所有記號,你是物理天才,你對數字的敏銳度無人能及。深深,你單純,你熱心…”


    傅翀深心中的掙紮在她又軟又甜的聲音裏分崩離析。


    他有那麽好麽?


    溫寧嘴裏的人是他嗎?


    溫寧的話鋒一轉,目光灼灼,雙手捧起他的臉頰,看著他的眼睛,嚴肅地問道:“深深,你最在意的是我,是嗎?深深,你隻要迴答是,還是不是。”


    “是,我在意你。”隻在意你。


    “在意我,就不要去考慮太多,更不必在意別人的眼光,做我男朋友吧,深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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