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裏空無一人,隻有皎潔冷淡的月光灑下,把兩側矮房的影子照成曲曲折折連綿不斷的線,向遠處延伸出一條道路來。


    餘光站在胡同口失神,眼裏有落寞也有一閃而過的懷疑,明明剛才看到有人影閃過的,這會兒竟然連個鬼都沒了。


    陳越山追了上來,在餘光的身後立定。他伸長了脖子探了探,見胡同裏沒人,又見餘光失落的樣子,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光哥,你真喝多了,我就說你眼花吧,這根本沒人。天冷了,我送你迴去吧。”


    餘光腳步往前挪一挪,有一些不甘心。才走了幾步電話大響了起來。


    他從外套的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看屏幕上閃爍不定的那串號碼,按了接聽鍵。


    很快那頭傳了聲音過來:“餘先生,他老婆到了。”


    簡單的一句話在寒冷沉寂的夜晚被放得很大聲,兩個男人都聽到了。


    餘光迴了個“嗯”又說了句“我馬上過去”就摁了電話。一旁的陳越山麵露焦急:“光哥?這是要做什麽啊?”


    他猜不出餘光到底做了什麽,什麽老婆不老婆的,聽電話裏的人的口氣就不是善類,他有些擔心。


    “走,帶你去看出戲。”餘光拽了下他的手臂,把人往停車的地方帶,陳越山不敢怠慢加緊了腳步。


    十幾分鍾後車子停進了同樣位於朝陽區的一個高檔小區。


    餘光讓陳越山把車往裏開,沒多久就到了地下的停車庫,又在車庫裏彎彎繞繞了一小會,最後看著正對的有台車對著他們亮了亮雙黃燈,他讓陳越山直接開了過去。


    車上下來個大塊頭,又黑又魁梧,見餘光的車停好了他走近。


    餘光搖了車窗下來,那大塊頭畢恭畢敬地對著他哈了腰,說:“他老婆上去了,還沒下來。我們跟著去了兩兄弟,應該鬧不出人命。”


    餘光沒有說話,取了根煙丟給那大塊頭,又自己嘴上叼上了一根。


    大塊頭不敢當著餘光的麵抽,收好了煙拿了火機給餘光點燃。


    來得路上陳越山架不住好奇問了餘光究竟怎麽迴事,得知是餘光找了人故意帶著吳伯濤的原配太太來抓奸,陳越山就差給餘光點一百個讚了,他是真崇拜餘光,即使餘光做得事很上不了台麵他都覺得這是高明的手段。在他心裏餘光為了達到目的所做的一切即使齷蹉也無傷大雅。


    餘光在那抽煙,陳越山對著那胖子問:“那個你們有把握嗎?”


    因為是跟著餘光一起來的,胖子把他當了餘光的自己人,咧著嘴對著他笑,“我|操,老子盯了他一個多月了,他他媽的在床上能蹭多久愛用什麽姿勢老子都知道,你說有沒有把握?”


    陳越山是斯文人,沒和這類背景有些黑的人打過交道,被對方一吼歇了腳不說話了。


    那胖子正好說他知道的一些細節,還沒說幾句手機進了條短信,他一看對著餘光來了句:“完事了,下來了。”


    才說完沒多久他那兩個兄弟就從安全出口那拐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哼著歌。


    “成了?什麽情況呀?”大塊頭先嚷了一句。


    那兩個人走了近處見到餘光先是點了點頭然後給了個得意的笑說:“你們不知道,可精彩了!我們拍了。來,餘先生你看看。”


    說完把手機遞給餘光。


    手機的屏幕上是清晰流暢的畫麵,從進房門一刻開始,到吳伯濤原配在屋裏掀了被子揪出那小妖精全都被攝錄了下來。包括之後吳伯濤對著他原配的破口大罵以及原配提著高跟鞋砸到吳伯濤的腦袋上,這些原本在電視劇和網絡上才能見到的畫麵一一呈現毫不含糊。


    餘光隻看了幾個片段,看到吳伯濤腦袋瓜掛了彩就把手機還給了他們。他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掏了三萬元錢丟給他們仨,又囑咐了幾句就讓陳越山先把車開走了。


    迴去的路上陳越山還沉浸在剛才的那股子激動中,嘰嘰喳喳沒個停,他邊開車邊興奮地問餘光:“光哥,你怎麽想到這招的?哈哈哈哈,看到吳伯濤被他老婆抓奸在床時的表情,簡直逗死人了。”


    “不隻是為了看他出糗。”餘光淡定說到,因為了解陳越山的為人,知道他腦子轉不過來,他繼續:“他老婆早就想和他離婚了,一直找不到證據,我隻是放了風給她,找人告訴她可以給她提供出軌證據。”


    “光哥,你的意思是?要分散他的資產?”


    “不是分散,是削弱掉他的一部分,對了你幫我留意下最近吳伯濤的股份有沒有變動的跡象。那家夥不是很簡單,他和七年前的事有關。”


    陳越山被餘光最後那句驚得直接踩了刹車,後頭的車滴滴地叭了他好幾下,幾名司機搖了車窗直接對著他罵了娘。


    “別一驚一乍的,這事我早知道。”見陳越山心緒不定卻繼續上路,餘光不得已安慰了他一下。等他稍微平了氣,又問他:“上次讓你幫我查的阮氏最近都有什麽舉動,你查得怎樣了?”


    一聽餘光問了公事陳越山認真起來,他調了調方向盤,然後聲聲有力地說:“忘了和你說了,還真是有大事要發生,最近阮氏都和正陽走得特別近,我聽說兩家要整合資源,合作開創不同於天狗和京西的線上線下一體化的商業模式,具體的我現在還沒了解到,大致就是知道正陽為了彌補那兩家在線下的體驗缺憾,發揮了自己的特長準備開超大型生*驗館。”


    餘光靜靜聽他說道,也不知在思考什麽,鎖著眉頭沒發表任何意見,直到車開進自己住的小區,陳越山過來為他開車門他才迴過神。他思考了片刻還是囑咐了陳越山繼續調查這事,然後突然提出,“我們的保稅倉計劃得加快,我等不及了,越山你們幾個加加班,下一周的股東大會上對外公布。”


    股東大會安排在11月的頭一天,陳越山突然想到什麽問他:“光哥,那天……你生日?”


    餘光很久沒有過過生日了,以前年輕時會挑著些特殊的日子當借口使勁折騰,後來認識了可兒,這種事女人家最愛安排他就隨她的意。再後來入獄成了階下囚,每天都不知道第二天會如何,日子過得混沌又麻木,隻記得自己幾時入的獄幾時能被放出去,誰還記得自己啥時候來這世上啊。


    聽陳越山一提到還真是那個日子,想想自己都快四十了,不免感歎。他不是矯情的人卻難得矯情了一迴,按著陳越山的肩頭說:“那好,你們就把那個當成禮物送我吧。”


    陳越山樂得如此,很快承了下來。


    那一周過得充實,先是網上到處流了吳伯濤的視頻,新聞搞得很大,原本還有人要借機黑一把永美,想不到永美公關部早就擬了官方稿子,說早在這事東窗事發前就撤了他董事的席位了。


    這下沒黑成網上對永美叫好的倒是一大片。


    餘光事後給簡白發了通消息過去,告訴他吳伯濤的仇他幫他報了,附上的是張他在網上截的圖。圖上的吳伯濤額角貼了一大塊紗布,看那情景免不了縫了針。簡白曾經被吳伯濤安排的交通事故傷了麵皮,也縫了針,還留了疤,那地方和吳伯濤的還挺相似。


    不過他的消息如以往一樣石沉大海有去無迴。


    餘光這次沒再耐住,可能有很多話要和簡白說,也可能太過想他一激動直接按了電話出去。電話那頭仍是冰涼的女聲,不過這次內容有所改變,直接變成了“對方欠費停機。”


    餘光這輩子為了某個人衝動做莫名其妙的事並不多,可這次他竟然傻傻地為了那個號衝了五千元。□□扣費的消息傳到他自己手機上時,他竟然傻笑了起來,想不到他以前最不屑的行為竟然現在做得樂此不彼。


    又自我心裏建設了一番後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傻,不過就是簡白有沒有入境而已,這種事找柳河的李明想辦法問一下應該就能問到。


    李明很給力沒兩天就給他傳了消息來,電話裏清清楚楚告訴他那個人現在就在境內,不過在不在北京就不清楚了。


    聯想到自己在潘家園瞥到的人影,他當下又再去了次五爺那。


    五爺還是客客氣氣的。雖把人招待進屋裏,不過對於簡白的事卻一概否認,任他餘光如何提他總能巧妙的把話題轉移。餘光見他不鬆口多少知道簡白還在惱自己,撓撓頭,謝過五爺後就走了。


    又過了幾天到了他生日,陳越山那夥人果然在股東大會上不負眾望,保稅倉連著海外直購的平台事宜一提出,所有股東們都沸騰了。


    晚上照舊老股東們拉著餘光喝酒慶祝,因最近這段日子太順餘光免不了又多喝了好幾杯。宴席散了後原本負責接送餘光的陳越山因為高興直接喝得倒地不醒,跟著一起的秘書因為是有家室的人,不得已隻能為餘光叫了台專車。


    專車司機很禮貌,恭恭敬敬問了餘光三次地址,最後他把車開到了潘家園。


    這個點將近十一點,潘家園附近早就空蕩蕩的沒什麽人影了,餘光一個人在主路上下了車,晃晃悠悠自己穿了幾條胡同,最後竟然又走到了五爺的那個宅子。


    十一月的北京夜已經很冷了,餘光對著那牆頭縮了縮脖子,一陣夜風吹過,他喝下去的白酒正好上了頭,也不知道他怎麽想得竟然大著膽子去翻五爺家的圍牆。


    那圍牆很高離地約有三米,餘光跳了幾下沒夠得著上頭的瓦礫,人滑了幾下直接把院子裏養得兩條大狼狗給驚動了。


    狗吠聲原本就大,遇到寂靜的夜傳得也就更遠,沒多久睡裏屋的五奶奶就被吵的起了床,她走去監視房裏一看是個男人在爬自家的牆,這下徹底清醒過來。


    跑迴去拉了劉武一起去看,劉武眼尖一下就認出了是餘光,小聲罵了句後對自己老婆說:“是餘光,你讓他爬吧,今天不讓他進來他明天還得來!趕緊去把狗鎖好了,一會咬傷他,咱們賠不起。”


    ###


    餘光做了個很長的夢,他夢見自己泡在雲層裏,軟軟的雲朵繞著自己讓自己很舒適,他感覺自己在飛,層層疊疊地越過丘巒,又越過江河,所有一切都踩在自己的腳下。


    突然夢變了,他仿佛跌入阿鼻地獄,那裏有人世間一切的痛苦,更有比痛苦更為恐怖的懲罰,好在他最後遇見了那個人,是簡白,他夢到了簡白,抱著他,撫著他,輕柔細膩的手劃過他的身體,那是久違的感覺,令人憧憬的美好。


    最後他吻了自己,溫潤柔膩的唇,合著他的,讓他醉到深切,不願醒來。


    醒來時已經過了十點,餘光轉眼一看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床上呢,他剛想起身覺得有點不得勁,屁股挪了挪刺痛無比。


    陳越山過了中午來接他,他坐不是躺也不是,側著身在他的車後排熬了很久,最後忍不住了讓他把車開去了醫院。


    這個點看病的幸好不多,肛腸科裏當值的是個三十幾歲的大夫,讓餘光趴在床上直接給他檢查。


    餘光邊脫邊抱怨:“痔瘡真太疼了,我連路都走不了,你看著要是行今天就安排開刀吧。”


    醫生熟練地套了手套,等他趴好了過去給他診斷,一分鍾後笑著揶揄:“你年紀大了以後別這樣玩,你恢複慢,知道嗎”


    餘光不懂他話裏的意思,直接問他:“什麽意思?我玩什麽了?”


    醫生睨了眼他,說:“你這撕裂了,怪不得疼,一會兒要是感染了看你怎麽辦,到時每天大號都不方便!”


    怕他不明白又補充了一句:“就算玩也別太猛,你這就是被玩傷了,好了,起來吧,給你配點藥,迴去休息一個月。”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痔瘡?“餘光提了褲子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誰說你痔瘡了?你這是……哎……現在的人這種癖好還真是多,我們不提倡,但是如果你們真是真愛的話給對方帶個話,下次前戲做足些,免得再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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