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擔憂還未完全說出口,就聽那頭趙立冬道:“侯爺用兵如神,他既說早已部署,那便定然能將那些蠻夷一網打,你們莫要擔憂。”


    斬釘截鐵語氣很能穩定人心,方怡抿了抿唇角,繼續耐心等待,心裏想著方侯爺種種往事,自他率軍來到邊城,那勢如破竹豺狼之師便被遏住了腳步,從那之後,是他們噩夢開始,短短幾月被逼得一步步地倒退,終縮迴了自己地盤,他們心有不甘,幾次三番兇殘反撲,卻都被鎮壓下去,眼下,他們已經沒有多少將士了,這一迴,很有可能就是他們後一次反撲,饒是如此,卻也依然方侯爺算計之中。如此一想,心中便是安定,隻覺得方侯爺必勝,秦曉月也必定會平安迴來!


    就趙家眾人自我安慰時候,門外果然就響起了一陣陣馬蹄聲,這寂靜夜晚分外響亮,噠噠噠地聲音好似敲打人心頭,屋裏等候幾人猛地起身,齊齊跑出去,第一眼就看到那白馬紅衣,即便是月光之下,也依然耀眼奪目。


    秦曉月縱馬飛馳,直到逸仙居門口才勒住馬,翻身而下,待看清立門口眾人,不由一笑,明媚笑容頓時掃去了那一臉寒霜:“大哥,大嫂,我迴來了!”倒不是秦曉月眼裏隻有趙立夏和方怡,而是成親之前秦將軍就一而再再而三叮囑她將來一定要多多討好長兄長嫂,這才是一個弟媳婦該做首要事情!


    方怡笑著應了一聲,上前一步,柔聲道:“怎麽樣?有沒有傷著哪兒?”


    秦曉月搖搖頭,麵上露出些許沮喪來:“蠻夷大敗,餘下之人均被我們擒獲。我被留守軍營,並未能親自上陣殺敵,實是可惜!”


    方侯爺會有這樣安排並不奇怪,方怡笑著勸她:“這迴沒去成,下次再向侯爺請命便是,總歸是打了勝仗,該感到高興才是。”


    “沒有下次了,這次是蠻夷餘下全部精兵強將,今日過後,他們怕是真心想要和談了,這場仗也該結束了。”


    這話之前就曾聽趙立冬提過,如今看來果真如此,方怡不比秦曉月,她自然是恨不得這場仗早日結束,這樣不論是趙立冬還是秦曉月,都不會再有生命之憂。原本方怡還想再問問方侯爺情況,隨後又想到若真是出了什麽意外,秦曉月斷不會有心情這裏埋怨自己被坐了冷板凳。


    那頭趙立冬上前幾步,一邊接過秦曉月手裏韁繩,一邊道:“這場仗能早點兒結束是好事!總不能因為你一個人沒打過癮,就不許人家蠻夷投降了吧?”


    這話說忒直接,秦曉月頓時就豎了眉毛,正要說話,卻被方怡搶了先:“有你這麽說話麽?虧得你還是曉月夫君,還不把馬兒安置好,過來陪媳婦說話!”看著趙立冬被罵,秦曉月頓時就覺得舒坦了,心裏是愈發喜歡方怡這個長嫂了。


    看著秦曉月神情,方怡麵上笑容不由深了些許,她迴頭看了趙立夏一眼,也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歡喜,這秦曉月倒是跟趙立冬一個性子,什麽心事都擺了臉上,簡簡單單,一看就透。方怡忍不住伸手拉了秦曉月手,把人往屋裏帶:“你肚子餓不餓?廚房裏還溫著些雞湯,不如我端些來與你吃?”


    秦曉月大方地點頭:“好啊,謝謝大嫂,大嫂你手好冷,莫不是一直都門口等著我?”


    “沒有,剛剛我們都屋裏說話,再說這大熱天,哪裏會冷了去?”


    正房裏照顧趙立秋王芊芊聽到外麵動靜,連忙走出來,一眼就瞧見了那一身紅裝秦曉月,當即笑著迎上去:“迴來啦?”


    “這是你二嫂,姓王閨名芊芊。你二哥先前喝醉了,這會兒怕是不能出來見你了,莫要見怪。”


    秦曉月立刻乖乖喊了聲二嫂,末了又道:“我又不是什麽要緊人,明兒再見也不遲。”


    這話說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少不得會讓人細細捉摸一番,隻是場幾人卻知道她隻是實話實說,並未有責怪趙立秋怠慢她意思,王芊芊也是稍稍愣了一下,再細細看了她神色之後便瞧出了這點,忙笑著轉開話題:“這麽晚迴來餓不餓?我去給你盛碗湯來暖暖肚子吧。”


    秦曉月心裏奇怪怎一個兩個都問她餓不餓,她瞧著有這麽能吃嗎?不過麵上卻還是乖巧地應了。


    方怡把人繼續帶迴屋裏,便指著身後方辰和趙立年一一介紹給秦曉月,末了又讓方辰去把趙苗苗和壯壯都帶過來。先前時候壯壯睡著了,趙苗苗跑了一天也有些困了,便幹脆讓他們兩一起睡著了,這會兒秦曉月迴來,自然是要叫出來認一認,雖說這種事兒該是婚第二天一早才做,可誰讓他們娶了位與眾不同娘子呢?自然也要變通一二。


    趁著這功夫,方怡又道:“之前你走突然,你陪嫁之物我都放到你和立冬房裏去了,等明兒有空你再看看。”


    秦曉月道:“明兒大嫂與我一同去看吧,那嫁妝是我爹爹給我準備,如今我嫁入趙家,這些東西理應交給大嫂來處置。”


    這不是一家人,還真不進一家門,聽聽這理所當然語氣,可不就跟那趙立冬一個樣子?方怡道:“不是這樣,你嫁妝是你從娘家帶進來,按理算是你私房錢,當由你自己處置,不必交由我。”


    秦曉月想了想,露出一絲狡黠來:“既然是由我自己處置,那我可以把這些都交給大嫂啊,所以明兒還是大嫂跟我一同看吧。”


    方怡不由無奈地歎了口氣,看向趙立夏道:“都說別人家嫁娘都急著給自己攢私房錢,怎到了我們家,一個個都要交出私房錢呢?先前是芊芊,如今又是曉月。”


    “那也是因為姐姐你人好啊,所以我和曉月才不需要攢私房錢以防萬一。”門外王芊芊一邊說著,一邊端著幾碗雞湯慢慢走進來。


    秦曉月納悶道:“怎二嫂叫大嫂姐姐?難道二嫂跟大嫂是姐妹?”


    方怡忍不住失笑:“那倒不是,隻是芊芊覺得姐姐叫起來比嫂子親昵,所以才一直叫我姐姐,如今看來,倒果真是如此。”


    “那我也要叫大嫂姐姐,叫二嫂二姐姐,好不好?”


    這迴是方怡和王芊芊一同應了:“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等到趙立冬栓好馬兒,又給它喂了些食物過來,姐妹三人已經是親密無間了。趙立冬看著秦曉月笑容滿麵,嘴裏姐姐二姐姐喊得輕,整個人目瞪口呆,還下意識揉了揉眼,這還是他所認識那個秦副將嗎?莫不是被什麽東西附了身吧!


    被驚擾了睡眠壯壯十分不滿地小舅舅方辰懷裏嚎嚎大哭,那清脆稚嫩嗓音夜間也不知道傳出了多遠,擾了多少人好夢,方辰哄了半天都不見效果,不得不一路小跑著想把人送到方怡懷裏,結果卻半途上被嫁進三嫂給攔住了,並且好奇地抱了過去,雖然動作姿勢很是僵硬,卻到底也把小家夥給兜住了,看起來短時間內並不用擔心會掉下去,方辰這才稍稍後退幾步,站了趙立夏身旁。


    原本哭得起勁兒壯壯突然淚眼婆娑中看到了一張麵孔,嘎?小家夥哭聲頓時一頓,又仔細地看了看這個麵孔。秦曉月抱著軟軟透著奶香味兒小家夥,隻覺得說不出舒適歡喜,忍不住就低頭親了小家夥一下,隻覺得那皮膚真是柔軟極了,耳邊聽到清脆咯咯笑聲。


    “可真是沒臉沒皮小東西,剛剛還哭著呢,這會兒又突然笑了。”


    “許是看到了漂亮嬸嬸,所以才高興呢。”


    秦曉月笑著晃了晃小家夥,心裏突然覺得家相夫教子也不錯,十月懷胎,生一個屬於自己小寶寶,小小軟軟一團,肉唿唿,暖融融,可以隨便抱,隨便親,再看著他一點點長大,然後……然後,再生一個小寶寶,繼續隨便親、隨便抱~~~~~·


    秦曉月對自己幻想出來情形十分滿足,也不覺得離開軍營是件難以忍受事情了,如今戰事結束,她總有一天要離開,要學會做迴正常女人,安居內宅,相夫教子,曾經一度覺得很厭惡事情如今卻覺得美妙起來。秦曉月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之前別人總對她說那番話是何用意,原來不論男女,一旦成了親,內心就會發生變化,會心甘情願放棄原本追求和堅持。


    壯壯並不知道自己無意間一個小舉動給自家三叔帶來了多大好處,此刻他正努力地伸出小爪子企圖去抓秦曉月穿大紅嫁衣上綴著流蘇,一點兒都看不出剛剛被吵醒不悅了。


    方怡很就把壯壯從秦曉月懷裏接了過去,全然不顧這一大一小齊齊流露出來不舍得目光,隻道:“天色不早了,今兒都累了一天,待喝了雞湯就早些睡了吧。”


    這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大家還真覺得有點困了,當即三兩下喝了那雞湯,啃了幾塊雞肉,便去梳洗梳洗睡了,而趙立冬和秦曉月也終於步入了他們房,開始了千金一刻洞房花燭夜。


    你問後來發生了什麽?噓!非禮勿言,非禮勿視!


    ……


    目送這對人進房,其他人也都紛紛散去,各自迴房,趙立夏和方怡卻有些難以入眠。方怡看著正精神抖擻炕上爬得歡實壯壯,笑道:“立冬能娶到曉月,當真是不錯。”


    “曉月性子還真有幾分像立冬,若非親眼所見,真難相信她就是立冬口中清冷孤傲冷麵無情秦副將。”


    方怡失笑:“就立冬那個眼神兒,多也就能看出人好歹來,多就不行了。曉月自幼軍中長大,行軍打仗自是厲害,但其他俗事可就要遲鈍得多,畢竟軍中人際關係相對而言是簡單直接不過了。”


    “確實如此,如此看來,她跟立冬倒是般配得很。”


    兩人說著話,又陪著壯壯玩了好一會兒,這才一同睡了去,這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等到他們穿好衣服打開房門,卻被杵門外趙立年給嚇了一跳:“你趴房門上做什麽呢?”


    趙立年連忙低聲道:“大哥,你可算醒了!三嫂今兒一大早就起了,說是要給你和大嫂敬茶呢,結果你們卻都沒起,我和辰辰想來叫你,三嫂卻不讓,二哥和二嫂也沒醒呢,辰辰去他們那屋守著去了。”


    屋裏方怡聽到這話,頓時一驚,怎連這麽重要事兒都給忘了!當下也顧不得衣服穿了一半兒壯壯,直接把人往被窩裏一塞,轉身就朝著門外走去:“立年你給壯壯穿好了衣服就過來,我們先過去。”


    趙立夏先去了趙立秋門外,老遠就瞧見方辰側著頭把耳朵貼門上,似乎想聽裏麵動靜,趙立夏直接走過去,一邊把方辰拉開,一邊去敲門,聽到裏頭有了響聲,這才又叮囑方辰等會兒記得再催一催他們。


    片刻後,趙立夏和方怡坐了主屋,趙立秋和王芊芊分別坐他們手下位置,王芊芊臉上還有些發紅,隻覺得這一迴真是丟人丟大發了!居然連這樣大事都給忘了!方怡一邊等著趙立年去喊趙立冬和秦曉月過來,一邊暗暗反省,說來說去,都是因為昨天突發事件,再加上秦曉月又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結果就導致了這一疏忽,方怡是真沒想過秦曉月會一大早起來給她敬茶!或者說她完全就沒有想起過這一迴事!這下麵子可真丟大了!若是不小心傳到了秦將軍耳朵裏,怕是要讓他誤會自己打算給他女兒來下馬威了吧!


    正想著,門外已經出現了趙立冬和秦曉月身影,今日秦曉月換上了那一身大紅喜服,穿著一身粉色襦裙,整個人全然沒了昨日明豔動人,卻又多了一分嫁娘嬌羞。隻不過,這份嬌羞嫁娘開口那一刹那便蕩然無存,秦曉月進門第一句便是:“本以為哥哥嫂嫂們要等到中午才醒,沒想這麽早就起了。”


    這秦曉月說話當真是直接讓人流淚啊!方怡默默心裏歎了口氣,麵上卻不得不笑著迴應:“是我不好,居然忘了今兒還有敬茶這一迴事,讓你白白起了這麽早,真是慚愧。”


    “姐姐莫要這麽說,我爹爹說了,媳婦敬茶時候是要多等等,這是規矩。”


    秦將軍到底是從哪裏聽來規矩啊!這分明就是婆家要給媳婦好看節奏好嗎?就這樣不經過考證就說給女兒聽真沒問題嗎?


    方怡到底是活了兩輩子,臉皮較厚,扛得住壓力跟秦曉月說話,那王芊芊則是羞愧得都要找條縫給鑽進去了,就連趙立秋都忍不住撇過頭,露出一絲尷尬神情。


    接下來便是秦曉月和趙立冬規規矩矩地敬茶,方怡又送了幾樣禮物,無非是玉佩和首飾,先前那柄玉如意已經送過王芊芊了,就算她不肯收,那也不好再拿出來送給秦曉月,何況,以方怡對秦曉月了解,即便送了十之八、九也是不會要,那又何必還要擺出這副姿態呢?倒不如幹脆送幾樣實際點。既然秦曉月已經把自己當做是趙家一份子,方怡也不願再跟她動心思耍心機,彼此以誠相待才能使得一家和睦。


    等敬了茶,秦曉月果然就把方怡拉到自己房中,將那兩箱子嫁妝都推給了方怡:“姐姐,實不相瞞,我自幼軍中長大,若論行軍打仗我或許還能說出個一二來,可對這持家之道卻是全然無知,我爹爹他也沒教過我,這些銀兩田地放我手裏那就是個擺設,倒不如交給姐姐拿去做生意,也好補貼一些家用。”


    方怡心下一暖:“這持家之道就如同行軍打仗之術,誰都不是生來就會,你這麽聰明,定然也能學會。如今我們家家境也算寬鬆,家用是不愁,你不用擔心這些,隻管做你喜歡做事便是。”


    “姐姐,我雖不懂這些家事,卻也不是那麽無知,姐姐和大哥當初肯同意我想要繼續留軍中任性要求,我心裏很是感激,如今蠻夷已經掀不起波浪,我也無需繼續留軍中。這場戰事一旦結束,大軍班師迴朝,我便安安心心地當立冬媳婦,當你和二姐姐好妹妹,再生個跟壯壯一樣可愛孩子。”秦曉月說完,又道:“姐姐,我嫁給立冬,就是趙家人了,我當你是姐姐,你也當我是妹妹,若是我有什麽做得不對,做不好,你隻管說便是,我不會生你氣。”


    方怡已經說不出什麽話了,昨日秦曉月讓她看到了身為秦副將張揚霸氣一麵,讓她怦然心動,羨慕不已,今日秦曉月卻是那般乖巧可愛,還帶了一點點因不懂俗事而起自卑和不安,莫名就讓方怡生出一絲絲心疼來,她伸手將秦曉月攬進懷中,柔聲道:“我自當你是妹妹,所以,不論你想做什麽,隻管去做便是,即便錯了,也有姐姐我,斷不會有人怪你什麽。”


    秦曉月低頭,將臉埋方怡肩上,隱約傳來細微啜泣聲,許久後,才聽她道:“好!”


    方怡笑了,輕輕拍拍秦曉月後背:“這些嫁妝我都收下了,日後你若想要什麽,隻管開口來跟姐姐討。”


    “好。”


    “我們家人都很喜歡你,我看得出來,等慢慢你就能感覺到了,若是日後立冬欺負你或是氣著你了,隻管說出來,自會有人去教訓他。”


    “嗯。”


    “……”


    陽光照進屋裏,將那抱一起身影拉得老長,也將屋外那道纖細身影印了牆上,王芊芊眼底含淚,唇角卻帶著笑意,心裏對秦曉月後一點敬畏,也終於徹底消散,她弟媳不是什麽將軍之女,也不是什麽女副將,而就隻是秦曉月,那個自幼失了母親,性子單純直率秦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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