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上走,方怡發覺林子似乎越來越密了,腳下也不知不覺間鋪滿了枯葉,鮮少再能看到濕軟的泥土,路也越發地難走起來,深一腳淺一腳的,每一步下去都踩不穩當的感覺,方怡漸漸有些喘不過氣來,雙腿跟灌了鉛似的,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

    在前麵開路的趙立夏察覺到了方怡的疲憊,停下步子:“要不,你和立秋先迴去?我去看看陷阱就迴。”

    方怡哪裏放心,這古代的山林可是危險的很,別的不說,光是那野豬就能要人命,要真有什麽事兒,三個人肯定比一個人安全,她咬牙道:“沒事,我扛得住。”

    趙立夏這些天見識到了方怡的倔強,也不再勸了,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他辨了辨方向繼續在前麵走,隻是步子比之前更慢了一些,三人就這麽慢吞吞的又走了會兒,趙立夏突然道:“到了,你們在這兒等著,我過去瞧瞧。”

    看著趙立夏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方怡推了一把身旁的趙立秋:“你也過去,我在這兒等。”

    趙立秋其實也不放心自家大哥一個人,低聲叮囑了一句:“那方怡姐你小心些,瞧著不對就跑,我去瞧瞧。”見方怡點了頭,這才摸出短劍也跟了上去。

    方怡看著他們弓著身子的背影在林子裏若隱若現,也跟著緊張起來,不是說是陷阱麽?怎麽還要這麽小心,想要上去看看卻又不敢,原地忐忑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他們迴來,走路的姿勢歪歪斜斜的,似乎抬著什麽東西,臉上都掛著明晃晃地笑容。方怡也不自禁笑了起來,怕是有好東西了。

    “方怡姐,你看!”趙立秋十分激動地衝著方怡直擺手比劃:“有隻麂子!”

    方怡眨了眨眼,她還真不知道麂子是什麽,當下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他們走過去,湊近了看到他們正抬著一隻狼狗差不多大的動物,身上的毛皮很短,是灰褐色的,看著很水亮,四肢很細,整個頭部呈三角形,腦袋中央那一塊兒毛發較為深色,耳朵尖尖的,咋一看,方怡也說不上來是什麽,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高興,有了這家夥,大家可以吃一陣好的了!

    三人有了這意外收獲,也不打算再去其他地方看了,當即就打道迴府,趙立秋一路都在說個不停:“哎,它是餓死的,少了不少肉呢,要是咱們早來兩天就好了!”

    趙立夏也很激動,不過他到底是老大,這會兒端了架子訓弟弟:“有就不錯了,麂子最是狡猾難抓,要不是這次它的腿折了,我們也抓不到它,早兩天來還得弄死它,到時

    候那血腥味兒還不知道會惹到什麽畜生過來。”

    方怡心下一動,問道:“這山裏的畜生多麽?”

    “多著呢!特別是這春天,找吃的,發情的,全湊一起,可熱鬧了!”趙立秋剛說完,又被自家大哥瞪了一眼,當即摸摸鼻子,不吭聲了。

    方怡沒留意:“那上山不是很危險?以後還是少來些吧。”

    趙立夏道:“不礙事,那些畜生都在山裏麵,離這兒遠著呢。”

    “那也說不準,這麂子不就下來了麽。”

    趙立夏笑了笑,沒出聲,其實他也有些怕的,可他是老大,家裏幾張嘴都等著吃飯,他不得不想法子改善一下生活,沒錢買肉,隻能靠山吃山了。

    趙立秋見自家大哥又被說了,忍不住為他說話:“方怡姐,咱們這還在山腳邊兒呢,也沒走遠,每迴都是去爹挖的陷阱裏瞧瞧,沒有就迴去了,不礙事的。”

    怎麽會不礙事?若真不礙事,他們剛剛去看陷阱的時候也不會那麽小心翼翼了!方怡抿了抿唇角,到底沒揭穿這善意的謊言,她之前何嚐不是想著在從山上弄點兒吃的,若不是親自走了一迴,她也想不到現實會這樣殘酷。古代和現代終究是不一樣的,很多想起來很容易的事情也僅僅隻是她想當然了。

    眼見方怡又沉悶了下去,趙立夏岔開話題:“這隻麂子省著點兒夠吃一兩個月了,迴頭先燉一迴肉,剩下的醃了慢慢吃。”

    說到吃的,趙立秋的口水立刻就出來了:“肥肉可以熬些油,炒菜時候滴幾滴,可香了!”

    方怡笑了:“你倒是知道吃。”

    趙立秋嘿嘿笑了兩聲,眼睛滴溜溜四處亂轉,又道:“既然出來了,等會兒再摸些鳥蛋迴去吧?”

    趙立夏看了眼方怡,這才說:“若是看到就掏吧。”

    趙立秋立刻就笑彎了眼,若是往年,掏鳥蛋這種事兒村裏可不少半大的孩子都愛幹,隻是去年那一場瘟疫,讓人命頓時就值錢起來了,長輩們不敢隨便放孩子出來溜達,連摸魚摸蝦都不讓了,就怕跟去年那樣,一病就再也起不來了。方怡也是納悶了許久以後才明白人們心底對瘟疫的恐懼。

    三人這迴是徹底的大豐收,下山時,因為擔心村裏人看到,整的跟做賊似得,方怡在前頭放哨,瞧見四周沒人,這才招招手,趙立夏跟趙立秋就貓著腰迅速地跑到她身邊,然後繼續蹲下。方怡很想笑,卻又覺得很可悲,因為若是他們打了野味的事兒

    被人知道,絕對會有人上門,連偷帶搶,這就是家裏沒有大人坐鎮的淒涼,方怡體會過無數次。

    許是他們運氣好,許是村裏人都忙活著春播,這一路都沒瞧見有個人影兒,順利的到了後院兒,趙立秋正要拍門卻被方怡按住了:“好像有人。”

    三人側著耳朵貼在木門上,果然就聽到有大人的聲音,方怡皺了皺眉,比劃著讓他們先把東西放到隔壁她家裏去。所幸兩家隔得近,輕手輕腳地過去也沒人瞧見,趙立夏放下東西,準備翻牆過去,方怡伸手推了推後院兒的門,發現居然一推就開了,原來門栓不知何時壞掉了,方怡暗道幸虧發現了!連忙招唿兩人抬東西進院子,把那麂子放到牆腳,又移了幾捆柴擋在上麵,把野菜全部倒出來,挑了些半老的放到簍子裏,蘑菇也拿下來了,這才又重新背上,那半簍子枇杷一早被趙立秋藏好了。

    收拾好一切,方怡讓趙立夏拿筷子把後院兒的門插上了再翻出去,一麵說一麵囧囧有神,這種教漢子爬自己家牆的感覺真的很微妙啊!雖說那漢子還是個孩子……

    趙立夏似乎對此毫無壓力,十六歲的少年正是身體素質頂好的時候,能蹦能跳的,不多時就把事兒搞定了。三人這才又摸迴趙家的後院兒拍門。

    很快就有人來開門,是趙立年,小家夥是個機靈的,看到趙立夏立刻撲上去要抱,然後摟著趙立夏的脖子小聲地告狀:“裏正說要把別人家的孩子送我們屋裏呆著!”末了又撒嬌道,“我不喜歡牛子他們!辰辰也不喜歡,三哥和苗苗也都不喜歡!”

    方怡失笑,這小子倒是機靈!

    還不等趙立夏開口,裏正就穿過堂屋過來了:“立夏你們迴來了。”

    趙立夏連忙應了聲,把趙立年放下,又取下簍子,拍拍身上,這才迎上去:“叔你來了咋不早說,我就不出門了。”

    裏正笑眯眯的:“也沒啥事兒,我在地裏沒瞧見你,所以過來瞅瞅。”說著,探頭看了眼竹簍,“去挖野菜了?”

    “是啊,叔,去屋裏坐,立秋,去給叔倒碗水。”趙立夏把裏正往屋裏引,他對裏正還是很感激的,裏正幫了他們兄弟幾個不少忙。

    裏正擺擺手:“不喝啦,你家三小子都給我倒了好幾碗,我都快坐不住了。”

    一旁的趙立冬得意地衝趙立夏眨眨眼,他就是故意拚命給裏正灌水,讓他尿急坐不住!

    趙立夏隻當沒看到:“叔,您有啥事兒。”

    裏

    正一拍腦門兒:“瞧我這記性,是這樣,村裏如今不是都忙著春播呢,家裏的小孩兒也沒人管,往年還有些個老人瞧著,如今,哎!”

    唏噓了一會兒,裏正繼續說:“這不,怕小孩兒不懂事亂跑病著了,所以想要把他們集中起來,讓他們一起玩兒,也算互相看著點兒。”

    趙立夏隻當沒聽出裏正的畫外音,道:“我這幾個弟妹都是懂事的,從不亂跑,應該不用去了吧。”

    裏正點點頭:“這我知道,村裏頭大家都知道你們家和方家兩個都是頂乖的孩子。這孩子聚在一起,也要有個領頭的人約束這他們才行,所以我想啊,讓你們家立冬負責看著這些孩子,都坐一起,念念書,講講故事什麽的,豈不是很好?這樣一來,也不怕那些小子欺負了這幾個小的。至於地裏的活兒,孩子你替他們看著了,活兒他們還不幫把手啊?這樣你也輕鬆不是?你看咋樣?”

    若說開始方怡聽不懂裏正的意思,到這會兒她算是明白了,這是拐著彎兒地想讓方辰教那些孩子三字經啊!

    還念念書,講講故事,這村裏頭識字兒的連半個巴掌都沒有,除了老族長那兒的一本族譜和方家箱子裏的藏書,整個趙家村也找不出個寫了字兒的紙片兒來,拿什麽書念?拿什麽故事講?

    方怡心裏冷哼,這裏正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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