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江湖上,有些人殺人是為了報仇。


    而有些人,則是為了報酬。


    我們管這種人叫殺手。


    師父是一名殺手。


    和所有傳說中的師父一樣,師父有一身絕世的武功。


    師父愛劍。除了我,酒,女人和銀子,劍便是他的一切。


    師父生來嫉惡如仇,手中的利劍也曾劃過無數惡人的咽喉。他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揮一揮匕首,不留一個活口。


    這是師父的常態。


    師父雖是殺手,但師父有他的原則。師父隻殺壞人。


    但到底怎樣評判一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師父說了算。


    蒼州地勢高聳,山脈連綿。但倘若有人問起哪山最高,哪峰最傲,人們都會不約而同地指向同一個地方。


    穿雲而出的山峰綿延百裏,山林密布,飛瀑奇岩,珍禽異獸,無所不有。白雲環繞山腰,不識山頂真容。


    山上有一門派,是蒼州地界首屈一指的名門小派,獨占一山資源。此山名為獅安山,此派是為無名派。


    江湖很亂,所以這裏門派眾多。


    有的門派很大,有官府的認證,甚至不用幹活也不會餓死,比如少林和丐幫。有的門派源遠流長,有自己的信仰,所以不乏徒眾,比如峨眉和武當。


    而有些門派很小,小得隻有兩個人。比如我們無名派。


    我曾多次問師父,為什麽我們要叫無名派?


    師父的迴答是,他很懶。懶得連名字都懶得取。


    這是事實。


    甚至連給我取名,師父也僅僅隻用了一秒。


    我叫秦小風。


    秦小風,是師父給我取的名字。


    師父給我取的名字,是秦小風。


    我們所住的地方,叫獅安山。我從小跟著師父長大,在獅安山住了十七年。


    在我的印象中,我叫了他十七年的師父。更匪夷所思的是,我竟然還不知道師父的名字。仿佛師父,就叫師父。


    於是我提出了心中所惑:“師父,那你的名字是什麽?”


    師父說:“名字,都是命裏帶來的。叫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師父。”


    “可是,就算你是師父,也總該有個名字吧?”


    “名字,隻是一個代號,師父二字足矣。”


    “可是如果我以後下山,別人問我姓甚名誰師從何人,我也好報出您的大名啊。”


    “師父,是用來讓你成長的,不是用來揚名的。”


    我若有所悟。


    師父雖不是出家人,但卻有大師的麵孔和大師的風範。


    師父雖似出家人,卻極不守規矩又有點為老不尊。


    雪膚,明眸,朱唇,皓齒,非師父所愛。


    腿長,胸大,火辣,奔放,才是師父的菜。


    師父說,他這是好色而不淫。


    所謂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而我,也學到了師父的一半——好色。


    悲哀的是,獅安山沒有色讓我好。


    我這一生談過最長的戀愛,便是自戀。整整十七年。


    沒有情敵。


    拿破侖說,男人的事業是在馬上、桌上和女人的肚皮上。


    我從小不擅於騎馬,酒量亦不驚人,可是誰能告訴我,女人是什麽?


    從小在獅安山長大的我,還從未看過一眼外麵的世界,更不知女人是何物。


    而無名派,隻有我和師父兩個人。很顯然,師父不是女人。很顯然,我也不是斷袖。


    而我對於女人的認知,也僅僅是來自師父的口中。可是,這並不妨礙我好色。


    我對女人的癡迷,已經遠遠超過了武學。


    我期待著有一天能下山,打著油紙傘,在一條寂寞的雨巷,相逢一個丁香一樣的姑娘。


    如果師父知道我這一想法,他肯定保證不會打死我。


    然後我問師父,拿破侖是誰?


    師父搖了搖頭說,應該是一位高人吧。


    我又問師父,為什麽我們要做殺手?做殺手,豈不是添了很多殺戮?


    師父說,若無殺戮,江湖何以江湖?江湖就是,生與死,輪迴不止。我們生,他們死。


    我若有所悟。


    師父總說,我生來與常人不同。隻因,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起初這句話我並不理解,直到有一天,我很輕易地抓住了一隻蒼蠅的腿。


    的確,我的視力超乎常人。這裏的常人,自然是指師父。因為我根本沒有其他的參照物。


    然後師父用他手中的利劍,將那隻蒼蠅大卸八塊之後,我才真正見識了什麽叫劍法。


    隻可惜,師父從來不教我劍法。他隻是讓我看書。


    什麽《五年殺人三年模擬》、《庖丁解牛》、《荊軻別傳》、《殺手筆記》、《刺客全書》、《高手是怎樣煉成的》之類雲雲,我早已倒背如流。


    師父說,所謂的招式、劍法、功譜、套路,那都是假的。速度,眼力,心態,力量,這些才是製勝之道。


    我若有所悟。


    我又問師父,那我將來能成為名震江湖的一代大俠嗎?


    師父說,你長得帥,為師對你有信心。


    對於師父的眼力,我一向崇拜得五體投地。


    在每天流水般的日子裏,師父依舊每天逼我讀各種書。


    什麽玄門遁甲,江湖八卦,肉浦團,金瓶梅,小澤瑪利亞……等等等等,在我的大腦中無一可以幸免。


    可是終日的枯燥和乏味,也傷透了我的腦筋。


    我問師父,要成為一代大俠,非得吃這麽多苦嗎?


    師父說,人生來就是要吃苦的。你現在不吃苦,將來就得餓肚子。


    當然,在湖南,你還得學會吃辣。


    我點了點頭。對於師父的最後一句話,我是沒有理由反駁的。


    我們的房子前,有兩棵樹。


    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


    我常常就望著這兩棵棗樹,幻想著未來的日子。


    而我對於女人的渴望,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與日俱增。


    樹欲靜而風不止,我欲戀而她不在啊。


    直到有一天,師父告訴我,其實我還有一個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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