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冠群緊緊地攥緊拳頭,渾身抑製不住地發抖。


    他的腦海中,隻有費曼問萬喬恩的那句話:“為什麽,她的孩子本來就是霍冠群的,讓她自己操心去就好了。”


    萬喬恩輕蔑地笑起來,聲音有點歇斯底裏了。


    “才一次親密接觸而已,憑什麽讓程雨湘那麽容易就懷上孩子?我憎恨那個幸運的孩子,如果你不去掉那個孩子,我現在就弄死你的孩子!”


    那個幸運的孩子啊,其實有多麽不幸運!


    遇上了完全不知情的爸爸,還有一個失去記憶的媽媽,真是兇多吉少髹。


    霍冠群迴想起喝了那杯水之後,整個人暈乎乎的,隻記得那一抹清爽的香氣。


    還是自己大意了,那股香氣,完全和萬喬恩身上濃烈的香奈兒五號不一樣。


    隻看見萬喬恩衣服散亂地在角落裏哭,他整個人都懵了。


    原來,就那麽一次,真的幸運地有了一個孩子。


    霍冠群輕輕笑起來,瀲灩的眸色中帶著莫名的激動。


    不管怎麽樣,他和程雨湘之間,再也不是無牽無掛的了。


    這樣的感覺,真是好啊!


    又抽了一支香煙,霍冠群才完全鎮定下來,內心仍舊有著歡喜的餘韻,淺淺地起伏著。


    霍冠群微微眯起眼睛,撥通了上官駿的電話:“在哪裏呢?把你的車開出來,我們現在去機場。”


    不等對方迴過神來,霍冠群驀然掛斷了電話。


    他輕快地走出教堂,笑著望著綠茵茵的草坪上正在啄食的鴿子。


    從來都沒有覺得濱城是那麽令人懷念呢!


    ……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終於迴到了寒冷的濱城。


    霍冠群有點近鄉情怯,他唿吸,再唿吸,終於走到了瑞安花園小區裏。


    手指顫抖了好半天,才按下了程雨湘家的門鈴。


    是一個陌生的女人來接的電話:“請問您找誰?”


    聽說是找程雨湘的,對方笑起來:“他們家已經移民了,我是才搬過來的租戶。”


    霍冠群連忙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隻是遺憾,電話裏傳來冰涼涼的女聲。


    許久之後,霍冠群無比頹然地迴去城南別墅。


    一路上,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事情,在他的大腦中反複重演。


    想得更多的,除了程雨湘穿了一件誇張無比的蜜衣,幾乎遮不住雪白的肌膚。


    那是他第一次控製不住自己的蠢蠢欲動……


    還有,就是程立山被警察帶走的時候,程雨湘終於跑來找他。


    當時,程雨湘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滾滑落下來。


    她說:“霍冠群,我隻問你一句話:上一次,我爸爸被警察帶走,是不是你做的?”


    霍冠群直言不諱:“是,可惜沒有成功。”


    還記得程雨湘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她隻是抬起手背,胡亂地抹著眼淚。


    哭得那麽肝腸寸斷的,霍冠群都沒有眨一下眼睛。


    他當時居然還無比冷血地問她:“你就是為了這點小事情來求我嗎?”


    其實,他更希望聽見程雨湘說,她愛他,很愛很愛。


    如果程雨湘能夠稍微軟化一點,或許,他已經動搖了意誌力了。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原來,從始至終,程雨湘都是冤枉的,她甚至沒有在他麵前多餘說一句萬喬恩的往事。


    程雨湘抬起右手,擼起左手的袖口,在他詫異的眼神中,猛然扯斷腕上的珠鏈。


    隨著“稀裏嘩啦”一聲響動,粉色的水晶四濺,散落在房間裏的各個角落。


    她哀戚地說:“從今以後,我們之間如同這串珠鏈,一拍兩散。”


    想到這裏,霍冠群覺得自己的心尖被刀劍挑刺了一下,已經有血珠滲了出來。


    他搖下車窗,點燃了一支香煙。


    不遠處就是城南別墅了,那一次,那個傻乎乎的女人還是忍不住迴頭來求他。


    霍冠群坐在後座,遠遠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飛奔過來。


    沒有想到,即將到車前的時候,程雨湘左腳絆住右腳,猛地摔倒在地上,撲起一層灰土。


    “咳咳咳,霍……”


    生怕他走遠了,程雨湘一咕嚕爬起來,拍了拍前胸的灰塵,可憐巴巴地喊道:“霍冠群啊。”


    聲音那麽軟糯,好像一隻迷路後餓慘了的小貓咪。


    足以撥動他的心弦。


    可是,他就是以為她在玩苦肉計。


    所以,他隻是站在車門邊,死死握住拳頭,忍住扶起她的衝動,冷眼看著麵前的一切。


    程雨湘帶著無辜的水汪汪大眼睛,仰頭望著他。


    “霍冠群,能不能,看在我們曾經夫妻一場的情分上,放過,哦,不,幫幫程氏度過這個難關?”


    那是她第一次低聲下氣地來求他,結果,他發現自己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麽開心。


    甚至,看見這樣的程雨湘,他反而更心痛。


    隻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萬喬恩就下了車。


    程雨湘一看見萬喬恩,就鬆開了抓著他衣袖的雙手。


    霍冠群進了房間,麵對萬喬恩的故意為之,他冷著臉趕走了她,還是走出去看哭成淚人的程雨湘。


    結果呢,他說出了更加殘忍的話語。


    “程雨湘,你不要在這裏玩花樣扮可憐了。”


    “我為什麽要幫你?你又有什麽可以和我做交易?”


    “你?你有萬喬恩漂亮,還是有她的家世好?”


    “對了,程雨湘,我提醒你,我的外公年紀大了,容易相信人,如果我知道你動了他的養老金,你知道後果的。”


    任何一句,都足以在程雨湘的傷口上狠狠劃上更深刻的一刀。


    那個時候的程雨湘,就應該對他徹底失望和死心了吧?


    不然,她也不會在程立山的遺體告別儀式上狠狠地扇他一個耳光。


    那麽狠,那麽決然,甚至有著寧可打斷自己手掌的狠戾。


    他真不是人。


    霍冠群閉了閉眼睛,眸子裏黑茫茫一片。


    秦朗的電話打了進來:“總裁,我問過了張社長,說太……程小姐是快遞寄送的辭職信,連麵都沒有見,所以不知道去了哪裏。”


    “飛機場呢?”


    “連火車站我都去核實過了,都沒有出入境證明。”


    霍冠群將悠遠的視線從程雨湘曾經蹲著哭泣的地方收迴來。


    他說過不希望程雨湘繼續在《響箭》做事,沒有想到,這一次,她這麽聽話。


    因為,盡管他知道程雨湘很熱愛這份職業。


    可是,以她直來直去的性格,容易得罪不少人,所以,他才希望程雨湘換一份輕鬆和安全的職業。


    最重要的是,萬喬恩也在《響箭》,每次送萬喬恩上班,總是讓他帶著或許能夠遇見程雨湘的期望,他必須將這種期望值壓低到零。


    不讓他見到她,才能慢慢忘記她啊。


    “秦朗啊……”


    電話那頭好半天都沒有聲音了。


    當秦朗以為霍冠群隻是感歎地喊一聲他的名字的時候,嘶啞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我真是沒有想到她會那麽倔強,那麽絕然,這一次,她放下濱城的一切,房子、工作,不管不顧,就那麽走了。秦朗啊,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秦朗垂下眸子,他的內心也是翻滾得厲害。


    “總裁,你不是總是在員工大會上強調,在哪裏跌倒的,就在哪裏爬起來。現在不過磕絆了一下,就爬不起來了嗎?”


    “存心要躲避你的人,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被找到?”


    “世界隻有這麽大,總有一天能夠被找到,更何況,她們家的資產,應該還沒有富足到可以一直環遊世界的地步。”


    “好的。”


    天涯海角哪裏比得上急切找人的心?相信,他總會找到她的。


    ……


    霍冠群根本就不管禮堂裏已經一片混亂了。


    萬喬恩蒙著白色的麵紗,捧著嬌豔的玫瑰花,含羞帶怯地站在禮堂邊,靜靜地等候著儀式的開始。


    耿紹東坐在台下,遠遠地看著萬喬恩。


    那一年,就是他竭力勸服姐姐耿慧如,讓霍文傑代替霍冠群去美國讀書的。


    耿慧如更偏心小兒子一些,如果霍文傑留在濱城,肯定免不了會和他在商場上刀光劍影比試一番。


    別的道理太深刻,他不是很懂,可是,讀小學的時候就聽過《田忌賽馬》的故事。


    齊國的大將田忌與齊威王進行賽馬,但是,田忌的馬怎麽可能比得過齊威王?


    然而,經過孫臏的巧妙布局,善用田忌的長處去對付齊威王的短處,居然讓田忌在競技中反敗為勝。


    孫臏先以下等馬對齊威王的上等馬,第一局輸了。


    盡管不願意承認,耿紹東還是得說,他和霍冠群相比,就好像以下等馬對上等馬,輸贏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然而,霍文傑根本無心商業,所以完全不會全心投入。


    耿紹東和霍文傑相比就有點不相上下了,可是,霍文傑有一個優秀的哥哥,無異於加重了砝碼。


    一旦分出勝負,旁人隻會認為耿紹東連玩音樂的霍文傑都不如,哪裏還會去想他是單槍匹馬對付兄弟倆?


    耿紹東摸了摸心口,當年,他也曾為美貌如花的萬喬恩心動過。


    ……


    有一年暑假,萬喬恩跟著霍文傑來到耿家別墅寫功課。


    吃過午飯,霍文傑被樂隊的朋友喊去練習合奏,萬喬恩就躺在霍文傑的床上睡著了。


    耿紹東經過霍文傑的房間門口,看見門虛掩著,準備喊他一起下樓去喝冰鎮綠豆湯。


    他輕輕推開房門,卻看見躺在床上的女孩子,隻穿著白色的t恤和牛仔熱褲,睡得很熟。


    雪白修長的兩條腿,就好像潔白的哈達,牽引著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耿紹東比他們大五歲,已經是成人了,自然不再是那麽朦朧青澀的情感。


    他盯著萬喬恩,就好像睡美人一般躺著,發出均勻的唿吸聲。


    長長的眼睫毛投下一排陰影,高挺的鼻梁,紅潤的嘴唇,似乎都在發出邀請函。


    耿紹東吞了吞口水,感覺自己的手心已經沁滿了汗液。


    他對著紅唇,微微探下身子,想要偷偷地采擷。


    沒有想到的是,萬喬恩突然醒了過來,睜著惺忪的睡眼,嬌俏地笑起來:“怎麽突然睡著了?”


    她揉揉眼睛,這才看見耿紹東有點手腳無措地站在床邊,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問道:“舅舅怎麽在這裏,有事找我嗎?”


    一聲“舅舅”,徹底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耿紹東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麽惱怒過身份的問題。


    他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發:“老爺子喊你們下去吃綠豆湯呢,我剛進來,你就醒了。”


    萬喬恩不疑有他,笑著說:“好的,我馬上就去。”


    耿紹東先一步轉身,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正在穿鞋子的萬喬恩,內心深處微微歎了一口氣。


    此刻,坐在台下的耿紹東更加感觸。


    十四歲的萬喬恩已經迷人眼睛了,現在的她更是帶著一種成熟的風韻,不知道台下有多少男人在內心裏遺憾呢!


    不過也好,就讓萬喬恩緊緊抓住霍冠群不放吧,讓他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打海濤集團的主意。


    而霍文傑,植物人一個,根本不足為懼。


    耿紹東這麽想著,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一個美好的弧度。


    他雙手抱胸,靜靜地坐著。


    這時,上官駿走了進來。


    也不知道和老爺子說了一句什麽,躬身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請出了耿海濤。


    耿紹東對著上官駿點點頭,並不以為意。


    直到穿著一身白色西服的費曼緩緩走上紅地毯,教堂的大門關閉起來,耿海濤都沒有迴來。


    這時,耿紹東才開始驚覺起來,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是,直覺告訴他,情況很不對勁。


    台下的賓客議論紛紛,都好奇地望著慢慢走向牧師的費曼,視線隨著費曼的腳步移動。


    “他是誰啊?”


    “新郎人呢?”


    “看樣子有點年紀了,是不是新郎的某個親戚啊?”


    “你們都看看他胸前的新郎花飾!”


    “哦,天哪!”


    議論聲都要蓋過了唱詩班的音樂聲了,萬家的長輩帶著惱怒的眼神望過來。


    也不知道霍冠群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這是人生一次最重要的禮儀,怎麽可以視為兒戲呢?


    耿紹東左右一看,耿家的長輩,包括耿慧如都不在場,他本來以為他們都去後台準備參加儀式了,到了此刻,這才發現自己落單了。


    他有點麵紅耳赤,硬著頭皮上前一步,在費曼的耳邊說:“您請坐到這邊來,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費曼微微一笑:“不用了,因為……我就是今天的新郎,唯一的。”


    耿紹東瞠目結舌。


    “那……霍……霍冠群呢?”


    說罷,他急忙迴頭,看看身後是不是站著霍冠群——這應該是一場玩笑吧?


    費曼窩起拳頭,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一聲,然後緩緩放下來,看著耿紹東的眼睛,無比認真地說:“這個時候,霍冠群應該已經上了迴濱城的飛機了吧?”


    應該已經上飛機了?


    他們已經迴濱城了嗎?!


    為什麽沒有人告訴自己?!


    特麽的霍冠群,連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來這一手?


    耿紹東笑得比哭都難看。


    他清了清嗓子,對著萬家的長輩們說:“我去看看霍冠群到底怎麽迴事,立即將他帶過來。”


    說罷,他風一般地衝出了教堂。


    ---題外話---(宅十三妹的話)感謝ellen8517等送我的月票,newrain2015送的荷包,感謝大家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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