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黛木然迴到了靈樞院,驚惶了半夜的商東儒終是放下了心來,感謝完燕雲深後,便下令丫鬟們把小姐看好,莫要再出什麽事。


    燕雲深隨意寒暄了一句,便打馬帶著家將們離開了靈樞院。


    “駕!”


    一名小將突然從山道上馳來,在燕雲深麵前勒停了馬兒,利落地翻身下馬,對著燕雲深一拜。


    “殿下!”


    燕雲深冷冷看著他,沉聲道:“事情都辦好了?”


    “迴殿下,萬無一失!”小將重重點頭。


    燕雲深涼涼地一笑,“很好!迴府!”


    “諾!”小將翻身上馬,打馬跟著燕雲深一路往宋王府馳去。


    天,終是亮了。


    就像這世間,若是沒有別離,又怎會有重逢?


    商青黛被丫鬟們伺候著沐了浴,更了衣,靜靜坐在銅鏡邊,任由丫鬟們給自己梳理青絲,就好像是一具行屍走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齊湘娘看在眼中,心頭卻喜得厲害。料想昨夜商青黛跑出去後,定是去求宋王護佑,可現在的宋王隻是個沒有實權的王爺罷了。乖乖送商青黛迴來,宋王還算是有點腦子,沒有傻到公然與天子搶女人。


    隻要商青黛一入宮門,等待她的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與許若梅有關的一切人跟事,終於算是徹徹底底地幹淨了。


    商東儒樂得咧開了嘴,笑然商青黛的背影,終是盼到與皇家沾上關係的這一日了。


    公公害怕夜長夢多,連忙催促道:“請黛美人跟咱家快些入宮吧。”


    商青黛身子微微一顫,抬眼看向鏡中的自己——大紅色的錦衣上繡了好幾團怒放的富貴牡丹,她的發髻高高盤起,綴上了許多沉甸甸的金飾。臉上的胭脂比往日要更濃一些,黛眉如柳,櫻唇若火,甚是美豔。


    可為何看起來竟如此陌生呢?


    她從不喜歡牡丹的豔麗,心頭所愛隻有淩寒獨開的雪梅。


    隻是,梅香依舊,梅花早已零落,她是再也沒機會看見了。


    商青黛黯然低下了頭去,包紮好的左手輕輕摩挲著右腕上那個刻了杜若葉的銀鐲子,她以為她能忍住淚水,卻又不爭氣地紅了眼眶。


    “小姐,該入宮了。”丫鬟上前想攙扶起商青黛,卻被商青黛躲了開來。


    “我自己會走!”商青黛倒吸了一口氣,在銅鏡前站了起來,匆匆拭去眼角沁出的淚珠,轉過了身來,徑直走到了門前。


    “青黛。”商東儒眼睛有些濕潤,他想對她囑咐幾句,可是商青黛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商青黛冰霜一樣的目光掠過商東儒,昂起頭來,端然走向了公公。


    齊湘娘挽住了商東儒的手臂,勸慰道:“這孩子還在耍性子呢。”


    “宮中可不比靈樞院,她若胡來……”商東儒實在是有些不放心,雖然父女情薄,可總歸不想看見商青黛一入皇宮就被打入冷宮。


    “院主這句話說錯了!”商青黛突然停了下來,她轉身斜瞥了商東儒一眼,“是靈樞院不比皇宮!”


    “是……是我失言了!”商東儒駭然看了一眼公公,連忙低下了聲去。


    商青黛冷冰冰地掃了一眼齊湘娘,“齊湘娘,你別高興得太早,你欠我的,遲早要你一筆一筆地還我!”


    “嘖嘖,青黛你這脾氣啊,入宮可要小心了。”齊湘娘才不怕商青黛這句話,反正她已注定是將死之人,就由著她撒下潑算了。


    “大膽!”商青黛突然厲喝了一聲,看了一眼公公,“此婦膽敢直唿我的名字,公公,按宮律該如何?”


    公公為難地看了看商青黛,又看了一眼齊湘娘,“迴黛美人,按律該掌嘴,隻是她畢竟是……”


    “啪!”


    商青黛沒有等公公說完,徑直走了過來,連齊湘娘都沒有想到,商青黛竟一個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臉頰上。


    “你……”齊湘娘想要發作,卻被商東儒給拉到了一邊。


    “青黛如今已經是後宮之人了,湘娘,忍忍啊。”


    商青黛冷冷睨視齊湘娘,“院主這句話說對了,齊湘娘,來日方長,你最好命長一些,日後還有許多事給你忍著!”


    “你!”


    “公公,走吧。”


    商青黛轉身對公公吩咐了一句,便走上了皇宮來的馬車,留下了齊湘娘在那裏氣得臉色鐵青。


    “我本想放下仇恨,跟阿若浪跡天涯,既然你們費盡心思要我入宮,那你們欠我的,我要你們一筆一筆的還我!”


    商青黛端然坐在車廂中,雙拳緊緊捏著衣角,心頭響起這樣一句話來。


    涼風徐徐,深宮寂寒。


    商青黛靜靜坐在天子賞賜的雪香殿中,等待著天子的駕臨。


    “參見陛下!”殿外響起了宮娥們的聲音。


    商青黛還是有些緊張,她倒吸了好幾口,讓自己平靜下來。


    “咯吱——”


    殿門讓小內侍們推了開來,穿著龍袍的燕雲華大步走了進來,對著小內侍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殿門被小內侍門關好,候在殿外的司禮太監已準備好筆墨,準備在起居注上注明,今日天子將臨幸黛美人。


    不等燕雲華走近,商青黛忽然站了起來。


    “你終還是做了朕的美人。”燕雲華聲音微弱,麵色蒼白,卻笑得十分得意,“怎的?還是要對朕這樣冷冰冰的?”


    商青黛麵無笑色,依舊涼聲道:“隻怕陛下無福消受。”


    燕雲華臉色一沉,“你這話什麽意思?”


    商青黛忽地解開了自己的腰帶,將垂地的大紅外裳褪了下來,“青黛今日在此已逃無可逃,入宮終究是一死,不妨做一個妖媚榨死天子在床上的妖女好了!”


    此中意思,再清楚不過,隻為警示燕雲華今夜若是強行寵幸,隻會猝死在龍床之上。


    燕雲華對自己的身子是再清楚不過的,若是為了宣一時私欲,身死於此,白白便宜的隻有宋王。


    看見燕雲華索然無趣的表情,商青黛走上了前來,拉起了他的手腕,細細地給他把了把脈。


    “你……”燕雲華有些詫異,原以為今日要用強才能把商青黛真正變成自己的女人,卻沒想到這君妃關係竟在這一霎變成了醫患關係。


    商青黛涼聲道:“青黛是醫者,容不得眼前有病人。”


    “朕……當真無救了麽?”燕雲華忍不住問了一句,緊緊握住了商青黛的手,懇切地道,“朕是天子,你隻要能救朕,朕什麽都能許你!”


    商青黛嘲然輕笑,“縱是天子,有些東西也是給不起的。”


    “朕是天子,天下萬物都是朕的,怎會有給不起你的東西!”燕雲華倏地抓緊了她的手,發現她手上纏著的染血紗布,忽地鬆開了手,“你……你傷了?”


    “陛下應該好好賞賜一下宋王殿下,若不是他,隻怕今夜青黛早就逍遙江湖,又怎會出現在陛下眼前?”商青黛冷聲道。


    燕雲深竟會幫他?!燕雲華萬萬不敢相信。他又想到了青黛話中的逍遙江湖之意,沉聲道:“你竟逃走過?可知這是欺君之罪!朕會誅殺整個靈樞院!”


    商青黛涼涼笑道:“人終有一死,早一日晚一日,並無不同。”說完,她定定看著燕雲華,“反正陛下也命不久矣,黃泉路上等等陛下也行。”


    “放肆!”燕雲華驀地一耳光打在了商青黛臉上,“商青黛,你若再咒朕死,朕馬上要你的命!”


    商青黛揉了揉火辣辣的臉頰,忽地笑道:“我若死了,這世上就無人可以救陛下了,陛下可要三思才是。”


    “商青黛,是誰給你的膽子威脅朕?!”燕雲華扯起了她的手臂,狠聲道,“你以為朕會信你?”


    “陛下脈象飄忽不定,已中毒多日,再不救治,離死也沒有幾日了。”商青黛絲毫不懼燕雲華的憤怒,“太醫院那些人都是庸才,若是他們有法子治好陛下,陛下今日怎會如此麵色枯槁,唿吸不暢?”


    商青黛的話雖然不好聽,可是句句切中要害,燕雲華怎能不信?


    他不能死,他如今沒有一個子嗣,他怎甘心歸天之後,這個江山全部都落在宋王手裏。


    商青黛挑眉看著燕雲華,“若是陛下肯給我想要的,我可以盡心醫治陛下,直至陛下龍體康複。”


    “你想要什麽?”燕雲華冷眼看著商青黛,因為方才動氣太多,終是忍不住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商青黛幽幽道:“三千寵愛,獨在我身。”


    燕雲華原以為商青黛會要他放她出宮,卻沒想到她索要的竟是後宮女子人人都想要東西,他不禁舒眉放聲大笑,“原來商大小姐也不過如此。”


    “陛下允是不允?”商青黛冷聲反問。


    燕雲華點頭道:“你若馬上讓朕看見你能醫好朕的希望,朕就允你。”


    “好!”商青黛說完,掙脫了燕雲華的鉗製,“我需要銀針。”


    燕雲華揚聲道:“來人!”


    候在宮外的小內侍連忙哈腰道:“陛下有何吩咐?”


    “取銀針來!”


    “諾!”


    燕雲華聽著小內侍跑遠,迴頭看著商青黛,“美人,朕的性命可都在你手裏了,朕若有個什麽閃失,你所求的也隻能成空了。”


    “青黛明白。”商青黛福身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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