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黑馬飛馳在山道之上,商青黛策馬而下,在追上杜若的時候,並沒有帶她一程的意思,她隻是勒馬停了片刻,定定看著杜若,“你跑慢些,莫要太急又傷了心脈。”


    杜若萬萬沒想到商青黛會追來,她怔怔地點點頭。


    “我今日不會幫你任何事,你不要讓我失望。”商青黛丟下了這句話,便打馬朝著山下馳去。


    這個時候,夫子會去哪裏?


    杜若微微有些擔心,可她知道,現下最重要的便是在三個時辰內趕迴來。


    她定了定神,依著方才心頭盤算的,加快了腳步,朝著懸壺堂的方向走去。


    憑她的腳程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三個時辰內趕迴來的,但是她若不那樣說,又是萬萬不可能馬上讓二夫人住口。


    所以,她開口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今夜先去懸壺堂,找哥哥騎馬帶她去懸壺堂,這樣一來一迴,二個時辰多點便夠了。


    “若兒,你怎麽突然迴來了?”


    這個時候的懸壺堂是不會歇業的,在門口接診病人的莫氏老遠便瞧見了凍得小臉通紅的杜若走走跑跑地往這邊趕來,不由得驚聲唿道。


    杜若跑到了母親身邊,接連緩了好幾口氣,才道:“娘……我……我今夜……要去棗頭村……給一個老婆婆……醫治……咳咳。”


    “你這孩子,來,先喝口暖茶。”莫氏心疼地拉著她坐下,給她倒了一碗熱茶,遞了過去。


    杜如風診好一位病人的脈,連忙走了過來,疑聲道:“靈樞院素來嚴明,這大晚上的,怎會命你一個小姑娘跑那麽遠的醫治病人?況且,這是城南,並不是靈樞院的管轄範圍啊。”


    杜若喝了一口熱茶,正色道:“爹……這是我……答應商夫子的承諾……也是商夫子……親自放我下山治病的……身為大夫……不可以說話不算話……”簡單交待了一句,杜若急聲問道,“哥哥呢?我想哥哥騎馬送……我一程。”


    莫氏欣慰地點點頭,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也是,仲兒送送你,我們也放心些。”


    杜如風撚須點頭,“我去喚仲兒送你一程。”說完,杜如風便轉身走入了內院,不多時,已扯著那個蒙著左眼的兒子走了出來,“仲兒,快去送送你妹妹。”


    “哥哥!”杜若激動地站了起來,彎眉對著杜仲一笑。


    杜仲原本還懶洋洋的樣子,卻在看見妹妹笑容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冷颼颼的天,送送你,也好。”


    “謝謝哥哥!”杜若歡天喜地地走了過來,牽起了杜仲的手,便急急地往後院馬廄走去,“事不宜遲,哥哥,快!”


    “你這丫頭!”杜仲無奈地笑了笑,隻能依著杜若快步朝馬廄走去。


    夜色之中,一騎栗色大馬朝著棗頭村馳去。


    冷風颼颼地吹著,杜仲攏了攏身子,想幫妹妹多遮些寒風,“妹妹,若是冷了,就縮起來,哥哥幫你多擋些風。”


    杜若搖了搖頭,“哥哥,你也會冷的,我也不怕冷的。”


    杜仲搖頭笑道:“小丫頭,學醫那麽苦的事,你怎的就那麽癡迷呢?”


    “哥哥不也癡迷麽?”清澈的眸子宛若星星,杜若嘴角一抿,“哥哥為何不讓爹爹跟娘知道呢?”


    杜仲頗是驚訝地瞄了一眼杜若,“你這個小丫頭,什麽時候發現我在偷偷學醫的?”


    杜若淺淺一笑,“上次看見你手臂上的紅點點,就知道你在練習針法了。”說著,杜若往哥哥溫暖的懷裏靠了靠,“哥哥,爹爹跟娘若是知道你沒有放棄自己,他們定會歡喜的。”


    杜仲若有所思地笑道:“小時候不懂事,已經讓他們失望過一次了,這一次,我可不想再讓他們失望,今年我偷偷考靈樞院沒有考上,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想明年繼續考,若是考上了,哥哥也可以照顧你,爹娘也放心些。”


    “哥哥……”杜若突然挺直了身子,轉頭定定看著杜仲,“明年,我等你!”


    “好啊!”


    “拉鉤?”


    “嗬,拉鉤!哥哥明年一定能考進靈樞院!”


    杜仲騰出一隻手來,與杜若勾了勾小指。


    兄妹兩相望一笑,杜若覺得一顆心暖到了極致。


    就在杜若兄妹二人趕到棗頭村的同時,商青黛也縱馬馳到了宋王府門前。


    “來者何人?!”


    府衛按刀走了過來,怒喝了一聲。


    商青黛跳下馬來,整了整衣裳,冷聲道:“靈樞院商青黛,求見宋王殿下。”


    府衛相互瞧了一眼,想到前些日子殿下確實有過與商大小姐賞梅之事,眼底便多了一絲玩味的笑意,兩人會心一笑,連忙哈腰道:“請商小姐隨末將入前堂稍等片刻,末將這就去幫商小姐通傳殿下。”


    商青黛默然將韁繩交給了另外一名府衛,便跟著這名府衛走入了宋王府。


    乍聞商青黛竟然來求見,燕雲深頗是驚訝,分明今日早朝過後,還聽皇兄提過,今日要去靈樞院與商青黛飲酒賞雪,分明皇兄字裏行間對商青黛頗是喜歡,怎的大晚上的商青黛會跑來求見他?


    “宋王殿下。”商青黛才瞧見燕雲深踏入前堂,便迎了過去。


    這樣的商小姐,跟那夜的商小姐,太不一樣。


    那夜的她全身冰霜,拒人於千裏之外,今日的她,怎的感覺如此主動?


    可她是皇兄看中的女人啊……


    燕雲深應了商青黛一聲,細細打量了商青黛一眼,見她臉上酒意猶在,心頭便了然幾分,她莫不是不喜歡皇兄,特來求他相助吧?


    “宋王殿下可願今夜陪青黛出去走走?”商青黛直接開門見山。


    燕雲深怔了怔,“今夜?”


    商青黛點頭道:“當夜青黛願意聽殿下一曲……”


    燕雲深心虛地清了清嗓子,連忙道:“來人!備車,本王想與商小姐出去走走。”


    “是!”


    小廝連忙退了下去。


    燕雲深轉頭又看了看商青黛,可是商青黛並不打算再多說什麽。


    等小廝準備好一切迴來稟報燕雲深,燕雲深這才找到了話茬開了口,“商小姐,請。”


    商青黛微微舒了一口氣,與燕雲深一起走出了宋王府。


    府衛與小廝們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曖昧的光彩,堂堂靈樞院大小姐深夜親自上門邀宋王殿下外出,這已經夠讓人吃驚了。這幾日陛下有關靈樞院的話題也多了些,這些事湊在一起往深處想,宋王府上下隻覺得有些心慌,若是兩兄弟都看中了這個商家大小姐,那灞陵這好不容易晴開的冬日,隻怕又要漫天飛雪了。


    燕雲深何嚐不明白這其中道理?


    自古紅顏皆禍水,這句話這一次,他終是明白了。


    明白此中道理的人,又豈止商青黛一人?


    燕雲華素來疼愛弟弟宋王,身為天子,豈會不顧形象的與弟弟爭一個女人?宋王素來敬重兄長,身為皇弟,他又怎會與哥哥搶一個並不愛的女人?


    當局者皆清醒,可世人皆糊塗。


    隻要灞陵百姓皆以此為談資,燕雲華來靈樞院的次數也會少些,商青黛也能得些清淨。


    這是商青黛想要的第一個結果,那第二個結果……


    商青黛突然在車廂中開了口,“殿下帶我在城中繞上一個時辰,就煩請殿下送我迴靈樞院吧。”


    燕雲深輕笑道:“商小姐今日此舉,本王倒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商青黛淡淡道:“殿下今日哪裏不懂?”


    燕雲深苦笑道:“我原以為,商小姐會約本王到最熱鬧的地方小酌幾杯,讓灞陵百姓都以為……”


    “以為我鍾情於殿下?”商青黛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下一句話又直接戳在了燕雲深的心上,“還是以為我商青黛在故意挑撥陛下與殿下的關係,做糾纏在你們身邊的那個紅顏禍水?”


    燕雲深含笑,“商小姐倒是個明白人。”


    商青黛冷冷道:“我一心行醫,對榮華富貴並無興趣,奈何,身不由己,清淨不得。”


    “身不由己。”燕雲深饒有深意地念了念這四個字,便忽地沉默了下來。


    商青黛側臉看著他臉上的淡淡憂色,“殿下也有煩心事?”


    燕雲深澀然一笑,“人在俗世,豈會沒有煩心事?”說著,他定定看著商青黛,“商小姐那夜肯陪我赴後巷之約,算是本王欠你個人情,今夜,就算本王還你吧。”


    “日後算是兩不相欠麽?”商青黛問了一句。


    燕雲深笑而不語,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謝謝你,殿下。”商青黛也點了點頭。


    燕雲深擺了擺手,“我能做的,也就那麽多,你今夜沒讓本王帶你去熱鬧地方走走,也算是給本王與皇兄留點餘地了。”


    商青黛自然明白燕雲深話中的意思,她微微點頭,有些話不必明說,彼此明白就行。


    她微微掀起車簾一角,如今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那個小丫頭,這一路急行,又是那麽冷的夜,她可一切安好?


    想到與那小丫頭初見的情景,商青黛不自覺地嘴角一抿,忽地輕輕笑了出來。


    燕雲深驀地一呆,他忽地明白了,為何皇兄會突然對商小姐有了心思。


    她素來清冷,這難得的淡淡笑意,已足以,一笑,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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