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清晨。


    救助站門口。


    西北的風大天高日遠,清晨熹微的陽光已有些刺眼,照在剛修繕完好的煤石道路上,令黝黑剔透的煤石折射出光滑色澤。


    經過數日的修繕,甘州城已修複了數條主幹道。


    “你還別說,這路修好了之後,不光看著賞心悅目的,走起來也是舒服多了。”


    “你這話可不是廢話麽,女神醫話恁大功夫,找了那麽多人來,難道是做白用功的?”


    “聽說城裏的路修好後,女神醫還打算把城牆修起來?”


    “那可不是得修著麽。城牆可是用來防賊的。咱們甘州城可太富庶了,那些突厥人盯咱們跟盯大肥肉一樣。以前沒有武冠侯時,哪年突厥人不來打幾迴秋風。這迴沒有城牆遮擋,就怕那些狼崽子又起了心思了!”


    “我聽人說甘州城地震的消息傳出去後,突厥人就心動得很,想要趁亂過來咬一口呢。”


    “呸,那群畜生不如的東西!”


    “說到底還是女神醫和武冠侯好啊。武冠侯驍勇善戰能威懾那群狼崽子,女神醫不僅醫術好還處處想著咱們……”


    “不止呢,女神醫還年紀輕輕創建了偌大一個東山。尋常人能做好其中一件都了不得了,女神醫竟是樣樣都精通得很,你們說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啊……”


    “都說了女神醫是天上菩薩下凡,尋常人哪兒比得了。”


    ……


    新鋪就的煤石大路上,一群年紀不一的普通老百姓,正踏著熹微的初生朝陽,朝著路口盡頭的救助站去。


    他們手裏皆用草繩拎著臘魚,簡陋油紙糕點等禮物。


    不貴重。


    在地震後缺衣少食時,卻是一份難得的心意。


    他們是去感謝女神醫的。


    地震後百姓牲畜等屍體眾多,加之氣候溫暖多雨,極易醞釀出各類瘟疫。


    盡管女神醫再三防範,可終究會有漏網之魚。


    他們便是因偶然患了瘟疫,在救助站被女神醫救好,特地迴來感謝女神醫的。


    一群人浩浩蕩蕩到了救助站門口。


    救助站的門微闔著。


    ——因裏頭住著瘟疫病人,救助站出入管理極為嚴格。大多數時候門都是關著的。


    一人剛準備上去敲門,告知身份與來意。


    整齊隆重腳步聲傳來。


    眾人循聲扭頭望去,便見煤石道路的另一頭,被層層低靄烏雲遮擋,黎明黑暗未明的陰影處,大步踏來一群朱袍士兵。


    “讓開讓開。”


    “都給我讓開。”


    “別在這裏擋路。”


    “閻將軍辦案了,別圍在這裏擋路啊。”


    ……


    眾人還來不及好奇,便被一群人用刀槍指著,粗魯無禮地驅趕離開了。


    有幾個走得慢些的,還被人朝背狠狠推了一下,摔了一個狗啃泥。


    眾人憤怒地望著士兵們。


    那群士兵看見有人摔在地上,並無半分同情與歉意,隻是指指點點地哈哈大笑著。


    “瞧那份熊樣。”


    “剛才摔倒的樣子可真是太可笑了。”


    “哈哈哈哈,看他們摔倒的樣子像不像一條狗。”


    “真該再推他們一跤的。”


    ……


    眾人皆露出憤然之色。


    不少易怒氣盛的年輕人,揮舞起了拳頭,想要衝上去和這群人理論,被旁邊的人趕緊拉住了。


    “你們在做什麽?”


    隻聽一聲暴喝後,一個穿著朱紅色甲胄與墨黑色披風,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緩緩從士兵中走出。


    眼見一位老者摔倒在地,一時半會爬不起來,他忙三兩步趕上前去,恭敬彎腰攙扶老者。


    “這位大爺您慢些。”


    待將老者攙扶起來後,他冷冷環視一圈士兵,陰沉聲音嗬斥著。


    “我平時是怎麽教訓你們的?你們一個個都翅膀硬了是吧?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吧?”


    “剛才是誰推的人,給我站出來!”


    士兵們皆膽怯低頭,眼觀鼻鼻觀心,一聲都不敢吭。


    閻洪河聲音愈發嚴肅:“不說是吧?不說你們就都給我受罰。”


    士兵裏出現了騷動。


    三名士兵被人指認,站出時腿肚子打著抖,哭喪著臉結巴道:“將將將將軍,剛剛剛才是我,我我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閻洪河指著那群老百姓們,怒聲嗬斥道:“你要道歉的不是我,是這些無辜老百姓們!”


    說罷他先朝老百姓們,恭敬地鞠了一躬:“閻某人治下無方,導致驚擾了百姓。是閻某人的錯,閻某人給你們鞠躬道歉了。”


    方才開口嘲笑的士兵們,亦對著百姓們直磕頭地道:“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這樣無禮的。我辜負了閻將軍的教誨,我真的知道錯了……”


    眾人忙退開一步,避開了閻洪河的鞠躬。


    “閻將軍您何必如此。”


    “咱們不值當不值當。”


    “閻將軍您可千萬別這樣,我們實在是當不起。”


    “閻將軍,是底下士兵的錯,又不是您的錯,您這樣拜我們讓我們該如何是好。”


    ……


    閻洪河一字一頓地道:“諸位不必如此自輕。民為重君為輕,一國之君尚且如此,更何況我一介普通軍官。您們當得起我這般禮遇。”


    一番話說得百姓們心情五味雜陳。


    “原來看閻將軍的一些傳聞,說他不顧民心不愛護手下,還偽善千方百計想害女神醫。我當時隻覺得閻將軍是個壞人,沒想到他竟這般尊重我們。”


    “是啊。他到底是個將軍呢,竟願意為了手下的無禮,給我們賠禮道歉,實在是讓感動。”


    “果然傳聞不可盡信。”


    “我聽說閻將軍生活極為艱苦樸素,住的宅院至今沒有修繕,連牌匾都還斷著呢,卻拿出了許多銀兩開設粥鋪……”


    “……這樣說來閻將軍竟如此節儉為民?果然人言可畏,傳聞多有假偽……”


    ……


    聽著這些議論,閻洪河唇角不著痕跡一勾。


    ——這一番做戲不虧。


    一番做戲並未令所有百姓都放鬆警惕。


    待三名士兵磕完頭,一個百姓忽然問道:“閻將軍,敢問您讓人將女神醫救助站圍起來,是要做什麽?”


    閻洪河沉痛地哀歎道:“並非閻某人故意針對女神醫。隻是……這救助站裏出了疫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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