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


    小兵深一腳淺一腳離開時,麵龐慘白如紙,還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趴在地上久久才爬起。


    背後已被冷汗浸濕。


    閻洪河望著他的背影,卻勾起了一個冰冷的笑。


    閻洪河心情頗好地迴到正房,端起一杯涼茶一飲而盡後,才讓大夫換過他額上的藥。


    門房恰在此時便傳來了稟告。


    有人求見。


    漫不經心擺了擺手,閻洪河隨意道:“讓人進來吧。”


    一個人連滾帶爬地滾了進來:“將軍。”


    閻洪河一見此人便揚起笑容,剛與問一句‘女神醫之事辦得如何了’,就見那人抬頭時冷汗淋淋。


    “將軍,事情辦砸了。”


    ·


    一刻鍾後。


    “廢物!”


    “一群廢物!”


    “連這點事都做不好,要你們有何用?”


    “昨天不是都說好,已經完全煽動那些人了嗎?”


    ……


    暴怒的吼聲自正房內傳出,震得雕花木門都微微顫抖。


    閻洪河頭皮的傷口久久未愈,剛換過了頭頂的藥,因而依舊裹著雪白繃帶。


    那雙陰鷙的眼透出兇光時,更顯森冷恐怖。


    他麵前跪著一個人。


    若今日鬧事的潑皮無賴在此,定然能一眼認出來,這是不斷煽動他們針對女神醫的人。


    那人戰戰兢兢跪著,麵龐慘白如紙,肩膀微微顫抖。


    “將軍,屬下……”


    長長吐出一口氣,閻洪河才壓抑住怒氣,冷冷看著他道:“說罷,當時究竟是怎麽迴事?”


    下屬抹了一把汗,戰戰兢兢地說道:“當時、當時是這樣子的……”


    他把事情複述了一遍。


    閻洪河一言不發地陰著臉,直到下屬說完最後一個字,跪著再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室內落針可聞。


    空氣壓抑地寂靜,如同數九寒冬的地獄。


    “將軍……”許久後下屬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閻洪河輕輕吐出一口氣,用夾雜著厭惡羨慕與鄙夷的語氣咬牙道。


    “五十萬兩。”


    “五十萬兩,這是一筆多麽豪富的財富,我與兄長縱然搭上那大人物,或許都掙不到這麽多錢。可她竟就這麽砸了出去。”


    “女神醫的手筆可真是……”令人嫉妒啊。


    “難怪了。”


    “難怪百姓們會是這態度了!”


    ……


    下屬隻死死低著頭跪著,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閻洪河忽然湧上一股深深的疲憊,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發現他什麽都說不出。


    ‘五十萬兩’這一堪稱龐大的數字,刺激到他了。


    他心灰意冷了。


    “至於粥鋪和藥鋪……”被兜頭刺眼的金色陽光照著,閻洪河聲音頓了頓,才慢慢地疲憊道,“開幾天就也關了吧。”


    他此前堅持開著粥鋪藥鋪,是想與女神醫作比較,用他的慷慨仁義襯托出她的冰冷無情。


    但百姓們既已被女神醫說服。他再把粥鋪與藥鋪開下去,對比作用也不大了。


    況且……


    若不知女神醫拿出的五十萬兩銀子還好。百姓們既已知道了女神醫為甘州城,拿出了五十萬兩,做出了這麽大的付出。


    他擺再多粥鋪藥鋪,都隻能是杯水車薪了。


    對比太慘烈。


    與其繼續丟人現眼,還不如及時止損,還免得白費糧食。


    “……可是。”下屬咽了咽口水才道,“咱們的粥鋪與藥鋪關關關不了了,它它它們被人圍了起來。”


    閻洪河一瞬扭頭森然盯著下屬。


    下屬聲音嚇得愈發小了:“就是今天去鬧女神醫事的人。女神醫說過不讓他們住居住點,就沒人會收留他們了。”


    “他他他們被百姓們用石頭砸跑後,迴到了居住點就發現自己的鋪蓋和生活用品,被人扔了出來。”


    “他們無路可去就把咱們的粥鋪藥鋪當家了。他們現在就睡在咱們粥鋪旁邊,說就等著咱們明兒一大清早的糧食呢,還還還說日後就靠著咱們粥鋪吃飯了……”


    “要是我們把這些人趕走了,他們他們他們肯定會鬧起來的……”


    他越說聲音越小。


    因為閻洪河麵龐已由鐵青轉為鍋底般的黑了。


    閻洪河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鬧起來就把他們趕走。我閻洪河還怕過一群潑皮無賴不成?”


    下屬以極小的聲音道:“可、可可將軍,咱們前期為了和女神醫作比較,已經放出話說咱們粥鋪一定會一直開下去的。如如如果現在反悔的話,把這群人趕走事小,咱們營造的聲譽就全沒了。”


    ——女神醫說得對,這些潑皮無賴就是吸血的螞蟥。


    而他們已經被螞蟥纏上了。


    閻洪河一時語塞。


    事情還真是這樣。


    他一開始開設粥鋪藥鋪,便是為了獲取民心。若朝令夕改定然會引起民眾反感。


    一切就將前功盡棄。


    情勢風雲鬥轉的變化,令他一時竟騎虎難下了。


    “那就給,他們要多少給多少。”閻洪河麵龐青了紅紅了黑最後轉為鐵青,咬牙吐出一句話,惱羞成怒地轉身扭頭就走。


    “將軍……”下屬小跑著朝前追了兩三步,硬著發麻的頭皮,又艱難開口提醒道,“那那買糧食的錢……”


    閻洪河:……


    因晚來了一步,甘州城的糧倉被牢牢握在阮靖晟手中。閻洪河用盡各種辦法,都沒辦法安插人進去拿到糧食。


    這些天施粥的糧食,皆是他用過去人脈,花了大價錢,在外地買了運來的。


    若能是收買到人心還好,他最後得了那滔天大功,這些投入都隻是小意思。


    現在這明顯是個爛攤子,他還要往裏頭砸錢……


    憋屈與憤怒下,閻洪河許久才咬著牙根說出一句。


    “買!”


    下屬應了一聲是,一刻都不敢多留地跑了。


    閻洪河冷冷注視著他離開,才扭頭大步走在走廊上,被刺目陽光劈頭蓋臉一照,竟有了眩暈的感覺。


    心,痛到滴血。


    這都叫個什麽事!


    ……


    ·


    甘州城。


    東六坊主幹道上。


    遠處的天空呈現陰沉的煙灰色,目之所及視野的盡頭,七八名漢子正熱得隻穿單衣,將雪白毛巾搭在肩膀上,動作不一地揮舞鐵鍬,熱火朝天的挖掘著。


    “來搭把手。”


    “好嘞。”


    “一二三起。”


    “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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