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蔣明嬌淡然瞥著他的慫樣,拿起黑衣女子收繳的裝著瀉藥的小瓷瓶:“聽說因為我們要與男人比賽,你還要給我們下瀉藥?”


    “是、是、是……”那男人看到那瓶瀉藥,終於找迴了些勇氣,色厲內荏吼道,“你們這些女人離經叛道,就應該受懲罰。老祖宗幾千年留下來的東西就是最好的。你們卻偏要去打破,你們是逆天而行,你們一定會失敗的。”


    文秀嗤笑一聲:“我們女人隻是想與你們光明正大比一場。你們就用下毒手段來阻止我們。”


    “究竟是誰天生愚笨膽小,連一場公平都不敢給女人?”


    那男人麵龐登時一僵。


    這話令他無法反駁。


    “你的同夥還有誰?”為首黑衣女子勒令著問道。


    男人聲音顫抖著:“……我我我……”


    為首黑衣女子道:“別怪我沒提醒你,女神醫不喜歡有人騙她,所以……”


    你最好聽話一點。


    那男人嚇得一抖,本來已經開口了又想到什麽,恐懼打了個抖,梗著脖子道:“我沒有同夥。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我就是看不慣你們。”


    ……


    文秀等人察覺到他神情變化,都皺起了眉頭。


    這人簡直是個滑頭。


    太難對付了。


    “穆一,踩斷他的手指。”


    蔣明嬌以一力破十會,再次淡然從容吩咐道。


    為首黑衣女人利落再踩斷了男人一根手指。


    男人發出了驚天動地嚎叫聲,痛苦地握著手指,在地上連連翻滾了好幾圈。


    文秀輕輕搖頭。


    穆一姑娘都提醒過,女神醫不喜歡有人騙她,這人還不信邪地負隅頑抗,不過是高傲自大瞧不起女人罷了。


    就該讓他吃個教訓。


    男人剛一張口:“我真的沒有同夥……”


    蔣明嬌眉頭淡淡一挑,再次冷漠吩咐道:“穆一。”


    木一又是利落一腳。


    “我說我說我全都說……”男人用力捂著手指,痛得殺豬般嚎叫起來:“我有同夥。我們一共有七八個同夥。我們就是看不慣一群女人居然敢和我們比識文斷墨。”


    “所以我們就聯合起來想要給你們一個教訓。”


    “我買了瀉藥給你們下毒,還有人在準備火燒考場,還有人想過要買蛇來放到考場裏,還有人準備汙蔑你們作弊……他們不讓我泄密,否則他們會打死我的……”


    ……


    待他說完,文秀雲霞等人都氣得眼睛發紅嘴唇直哆嗦。


    “畜生。”


    “一群畜生。”


    “我們好不容易才這一次機會,卻連一個公平都不願意給我們,真是一群畜生。”


    “既然沒膽子當初為什麽答應要比?一群沒下作的孬種!”


    ……


    “的確是一群又蠢又壞的孬種。”蔣明嬌走到那男人身邊,動作慢條斯理卻似有龐大無形壓力,令那男人額頭不斷冒汗,“同樣是活生生能夠喘氣的人。隻因為我們看你,便是不守婦道?”


    “我……”


    “隻因我們把你綁起來,你要把我們浸豬籠?”蔣明嬌平靜質問著,一字一句皆毫無情緒,卻如一記又一記重錘敲在那男人心口。


    那男人腿不自覺發起了抖。


    “我……”


    “隻因我們不伺候你就是大逆不道,你還要叫我們的爹或男人們管教我們?”蔣明嬌揚眉質問著,聲音裏不無嘲諷。


    那男人舌頭發著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隻因我們想要證明自己不是天生愚笨,你們就要給我們下毒放火汙蔑作弊?”


    晏珠適時發出一聲輕嗤:“生而為人,卻不帶臉皮,真是辛苦他們了。”


    那男人頓時一個激靈,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哭爹喊娘地道:“我錯了我錯了。”


    明明女神醫未持利器亦不疾言厲色,可他一麵對此人便如見到了天敵,無端地恐懼畏怕。


    她氣場太過龐大攝人。


    穆一抬頭看向蔣明嬌,請示著問道:“女神醫,他要怎麽處理?”


    蔣明嬌頂著男人驚恐眼神,淡淡地吩咐道:“既然他喜歡瀉藥,就讓他好好嚐嚐這滋味吧。”


    這並不符合女神醫在外高尚巍峨淡然沉穩形象,反而透出些以牙還牙的狠辣,可文秀雲霞及穆一等人卻都未露出半分不喜。


    她們的目光反而愈發火熱。


    高高在上淡然的女神醫固然值得崇拜,露出點小脾氣的女神醫卻更加鮮活可愛。


    ——更讓人挪不開眼了。


    ·


    翌日。


    東山醫學院。


    一大清早空氣尚且透著寒意,沉沉暮靄仍籠罩著大地。朝陽被淡薄雲霧遮擋住,隻露出了小半張臉,染紅了雲霞邊際。


    “這是一個好天氣。”


    身著寶藍春衫與襦裙的鄭蘭淳,掀開了馬車翠竹簾子,望著山路上由遠及近趕來的人群,發出了長長一聲感慨。


    湖墨看了眼陰沉的天色,狐疑地道:“小姐您怕不是說錯了吧。”


    這天氣雲厚陰沉的,哪裏好了?


    鄭蘭淳伸了一個大大懶腰,再點了一下湖墨額頭。


    “枉你身為我天下第一才女的貼身丫鬟,卻連這比喻都聽不懂,迴去給我好好讀書去。”


    湖墨委屈地哦了一聲,想起了什麽又問道:“小姐,您什麽成了天下第一才女了?”


    鄭蘭淳隨口道:“就剛才,我自封的。反正也沒人和我搶,說不定叫著叫著成了真呢?”


    湖墨:……


    這話還真該死的有道理。


    馬車一路咕嚕嚕地行駛,鄭蘭淳張望著東山熙熙攘攘的山路,唇角笑意輕快飛揚著。


    她當然知道今天是一個陰天。


    但她說的從來不隻是天氣。


    她說的是,人。


    隨著東山醫學院名氣愈來愈大,慕名求醫的人越來越多,尋求東山庇佑的人越來越多,東山產業發展愈來愈快,東山一直是極為人聲熱鬧的。


    但今天不一樣。


    今天她目所能及的地方,皆是女人。往日尚有男人們山路上,今天隻有年齡不一容貌不同的秀淨女人們,勇敢堅定不懼男人們的目光,沿著那略顯崎嶇的山路,朝著山頂雪白玉石拱門跋涉。


    在山路高處往下俯瞰,可見她們身著的各色衣衫,匯成了一股龐大洶湧的亮麗洪流。


    令人震撼。


    令人動容。


    令人心潮澎湃。


    雖然性格天不怕地不怕,還叫嚷著要當青年組第一名,鄭蘭淳其實極細心。


    哪怕有大長公主府從大周朝各地尋到的女子們,她仍一直擔心這場比賽會遭受冷落。


    這世道對女子太苛刻。


    單是拋頭露麵地來比賽,對不少大家閨秀來說,便意味著要麵對父母家族世俗目光等諸多挑戰。


    ——不遜於赤腳走一趟刀山。


    更別提與男子同台競才——便是最後展露出驚人才智贏了,這女人必定要留下一個不溫順的名聲。


    而‘溫順’恰恰是這時代女子的立身之本。


    盡管極信任女神醫的感染力,鄭蘭淳心裏始終是沒底的。她暗地裏吩咐過家裏丫鬟仆婦們做好準備,必要時候要假裝參賽者,站出來為女神醫壯聲勢。


    輸人不輸陣。


    好在她的準備沒能用上。


    “而且……”鄭蘭淳坐迴馬車,在放下簾子的前一刻,最後仰頭看了一眼。


    浩渺的煙灰色雲層自天穹盡頭滾滾鋪展而來,卻仍遮不住自邊際瀉出的一抹金色佛光。那昭示著初生的太陽即將掙脫雲層束縛,勃發綻放出萬丈光芒。


    不同心協力抗爭一把,怎知道未來不會是一個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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